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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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劾,俱畝中不發。

    程中書來謝了殷太監,忙收拾領敕辭朝。

    京中那起光棍鑽謀送禮,希圖進身。

    又有湖廣犯罪拿訪的約來幫助。

    發了起馬牌,由水路而來,擺列得十分氣焰。

    但見他:行開旗幟,坐擁樓船,喧天鼓樂鬧中流,亂雜從人叢兩岸。

    黃旗金額,高懸着兩字欽差;白紙朱批,生扭出幾行條例。

    驿傳道火牌清路,巡捕官負弩先驅。

    列幾個峨冠博帶,皆不由吏部自除官;擺許多棕帽宣牌,乃久困圜扉初漏網。

    過馬頭威如狼虎,趱人夫勢類鷹鹯。

    搜剔關津,飛鳥遊魚皆喪膽;掘傷丘隴,山神土地也心驚。

     程中書帶了這班積棍,一路上狐假虎威,虛張聲勢,無般不要,任意施為。

    那些差上的内官奉承不暇他。

    敕上隻叫他清拐礦稅,與百姓無涉,他卻倚勢橫行,就是他不該管的事,他也濫管民情,網羅富戶,镮詐有司。

    山東、江淮經過之地,無不被害。

    及到湖廣,是他該管地方,便把持撫按,淩虐有司,要行屬官禮,勒令庭參,牌票,仰示,一任施行。

    若與抗衡,即行參劾,說他違旨,不奉清柑。

    各府院道,任期放縱,莫敢誰何。

    荊湘一帶,民不聊生。

    正是:當路豺狼已不禁,又添虎豹出山林。

     東南膏血誅求盡,誰把沉冤訴九阍。

     程中書舟過漢江,将到均州地方,隻見前面一座高山,遂問從人道:“這是甚麼山?”巡捕禀道:“是武當山。

    ”進忠道:“聞得武當是玄天上帝的聖迹,何不去遊遊?”程中書遂傳令要往武當進香。

    船家領命,即放船北去。

    行了一日,早有均州吏目帶領人夫迎接。

    離均州三十裡便是頭天門,知州來迎接,吏目禀道:“從此上山,俱是旱路,請大老爺坐轎。

    ”程中書分付,隻着幾名親随跟去,餘者俱着守船,不許亂行取罪。

    遂搭扶手上岸,坐了大轎,一行鼓樂儀從竟上出來。

    到山腳下,早有五龍宮道士迎接,入宮獻茶辦齋,天色已晚,就在本宮歇了。

     次早,吃過早齋,道士禀道:“從五龍上去,山路甚險窄,坐不得大轎,須用山轎,方好上去。

    ”程中書上了山轎,從人不能騎馬,也是山轎,皆用布兜子擡,兩人在上扯拽而行,坐轎的皆仰面而上。

    一層層果然好座山,但見:巨鎮東南,中天神嶽。

    芙蓉峰竦傑,紫蓋嶺巍峨。

    九江水接荊揚遠,百越山連轸翼多。

    上有太虛寶殿,朱陸雲台。

    三十六宮金磬響,百千萬衆進香來。

    舜巡禹狩,玉簡金書。

    樓閣飛丹鳥,幢幡擺赤襟。

    天開仙院透空虛,地設名山雄宇宙。

    幾樹榔梅花正放,遍山瑤草色皆舒。

    龍潛澗底,虎伏崖中。

    幽禽如訴語,馴鹿近人行。

    白鶴伴雲栖老桧,青鸾向日舞喬松。

    玉虛師相真仙地,金阙仁威治世宮。

     程中書來到半山,有太和宮道官帶領一班小道士來接,從人喝令起去,小道士齊聲響動,鼓樂一派,雲韶箫管之聲清泠可聽。

    進到宮裡,道官備下香湯,叢了火,請程公沐浴上山。

    直至太和絕頂,祖師金殿前下轎,擡頭觀看,好座金殿。

    真個是:輝煌耀日,燦爛侵眸。

    數千條紫氣接青霄,幾萬道黃雲籠绛阙。

    巍巍寶像,真個是極樂神仙;級級金階,說甚麼祗園佛地。

    參差合瓦,渾如赤鯉揭來鱗;上下垂簾,一似金蝦生脫殼。

    戊已凝精團紫蓋,虹霓貫日放金光。

     程公上殿拈香,拜畢起來,四下觀看,皆是渾金鑄就,贊歎不已。

    直至山頂,放眼一望,真個上出重霄,下臨無地,漢江僅如一線,遠遠見西北一座大山不甚分明,如龍蛇蓑蜒,問道:“那是甚麼山?”道官道:“那是終南山的發脈。

    ”程公道:“久聞武當勝概,果然名不虛傳。

    ”遂下山來到太和宮,道士設宴管待,一般有戲子、樂人承應。

    隻一人獨酌,飲過數杯,覺得沒趣,即令撤去,止畝桌盒與老道士清談用。

    兩個小道童奉酒,飲至更深始散,就在樓上宿了。

    隻聽得隔壁笙歌聒耳,男女喧嘩,一夜吵得睡不着。

    次早起來,喚道官來問道:“隔壁是甚麼人家,深夜喧嘩?”道士道:“是山下黃鄉官的家眷來進香,在隔壁做戲。

    ”程中書記在心頭。

     吃過早飯,道官請遊山,程公換了方巾便服,帶了從人,滿山遊玩,說不盡花草争妍,峰巒聳翠。

    來到紫蓋峰,乃是一條窄路,兩山接筍之處,正在轉灣之地。

    轎夫站在兩崖上緩緩而行,轎子懸空,已令人害怕。

    隻見底下一簇轎子蜂擁而來,兩下相撞。

    進忠等喝道:“甚麼人?快下去讓路!”吏目忙向前說道:“欽差大人是本處的上司,你們快些讓讓。

    ”那些人道:“甚麼上司,我們是女眷,怎麼讓他?”亂嚷亂罵,竟奔上來。

    程公見他勢頭來得洶湧,忙叫轎夫退後,在寬處下轎讓他。

    隻見一齊擁上有二十多乘轎來,轎上女眷都望着程中書笑。

    衆人吆喝道:“不許笑!”半日纔過完了。

    程公心中着實不快。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