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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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其役 七泉遺稿序 予弱冠與周七泉子同師谷平李先生聞濓洛之學先生不立文字而予方有夙好則私相與上下其說七泉子天資超邁銳然向進充其志前無往古無論近代予自視殆弗若也未幾入大學盡友四方談學之士於是四方談學之士莫不知有七泉子久之所學既漸有見則一寓之於文字之間而其言又足以表見已意於是四方談學之士又莫不知七泉子之文蓋其文始而取之濓洛已而取之名家雖未知其與古之作者法度若何至其縱恣奇崛主於表見已意而無有乎艱深迂滞之病能使讀者泠然如聞其面談曉然如扣其心緒則固其所長也七泉子之學既有見其平生尤饬内行居官守已穎敏峻潔嘗判永州同知德安所在皆有惠政兩郡人士鹹德之不幸年止四十有八無以竟充其志於乎予與七泉子昔之相期者謂何而遽止也此非後死之責哉然予衰矣文字之好日益減而為學之志日惴惴焉常懼弗效誠不自知其何也七泉子卒家貧無所仰其交遊一無遇者又六年德安吉陽何公來為巡撫蓋嘗德其為政且莫逆也既哀恤之又不忍其泯沒取遺稿俾其子秉鈞秉忠就予删訂将刻以傳予存三之二以複於公蓋主於表見所學而不暇他計使知七泉子者不獨四方談學之士而凡德其政者又皆知其有本若此抑亦廣谷平先生之傳固不徒以文也 螺陂蕭氏文獻集序 按周禮小史掌邦國之志奠系世辨昭穆所謂邦國之志者志前人之行事而系世昭穆緣是可明此三代之世教也三代既遠馬遷史記所述世家自始祖受封至於累傳片辭徵事駿功盛烈靡不畢傳其尚有所本乎小史業廢而後邦國始各有志志不備而後名家貴族各記其前人行事将以補邦國志之所不足而後有族譜有文獻集譜者譜其系與昭穆集者論次其上世之行事族譜文獻廢則世教益無所遵君子之澤斬矣吉水同水貴族以螺陂之蕭湴塘之楊谷村之李泥田之周為最盛至考有宋勲名不絶着稱史冊聞當時而耀後世莫盛於螺陂螺陂之族起吳之乾貞尤莫盛於慶曆之後嗣是連延代有聞人至于我明尤莫盛於正德嘉靖之間蓋武甯處割據而能戢定其人民侍郎公以政事受知昭陵甯谧疆場為世名臣屯田介潔解元亷孝在諸昆中最有名太常繼侍郎後其剛正風烈稱之武翼捐身許國雄偉一世提刑監廟實步其武貞節高風有位所愧至方伯公謹樸自持位高譽起而甘早休進士轼麗水轍不墜勤教故能缵緒而張拓之其諸父子兄弟聨隊而起又多磊磊缙紳中蓋廿有二世而幾至百人可謂盛矣其謹約謙仁世世相傳久而不失考其話言之祖述行誼之持守精神之所注聲光之所襲有出于尋常衣冠榮顯之外者在一家可以立教在一邑可以考故至其宣命榮賜之寵于君歌贊诔述之信于友既足以徵世業而紀世變而國家章服名号因革郡邑統治分合之詳又足以補史氏之未備而證其訛舛所謂禮失求諸野斯殆其一驗欤吾每讀史記世家至七十子辄慨然于古之賢聖至覽郡志恨其文之不備無以考見先輩之世而尚友其人間遇貴族文字或篇章殘缺即為怆恻最後自緝家譜繙閱諸集偶得文字有相涉者手抄口誦不知疲苦猶以少獲為歉蓋埀十餘年之力僅得成編而螺陂則自揚吳至于今代更三四年埀八百其中鮮所遺漏於是歎其積累繼續之勤非一日之久一人之力而進士與麗水用心尤勤又足以知将來之所遺固未有窮也予交於方伯公父子間号最稔今歲複與麗水有婚姻好故於是集成尤緻私幸蓋不獨同水貴族相觀競爽将於世教實鹹賴之集中周平園跋吳告身謂演殂之明年溥改元乾貞為後唐天成二年與史不合按溥代演嗣吳王位改元順義又七年稱帝始改乾貞解春雨嘗駁之以為過信尤國志之誤也由是言之族譜文獻其有禆於邦國之志豈小哉豈小哉 