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外來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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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愛意!用情頗深,但一來大仇未報,不便涉及兒女私情,二來與倩妹妹已訂名份,免得情海生波,是以此番由小南海趕來聳雲岩途中,數日來雖是結伴而馳,卻也盡力規避。

     但眼下見她臨死之前,吐出心中情意,頗覺情難自禁,聞言不由真情流露的說道:“姊姊一番情意,小弟早銘心頭,但天不假緣……” 話到此處,忽然心中一凜,暗道:“眼下她不過勉聚真氣,才能開口說話,我怎可講這些情天恨話,引她傷心,待會真氣消散,不要連她身後遺言都未交待出來,那可是終生憾事。

    ” 心中想到這裡,立時轉開話頭,接道:“雲姊姊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嗎?現在何不講出來聽聽,如是疑難之事,也好讓小弟先有個準備!” 薛寒雲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聞言淡淡一笑道:“我要告訴你的,有三件事,除了第一項比較困難外,其餘隻要你聽我的話就行了!” 蒲逸凡道:“姊姊放心,小弟決不畏難,也一定聽姊姊的話。

    ” 薛寒雲臉上突然掠起一片怒容,低沉的說道:“第一項事不用我說,你想也該想得到!” 蒲逸凡聽得怔了一怔,暗道:“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我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怎知道你要說什麼事?” 忽的目光一觸她臉上的怒容,複又忖道:“是啦!她既然死在敵人手裡,第一就是要替她報仇。

    ”當下問道:“第一項事可是要我替姊報仇? 薛寒雲怒容更熾,點頭說了兩字:“不錯!” 蒲逸凡眉峰一聳,精光電射,突然松開抱着她的左臂,反手拔出定劍,舉臂向後一揮,嗤然一聲,劍人樹身半尺,高聲說道:“小弟如不能手刃仇家,有如此樹!” 神色堅定,語氣斷然,停了一下,接着,又說道:“請姊姊往下講!” 薛寒雲斂去怒容,泛起一片凄苦神情,幽然說道:“姊姊生時既少親人,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我死之後,望你将我遺骸焚化,把骨灰收藏起來,帶在身邊,也算你我……” 忽然眼睫眨了幾眨,接着鼻頭一酸,懷情淚水,奪眶而出,一陣嗚嗚咽咽,再也接不下去。

     蒲逸凡雖不是天生情種,但也至情至性,眼見她這種梨花帶雨,傷情幾絕的悲凄神情,心頭好生難過,不覺眼水噙角,泫然欲泣,當下還劍人鞘,舉袖屢屢為她拂拭淚水,但又想不出一句适當的話,來勸慰這位即将撒手人寰的雲姊姊。

     薛寒雲陰陽脈早已開始硬化,此刻不過借蒲逸凡三指之力,勉聚殘餘真氣,現在這一傷心哭泣,真氣逐漸消散,是以哭了一陣,已自泣不成聲。

     蒲逸凡知她傷心耗神,凝聚真力,已在開始消散,彌留之時,已然不多,當下一面替她拭淚,一面柔聲說道:“姊姊身體要緊,不可傷心耗神,有什麼事,趕快告訴我,小弟一定如言照辦!” 薛寒雲何嘗不明白自己這一哭,會帶動凝聚真氣,提早散去,隻是想到傷心之處,卻又禁不住奪眶熱淚,聞言猶自鳴咽一陣,才勉強止住哭聲,低低的說道:“你李師妹是個賢淑、善良的女子,你要好好待她……” 說到這裡,氣息漸轉微弱,兩眼神光,慢慢開始渙散。

     蒲逸凡目睹此狀,知她到了最後關頭,趕忙低下頭去,附耳輕聲問道:“姊姊還有什麼吩咐嗎?” 薛寒雲十分吃力的說道:“沒有了……”忽的橫身一陣抖顫,啊了一聲,接道:“抱緊些,我冷死了……”最後一人“了”字吐出,人已偎在蒲逸凡懷裡,臉色陡然變的慘白,牙關哆嗦打戰,再也說不出話來。

     蒲逸凡知道雲姊姊的一縷芳魂,在片刻之間,便将斷絕,聽得她呼冷之聲,立時右臂一圈緊緊的把她上身摟着,不由急急連呼:“姊姊,姊姊!” 可憐薛寒雲已不能答話,星眸動了一動,連眼皮也無力睜開,隻是唇角微牽,浮起半絲凄涼的笑意! 蒲逸凡望着懷中即将芳魂渺渺的雲姊姊胞中這份傷心難過,實非筆者這隻秃筆所能形容,他心中暗想,這樣一位武功奇佳,對自己有過救命大恩,而心地又頗為善良的絕代佳人,怎會落得如此下場?要在這深山斷岩之前,香消玉殒!莫非真個天妒紅顔?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許人間到白頭,硬要教花開正豔之時,遽然凋謝! “憐”“愛”兩字,原來緊密相連,蒲逸凡對她一念生憐,潛藏在心底的愛意,便自然而然的湧露出來,何況,她曾對他有過救命之思呢?這三般“情愫”激蕩以下,他右臂不覺往懷裡一帶,由原來的仰面躺卧,變成了貼胸相偎,而薛寒雲的肩頭,恰好觸到他的胸口之上。

