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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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

     “你以為我害怕了嗎?”彭迪列太太問道,并沒有埋怨的語氣。

     “不,我知道你不害怕。

    ” “那你為什麼跟來了?為什麼不跟大夥在一起。

    ” “這個,我可沒想過。

    ” “你想過什麼?” “随便什麼吧,可這有什麼關系呢?” “我覺得很累,”彭迪列太太報怨地說,“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我為什麼要弄明白呢?我還從來沒感到這樣疲憊不堪。

    這倒并不使我感到不愉快。

    今晚我有成千上萬種感情,其中有一半我都驚詫莫名。

    我說這話你不介意吧?我說給自己聽的。

    我懷疑今後我是否還會像今天晚上萊思小姐演奏鋼琴時那樣受感動。

    也許,這樣的夜晚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今晚仿佛是在夢中,周圍好像彌漫着神秘的、半人似的動物,四周一定有精靈在活動。

    ” “是的,”羅伯特壓低聲音說,“你忘記今天是八月二十八日嗎?” “八月二十八日?” “是的。

    每逢八月二十八日午夜時分,如果明月當空———月亮一定是皎潔、明亮的———那時,千百年以來一直出沒于這些海岸的精靈,就會飛出海灣,用洞察一切的眼睛,尋找有能力同它作伴的人。

    一旦找到了,它就讓這個人有一段陷入超脫自我狀态的時間。

    多少年來,它一直沒有找到符合标準的人,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沉人海底。

    可是,今晚它發現了身心疲憊的彭迪列太太,使你進入了這物我兩忘的狀态。

    也許,這精靈再也不會讓你從神迷之中解脫出來了,再也不允許世界上任何一個經曆過生活苦難的人,和你那聖潔的身影一同散步了。

    ” “不要再嘲笑我了,”彭迪列太太說。

    羅伯特輕浮的話有些傷她的自尊心。

    對這類的懇求,羅伯特素來不放在心上。

    但他感到那充滿傷感的輕聲慢調似乎是對他的責怪。

    對此羅伯特無法解釋。

    羅伯特無法對她說他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并理解了她。

    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沖她伸出了胳膊———因為艾琳娜自己說過,她已經疲憊不堪了。

    艾琳娜一直不停地走着,胳膊無力地垂下來,任憑白色長裙拖在撒滿露珠的小路上。

    她抓住羅伯特伸出的手臂,但并沒有依偎着它,隻是把自己的手漫不經心地搭在羅伯特的臂彎上。

    她的思想仿佛跑到别的什麼地方———遠遠地離開了她的肉體,她正極力趕上它們。

     羅伯特幫助彭迪列太太爬上吊床。

    那吊床在門外的一根廊柱和台階下的一棵樹之間搖擺着。

     “你就這麼呆在外邊等彭迪列先生嗎?”“我就呆在這兒,再見。

    ” “要我幫你拿個枕頭來嗎?” “這兒有一個。

    ”彭迪列太太說着,用手在陰影裡摸索着。

     “那一定很髒了,孩子們經常在上邊踩來踩去。

    ” “沒關系。

    ”彭迪列太太找到了枕頭,拍了拍,就放到了頭下。

    她在吊床上伸直了腰,做了一個深呼吸。

    她不是那種眼中無人或盛氣淩人的女人,因而不會像叫春的懶貓似的閑躺在床上,但這會兒,一種難言的舒适之感湧遍她的全身。

     “要我呆在這兒,等彭迪列先生回來嗎?”羅伯特一邊問,一邊坐到台階邊沿上,随手抓住了拴在柱子上的吊床的繩索。

     “如果你願意,那就呆在這兒。

    不過千萬不要搖晃吊床。

    請你把我丢在那邊房子窗台上的白色披肩拿給我,好嗎?” “你冷嗎?” “不,可待會兒會冷的。

    ” “待一會兒?”羅伯特笑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打算在這兒呆多久?” “不知道。

    你能幫我把披肩拿來嗎?” “當然。

    ”說着,羅伯特站起身,踏着青草,走到房子那邊。

     彭迪列太太的目光緊随着他在一縷縷月光下時隐時現的身影。

    午夜已過,一時萬籁俱靜。

     羅伯特拿着披肩走過來,彭迪列太太接在手裡,沒有馬上披在肩上。

     “你說過,我可以等彭迪列先生回來,是嗎?” “我說過,你願意的話是可以的。

    ” 羅伯特又坐下來,卷起一支煙,悄無聲息地抽了起來。

    彭迪列太太也沉默無語。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語言比沉默更意味深長了,或者說,沒有比初次感受到的心靈期待的顫動更富有誘人的想象力。

     當遊泳者們歸來的聲音漸漸傳來時,羅伯特起身告辭。

    彭迪列太太沒有向他道别,羅伯特以為她已睡着了。

    彭迪列太太又一次注視着羅伯特在月光下若隐若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