昭陵寶墨序 吉水螺陂蕭氏世家也宋仁宗時侍郎公定基以制置安撫鎮邕管交趾甲馬洞亂侍郎公奏方略并乞更帥仁宗賜敕褒荅委信益堅卒緻平定敕在秘閣永樂間翰林學士解公大紳見之棄椟驚喜曰此世家所寶留此特敗楮耳取以歸蕭之長老其後奉守不嚴僅存其半而逸字二十有餘汚損者又若幹今福建布政公晩侍郎公十八世族孫也總廣憲時命工繕飾複取先世所録全本并宋大理寺丞葛闳跋文附載其後且遣季子轍持以示餘餘受而讀之興千古之思焉惟侍郎公以政事受知仁宗仁宗常題其名殿柱敕中所謂深知材略者本淵衷也嗚呼提數萬之師臨萬裡之夷以禦狡谲叵測臣叛不常之情苟内間而遙制之雖良平執籌頗牧折馘無濟矣使人蹈水火而無恐者恩信之結也侍郎公之善政仁宗之善任可不謂千古一時乎史言昭陵之朝兵以不用為功由是觀之非不用也上之所用者在人不在兵故公之成兵不勞而人不知也嗚呼豈獨兵為然哉敕不載年月惟闳跋書康定元年則敇必在景佑寶元之間古人臨文質直不煩若此其歸秘閣不知何時往往見宋人章奏繳進詞頭必緣故事然靖康之遷紹熙之災三館所藏盡聞散逸獨此經數百年離而複還可異也布政公勲名日着在廣時朝廷将征交趾實董其役未幾登庸竟納降表諸子多貴又酷與殿中諸君相類茲殆為之兆矣乎他日有以材略受知于上紀之秘閣者不知視侍郎公又何如也 劉桂隐文集序 嘗讀危大樸名士傳人詳其事大抵吉水為多是人在一邑則紀載重在一家則閥閱重蓋百十年不一見而一時滃集豈不異哉向非其人即數千裡内不異荒野是重紀載與閥閱者重人品而區區尋常富貴起滅不與也吉水中危所甚慕而又推其心事尤異於當時諸公稱許其父子祖孫皆守節義則莫有過於桂隐劉公當元初時廢科舉抱所長無所於洩於是尚行誼盛文墨自任斯文之重與宋遺老上下徜徉屢為文集賢陞鄭尚書鵬南蕭禦史泰登力薦不屈既卒賜諡文敏元雖廢科舉而諡不為限故公以布衣得之我朝法度明峻非五品不得諡即隆貴無問也其異如此公之平生詳着元史儒學傳中世出南嶺與秀川為?姻餘譜秀川得據所言為證七世孫谌為高州郡守郡守與先大夫同事武宗号莫逆故予得以異姓昆弟交三德用敦公所着有桂隐集已梓行今多散逸山田志孔重入梓而節推君方興與弟子員子武天健索予為序謂之曰公之平生與詩文元史諸集已詳無可俟區區也惟其聞當時埀來世而為人重者固必有在然布衣也非世所謂富與貴也在公之後自布衣以上必自樹立始不辱公能不辱公始不辱吾吉水此則若與某所共也然世之言紀載閥閱者或不在是嗚呼曷亦就斯集觀之 贈泉口懋德侄令遂安序 嘉靖丙戌餘與侄懋德周欽之講學谷平先生之門是時始有四方之志嘗竊歎曰嗟乎吾安得一邑自効乎誠獲所願即淹一邑何恨夫天下皆邑也士吏之臧否?野之利病賦役之輕重訟獄之微钜賓祭之交接兵農之豫密工徒之興弛其在天下者即一邑者也诹咨之詳剸裁之敏盈縮之變審斷之公感孚之實儲備之周緩急之宜其治邑者即天下者也故待人而行者天下可為也一邑不可為也待身而行者一邑可為也天下不可為也夫兼天下之事而得身親為之者惟邑為然故欲自効者必自此始効於邑雖不効於天下可也已而偏觀今之為邑者不曰地不我宜則曰民不易治也不然則曰吾所習者古之道非今所宜也甚則曰是奚足以處我也夫不安於所處斯人也無論矣彼其罪時與地與人固皆思以自効者也而所言一至若此何也況其若此言者固不止於十人而九則是可懼也是非一邑之計也邑不治治天下胡可期也已而聞以賢令舉者歲不乏人則又為之廣延細詢而求其故皆曰其始猶夫人也及其久也能因變而為之通習於媕婀辨給衒霍詗伺之目即可以免患吾又以悲今之易於為令若此而人顧罪時與地與人則又何也吾於是益懼焉已而待罪史官未幾以無狀罷去而欽之始得判永州有聲名夫判之責半於令其聲名宜也又三年懋德乃拜令遂安遂安在淛南境去吾鄉不甚遠其民俗土風宜亦相似而四境多山負山居者必敦龎木強而寡詐誕懋德之質故甚樸能笃信古誼而不忍自負今又值易與之時縱使媕婀辨給衒霍詗伺之未盡當必有諒其心者将來其以賢令聞無疑也獨自念抱志甚久竟不一試而三人之中乃試於懋德故不獨厚為之望而且以為幸又因以蔔吾之說果可効於天下否也 