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珠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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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式“伏地追風”,貼地卷進,從六僧下盤空隙中,穿陣而出。

     他這等避襲矮身,穿陣而出的身法,不在武學常規之列,等到六僧發覺再想圍堵,已是晚了一步。

     管雲彤脫出圍困,立時挺身站起,左手一揚,遙空劈出一掌,直擊瀛壺釣翁左面上僧,右手銀箫振腕一抖,猛點他身後的黃衣和尚。

     這兩僧全神貫注在陣中的瀛壺釣翁身上,做夢也想不到陣外有人施襲,事出意外,閃避不及,但聞一聲悶哼,随着一聲慘叫,兩僧應手倒地,一個被掌風劈中前胸,口吐鮮血;一個被銀箫點中背心,傷及内腑,二僧均當場死去! 六僧去二,陣法失效,瀛壺釣翁頓感壓力減輕,不覺精神一振,接演兩招絕學,逼開了當前二僧;左手“驚濤拍岸”,側面一僧閃避不及,立斃掌下。

     二人擊斃三僧,不過眨眼工夫! 刹那變故,大出意外,餘下九個和尚,不知是驚駭,還是激怒?竟然垂手提鏟,呆立當地。

     上官池一旁觀戰,眼見兩人擊斃三僧,不但不出手搶救,反而伫立供台前面,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

     管雲彤暗暗忖道:“以北怪之能,要想搶救三僧,并非難事,他見死不救,這倒是令人費解之事……” 忽的心念一動,想道:“是啦!他必是想以三僧之死,激怒神蛛教的正副教主,讓别人來對付自己兩人,他在一旁養神蓄說,待機出手!” 思忖未了,寡聞壁角傳來一聲大喝道:“本教與你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上門行兇,出手殺人,這是你們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佛爺要超度你們了!” 話聲一落,那呆立場中的九個和尚,立時躍到大殿門口,一字排開,擋住了兩人的退路。

     管雲彤轉臉望去,隻見剛才隐去的矮佛獨雲重又出現,有如冬瓜般的身軀,緩步向場中逼來,他面帶怒容,眉騰殺機,神态兇惡至極。

     獨雲在兩人五步外停住,怒聲罵道:“血債血還,替佛爺拿命來……”話未說完,蓦然欺步進招,雙掌猛翻,分向兩人猛劈過去。

     管雲彤大喝一聲:“釣翁請退,讓管某先見識見識西域武學!”左腳橫跨半步,身形斜上,左手順勢一撥,引開劈來掌勢,左手銀箫疾出,橫掃小臂。

     獨雲看起來身軀矮胖,極為呆笨,哪知動上手,竟十分靈活,左腿一旋,疾退數尺,雙掌交換出手,刹那間劈出四掌,而且一掌比一掌力遭強勁。

     管雲彤長嘯一聲,真力貫注箫身,劃出半圈銀虹,箫風撥引開四掌後,搶攻三箭,但都為矮佛随掌劈出的潛力逼開。

     彼此交接幾招後,管雲彤覺出矮佛功力深厚驚人,忙行氣運勁,橫箫待敵,不再出手搶攻。

     隻聽獨雲大聲怪笑道:“滄浪二友,果然不凡,再接佛爺幾掌看看!”說完,腳踏中宮,欺身再上,但卻雙掌當胸,蓄勢不發。

     管雲彤見他蓄勢直搶中宮,知道一發之勢,必然銳不可當,未待近身出手,立将銀箫斜出,一式“點石成金”,徑點右胸,暗藏一招“吹箫引鳳”的變化,隻要他避招讓勢,立進變點為掃,追襲中盤。