     人在情急緊迫之際,往往靈智多迷,蒲逸凡早被她即将魂斷天涯的慘重傷勢,急的方寸錯亂,心痛如焚,有許多事情,根本就想不起來;但此刻經她肩頭一觸,卻把他觸的熱血沸騰,靈智大開! 原來她肩頭觸處,正好碰着他懷中所藏,得自她在兩個多月前,在那荒林中所贈的“雪玉符令。

    ” 蒲逸凡松開抱着她的右手,探手入懷,取出那塊被當今武林人物,目為天下第一玉寶的“雪玉符令。

    ” 正待動手施救,忽聽随風飄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這聲突來的歎息雖然極其輕微,但他内功深湛,聽的清清楚楚,隻覺輕微的歎息中,包含了無比的凄涼,無窮的幽傷!當下不由怔了一怔,暗道:“這人不知有什麼傷感之事,跑到這深山中來喟歎……。

     轉臉望去,隻一位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佝腰偻背,身着藏青服色的老婆婆,站在五丈以外的斷岩轉角之處,朝自己凝神而視。

     蒲逸凡疊經風險,閱曆增長不少,知道這等深山之中,即無居住人家,這老婆婆突然在此地出現,決不是平常人物,但從她的龍鐘老态,及一雙眼神看來,卻又瞧不出絲毫異樣,一時猜不透老婆婆的來路,随口發話問道:“老人家,可是在附近居住?此時來到這裡,諒必有所指教,不知老人家有甚吩咐……” 老婆婆不待他話完,立即接口說道:“老婦并不住在附近,但元事也不敢來打擾!”說完,也不等他答言,便自移步向他走來。

     蒲逸凡對這位突然現身的老婆婆,心中早存疑念,她的一舉一動,自是十分注意,就在她話完向他走來的起步之間,一雙神光,便自然而然的落在兩腳上,就這一瞥之間,居然被他瞧出了蹊跷。

     原來這老婆婆看去雖然老态龍鐘,但走起路來,卻是異常輕快,而且擡腿跨步,不帶絲毫落足聲響,當下不由猛的一怔,想道:“僅憑這份輕快身法,武功必然了得,隻不知是個什麼樣來路?……” 他這裡一念未了,那老婆婆已走到他身前兩丈之處。

     突然間,他腦際問起一個念頭,刹那間暗自忖道:“此處離聳雲岩不過五六十裡遠近,莫非這老婆婆是神蛛教中人物,來追尋自己兩人的不成?”心念及此,立時揣起“雪玉符令”反手拔出寶劍,沉聲說道:“老人家有什麼指教?先把話講明了再攏來不遲!” 老婆婆似已看透他的心意,聞言立即止步,兩眼望着他懷中的薛寒雲,眉頭皺了一皺,說道:一老婦想看看這位姑娘的傷勢!” 蒲逸凡道:“傷勢在下自己醫得,不敢勞老人家大駕!”他唯恐老婆婆是神蛛教中人物,借看傷勢為詞,欺近身來,驟然施襲。

     老婆婆突然臉色一沉,道:“你說醫得她的傷勢,可是指你懷中的雪玉符令?” 蒲逸凡聽的悚然一驚,暗道:“她怎知我懷中的雪玉符令,又怎知雪玉符令可以治療她的傷勢……。

    ” 方自思忖之間,老婆婆忽的搖頭一歎道:“她陰陽六脈業已逐漸硬化,真氣已經消散,現在胸中所存,不過一縷遊絲,雪玉符令雖是療治毒傷的靈物,已然失掉時效……” 她微微一頓後,接道:“再說,不是老婦小觑于你,雪玉符令的用法,隻怕你還是一知半解,不完全了然吧?” 此話一出,直把蒲逸凡聽的疑窦叢生,滿頭玄霧!即奇詫她銳利的目光,一眼即能看出雲姊姊的傷勢根源,又驚異她對自己仿佛知道的十分清楚。

    不錯,誠然雪玉符令,我隻聽齊老前輩講過可以醫治毒物,怎樣用法自己确不知道,但這些事情,她又怎會曉得這般清楚呢?” 處此情境,饒是蒲逸凡天生聰穎,也為這老婆婆幾句話,搞的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隻瞪着一雙驚異、奇詫的神光,盯着她怔怔的出神呆望。

     老婆婆似對薛寒雲的傷勢,有着無比的關懷,兩眼凝神,盯着她即将斷氣的神色,滿布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片焦容,但又對蒲逸凡拔劍戒備,心中有所顧忌,一時也不敢走過去。