忠惠實紀序 能為己責赈匮乎其才着矣不必其皆惠能為占危犯難乎其氣烈矣不必其皆忠夫政令有所拘即懷私不可以自遂乘忿鬬而前三尺童子亦且踴躍而忘其軀何則有所畏與激者其勢不得不至是也使無畏與激斯已矣惟君子者尚慕古人而恒有意於天下其為守與令也猶受人之牧而常懼其瘠其遇權奸則虎豹之臨赤子惟恐去之不速也又何屈抑悅媚之有故愛有專者必嚴於所事甘於嘗禍要有大不容己者存於其中固非勉於一事動於一時為可幾也禦史長洲凃公其庶幾哉方公之未仕也每以古人自期待不肯随俗以辱喪及為江隂江隂地善易染公決滞平枉濬渠設防禦盜興學上治行天下第一比去官囊無餘資貸之故鄉而後行至京拜監察禦史是時逆瑾專擅所在樹黨立威公巡視長蘆鹽課劾其黨畢真撓法語連瑾瑾已銜之會将代瑾遣人刦令上羨賂已公既不應比入朝遇瑾衆鹹跽而止長揖於是大怒矯诏下獄備受拷掠廷杖三十戍肅州不及出獄而卒嗚呼公何利於此哉其為禦史也猶夫江隂之心而其為江隂也亦猶夫未仕之心其心以為朝廷紀綱一日不立則天下赤子一日無所恃以為命是豈古人所忍冺冺者哉蓋其惠愛天下之心雖欲已而不可得而豈暇複他顧耶此公所以為忠也公在獄也江隂人願入金于瑾以求貸公聞力拒乃止既卒舟過淮江隂奠而赙者累至七八百金公故貧藉是歸葬而瑾逮其子補伍形勢狼狽得以不困嗚呼此非忠惠之報哉公三子樸素渾皆世其家樸集公行事與諸表狀名曰忠惠實紀遣渾之孫繼宗相示已而自率二子子行德重來乞言惟先大夫與公同年舉進士家相去不二舍許皆以古人自期待為武選郎忤瑾私人幾至不免及今談之猶覺色變某既幸與公子孫往來複叙公之忠以傳使知有所畏而激者相去大異亦作求思齊者所當辨也 壽羅整庵公八十序 君子談世道必先風教蓋言感之速及之遠無意相遭而适以相成猶風之行於物也今夫草木之生雨露滋之矣必披拂於和煦而後生意盎然至其震林蕩谷歛豐茸於寂寞霜雪不得專其威也君子之於人也亦然當其勤施笃惠澤生民而制羣動此有位得志者之常無足怪也惟夫身已退而道愈隆處人之所不能而薄人之所甚欲可使遠者慕近者化縱懷不肖之心亦且戚然悔悟索然潛沮有不待言說而要約者其視披拂之與震蕩亦何以異非所謂君子之風乎今制仕于朝者七十緻其事而大臣以六十告為最鮮大臣家居八九十者天子必有存問而以太宰被是命為尤鮮整庵羅先生自侍從登太宰年六十遽以去請上不能舍屢召不應積二十年年且八十上聞而嘉之特命守臣及門舉禮如制往時朝廷更定禮樂天下文學之士顒然向進而先生有是請故人不為重其位而重其去蓋始知有明哲之幾迩來邊境多虞百司饬厲夙夜不皇即老且病不可自引去而上舉是禮故人不獨重其壽而重其賢蓋始知有退休之樂莫不曰先生之決於幾也如是其不輕於出也已吾其可以利於官亦莫不曰先生之安其樂也如是其不苟於處也已吾其可以病於俗於是鄉之士人祝之以矜式邦之大夫頌之以考問朝之公卿歌之以典刑自有先生而後出處之節侃侃然稍着於天下矣夫出處有節則士有廉隅士有廉隅則民有所賴以免於蠧戾乃先生以聖賢之學日有俛焉進於無疆将謂天以先生風世道也不亦可乎洪先幸而生是鄉又幸為同姓嘗竊取行事以皷舞不怠且喜斯世皆有遭也故於祝頌不敢以不文辭 劉晴川公六十序 