     這樣僵持了一口長氣的工夫,老婆婆已焦灼不安,忽的臉色一整,莊容正聲的說道:“你如果放心,就讓老婦過去看看她的傷勢,也好立刻動手治療,如果懷疑老婦,或是你自己有辦法治好她,我馬上就走!” 蒲逸凡暗暗忖道:“雪玉符令的用法既不知,自然無法施救,而聽她說話的語氣,似可以治得雲姊姊的傷勢,不如讓她過來看看,自己寶刃在手,一旁嚴加監視,隻要萬一發現圖謀不軌,憑自己一身武功,諒不緻有所閃失。

    ” 心中念頭一轉,立即發話說道:“非是在下不讓老人家查看她的傷勢,隻因……” 老婆婆突然冷冷一笑,接道:“隻因你看出我身具武功,但又不明來曆,恐怕是敵人借着探傷為詞,近身下手是嗎?” 這幾句話,有如幾柄鋒利的匕首,戳中了蒲逸凡的隐私,當下不覺臉上一熱,忽的激起一股豪氣,朗聲說道:“老人家既如此說,倒顯得在下多疑了,那就有勞回春妙手,過來療治傷勢吧!……” 老婆婆對薛寒雲身受的傷勢,似是十分清楚,适才人在兩丈以外,一眼即看出她陰陽六脈硬化,此刻竟連看也不看,蹲下身子,伸手揮了一下鼻頭,便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小瓶,傾出一粒龍眼大小的紫色藥丸。

     蒲逸凡一見她手中瓷瓶藥丸,心中猛然一驚,右手寶劍電疾伸出,抵在老婆婆背心上,覺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趕快說出來,否則可莫怪我心狠手辣,要你劍下斷魂!” 原來老婆婆手中藥丸瓷瓶,正是神蛛教主之物,既然持有此物,必是敵人無疑,但想到她所持藥物,正是療治雲姊傷勢的對症靈藥,又不敢下手,故而寶劍抵身,喝言通問。

     老婆婆仿佛早知有此着,已然胸有成竹,雖然寶刃觸背,仍是神情若定,面色不改,聞言掉過頭來,嚴肅地說道:“再要耽擱時候,她一條命就會誤在你手裡!” 蒲逸凡聽得心中一動,暗道:“我如這般對她,勢必耽誤時間,就算她是敵人吧,也要等她療傷後再說。

    ”心念一轉,立時收回寶劍。

     老婆婆忽然站起身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薛寒雲,目光投注在蒲逸凡臉上,莊容說道:“在替她服藥之先,老婦有句本不當問,但卻非問不可的話要問你,希望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蒲逸凡雖不知她要問自己什麼話,但見她神色莊重,語氣嚴肅,猜知必與療傷有關,當下說道:“老人家有話請問,在下知無不言!” 老婆婆用手一指躺着的薛寒雲,問道:“她是你的什麼人?” 蒲逸凡真料不到她有此一問,一時不好作答,但目光一觸手中的藥物,腦際忽閃靈光,立時恍悟過來,答道:“是我姊姊!” 原來他知薛寒雲眼下僅存一息,如要替她服藥,一般方法,已然無能催動藥力,勢非人工吐納,不能立收奇效,暗想此等之事,男女有别,如非夫妻,或骨肉至情,實在很不方便,故而答言是他姊姊。

     老婆婆聞言“哦”了一聲,臉上立時泛起一片詫異,但刹那之間,又無可奈何的道:“既然你們是姊弟關系,那你就吐納之法,替她把藥服下吧!” 說完,把藥遞到蒲逸凡手中。

     蒲逸凡雖已看出老婆婆對自己答言姊姊關系似不相信,但為了雲姊的傷勢,也無暇顧慮許多,伸手接過藥丸,含入口中,俯身雙手支地,來了個兩嘴相對,當下舌尖運力,挑開她的牙關,猛提一口真氣,連藥丸帶唾液,用力渡了過去。

     他在替她服藥之時,因是心神專注,倒不覺得什麼。

     但等到藥物服下之後,站起來目光一觸身旁的老婆婆,卻又不禁臉上發熱,感到難以為情,連忙别過頭去。

     對症靈藥,果然立生奇效,大約過了半盞熱茶的工夫,薛寒雲慘白如紙的臉上,泛出了一抹極淡的紅暈。

     蒲逸凡見她氣色轉好,知道這位對他思深情重的雲姊姊,已然返魂有望,心中一陣高興,不禁把适才對老婆婆的敵意、疑慮,消除得一幹二淨,當下雙手一拱,滿懷感激的正要開口答謝,老婆婆卻從懷中摸出三根閃閃發光的銀針,搶口說道:“傷勢雖已無礙,毒力尚未逼出,現在你把她上身衣服解開,讓老婦動手替她過穴逼毒!” 蒲逸凡在老婆婆未來之先,為了搜尋她身上是否有療傷藥物,僅用一隻右手,在她胸前背後,貼膚摸了一遍,當時已然惶愧不安;此刻一聽老婆婆要他動手,解開薛寒雲的上衣,不禁心頭一跳,大感為難,暗道:“此舉雖是為着替她療傷逼毒,但究竟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