嘉靖二十年工部虞衡員外晴川劉君煥吾上封事下诏獄是時上親覽章奏明察幽隐謂君之言和而有體又不越他人職事故不深罪第欲稍留之以觀其誠遂與富平楊伯修姑孰周順之留獄中者六年上複遣伺三人動語食息何似有所異否聞其食乏衣穿色不沮言不怼而講論終歲不辍則又時時給食食之既久而三人之誠愈着一旦不待有司之請釋歸故鄉天下之人莫不感聖天子之仁慶三人之遭而於劉君尤有私幸蓋其出獄之明年年且六十矣於是門人諸生得從君遊者其感與慶又自有加於天下之人也相率索餘言以為壽餘觀自古進言於君有扣阍牽裾泣血碎首緻其忠者彼蓋适有所迫而為之非得已也其後遂有剿襲其事者矣然當時之君肆其威斷加以戮辱誅譴之慘而一時之人亦皆駭聽而動其嗟咨不知抱抑畏讒不勝困挫之苦曾未幾至於隕獲摧頹以敗露者多矣又或望之於君父而不免躬蹈其非嚴於論國而恕於家人妻孥者往往而是則亦何以望古人哉蓋嘗思之其所以至此者要皆不免於意氣之為也夫理有可據乘以少壯銳進之年則意易動而難忘義有所激輔以剛直不平之資則氣易使而難制及其既衰揣拟之見不效他願之私橫生囬視向之所進适足憎其悔焉耳其身之不能自信若此矣故雖聞其名傳其言若足以鼓一時之觀聽然其人未終音響消歇此與孟子所謂浩然之氣塞天地而常存豈直不可同日語哉劉君笃厚沈默早聞陽明先生緻良知之說自入官即以所聞者行之而未嘗變易以趍乎時好固非獨六十之齒數年之困始足以見君而君之脫獄也色益恭歉然恒若有所不及者嘗語餘曰今而後知弗欺而犯之難也又曰聖天子生全曲成至矣而吾負罪引慝猶有未盡吾心慚焉夫以颠頓窘束之中而不忘恐懼修省之誠當衆人歆羨嗟咨之時而益嚴於檢點收歛之實摧之不能令其損揚之不能令其前其言也出其不得已而非有所惑於中其無言也歛其所可已而非有所懲於後故不特聖天子諒其言而已也而天下已隂蒙其施不特士大夫尚其事而已也而武夫獄卒亦知理義之可信由是而推極之非孟子所謂浩然之氣塞天地而常存而彼剿襲其事者非夫欺而犯者欤嗟夫不知學則其人不可以朝夕計知學矣窮達禍福升沈得喪不足以動其常存古之言壽與夭者蓋如此君既歸與鄉之士大夫及其門人諸生日從事於學而餘之不才亦與有聞其将何以壽君相率而索言者某等凡四十有幾人皆其門人諸生而鄉之士大夫不在是數其所謂不能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者與使鄉之士大夫至於門人諸生學焉而皆至於不忍欺則君雖無是封事其常存者固自與天地無敝矣 秀川撰述序 昔在丙戌先大夫以譜授小子洪先命之曰譜不續百年矣惟予守官弗皇于家既乃播遷未能卒業汝勉哉洪先受而藏之當是時年才弱冠未知斯言之難也嗣是收緝散亡歲有所書志行弗加頹焉就老常恐奄忽無以光先大夫遺命戊申集世系圖内外傳名位表已酉草居徙考丙辰傳表成癸亥祠墓志始就将以告于祖廟授之族人而先大夫背棄蓋已三十餘年于茲矣嗚呼傷哉雖然吾於撰述得大悟焉蓋嘗泛而觀之有以一身而繁數百十指矣有以編氓而食祿且數世矣有親執作業而富埒封君矣為之躍然喜曰是非駸駸亢宗者耶已而考其下方堕為溝瘠者昔之家餘萬石者也旅寄而道瘗者昔之衣冠詩禮者也中斬而漸微者昔之倚衆擅力者也則又為之蹙然以悲其始以為偶然耳比其久也校之上下數百年間莫不皆然乃撫卷而爽然曰茲非屈伸往複之相尋所謂天道者耶其有不盡然者非系其志與行之修否耶志行修矣即使孤弱而賤貧猶将有所遺於後矧其強盛而貴富者耶然其人往矣不可得而盡诘矣已而視吾之族人其強盛而貴富者不徒為之喜而繼以懼而於弱孤賤貧者不徒為之悲而幸其有遭夫為之懼則無健羨之心而保誨不忘有所幸願則無狎侮之心而休戚相系雖有疎戚不齊其為喜與悲懼與幸無有乎弗同吾亦不自知其何以然也吾以是知民胞物與之義起而嗟曰是固先大夫所為弗皇者乎小子烏足以承之雖然吾於撰述則又有大悟焉凡書于譜者其必有在也在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