     那知矮佛不避箫勢,左掌猛的翻腕一揮,逼住箫勢,右掌“逢山開路”迎頭劈下。

     這一掌是他真力所聚,蓄勢而發,掌勢出手,有如重錘擊石,巨斧開山,力道之強,無與倫比,管雲彤心知隻要硬接一掌,便要立生死,忙挫腕收箫,後退八尺。

     矮佛随勢追襲,雙掌連綿搶攻,掌風潛力,也愈打愈猛,十幾招後,室内三十六支松油巨燭,吃那激蕩的掌風,吹的搖晃欲熄。

     管雲彤也把全身真力,凝聚貫注箫身,那閃動寒光中,隐夾風雷之聲,表面上看去,兩人隻是各出絕學,搶制先機,其實在制搶功中,也同時耗拼着内勁真力,那攻出的每一掌,一箫中,不但蘊藏着變化殺機,而且還隐含了各自的千斤真力,真個是存亡一發,生死須臾! 鬥過十幾個回合之後,管雲彤漸漸覺出有些不妙,隻感對方招式愈打愈奇,掌力越來越大,自己箫勢的圈子,卻逐漸被人掌力壓縮,心知這樣打下去,不出五十招,自己必然落敗,閃念及此,不禁激起拼命之心,正待施出撒手絕學,十二手雷音箫招求勝,忽聽供台後傳來一聲斷喝道:“住手!” 這一喝,宛如焦雷驟發,震得屋瓦格格作響,聽得入耳鼓嗡嗡長鳴,激鬥中的管雲彤與矮佛,同感心神一震,不自覺停下手來。

     管雲彤定神瞧去,隻見細長枯瘦的神蛛教主,病彌勒孤雲,凹眼射電,削臉騰殺的邁着大步,慢慢向殿中走來。

     要知神蛛教雄居西域,門下弟子衆多,遍及阿爾泰山,勢力強大;武功别走蹊徑,自成一家,久欲染指中原武林。

     教主孤雲閉關十年,練成絕藝,此番率領門下一二兩代弟子——“十二遠覺”、“十大金剛”,以及數十個三代弟子,抱着萬丈雄心,來到這聳雲岩頭,大興土木,隻待建築就緒,立即制造事端,與中原武林一争長短。

     兼以兩月之前适逢北怪脫困而出,互相取得聯絡,益發如虎添翼,氣焰高漲!再加上數日之前,方壺漁隐與神手摩雲追蹤北怪來此,合正副教主同上官池之力,雖也經過一番苦鬥,但終把兩個身為當今數一數二的絕頂高人,斃命手下!這一來,更是躊躇滿志,不可一世,以為橫掃中原,指日所待。

     是以管雲彤同瀛壺釣翁适才來時,病彌勒本就沒把兩人放在眼中,故而隐身退下,不屑出手。

    原想以門下十二個一代弟子,施展與衆不同的合擊之術,生生将兩人困累後,束手成擒。

     那知他主意雖然打的不錯,但卻弄巧成拙,想不到管雲彤竟然出奇走險,沖出六僧圍困,與瀛壺釣翁在刹那之間連斃三僧,他隐身暗處,搶救不及,已然老羞成怒,此刻再見矮佛與管雲彤打了數十個回合,仍然不能把對方擊斃掌下,更是怒不可遏,故而大聲喝令兩人住手,現身走了出來,要以自己閉關九年,練成的神功絕藝,把管雲彤、瀛壺釣翁擊斃掌下! 孤雲身材瘦長,一步就是五六尺遠,他雖是慢慢向場中走來,但眨眼已停身在管雲彤面前八尺遠處。

     他心痛三個弟子慘死,早已起了殺機,凹眼内射出兩道懾人的神光,盯着管雲彤冷笑一聲道:“尊駕策招果然不凡,本教主陪你幾招試試如何?”說完,雙臂一分,左掌橫掃,一攻之勢,兩招齊出。

     管雲彤适才與矮佛力拼了二十多招,覺出他功力深厚驚人,眼前這老和尚既是教主,功力猶當在矮佛之上,眼見他兩招齊出,那敢硬架硬接,未待掌勢近身。

    蓦然右足疾探,橫跨三尺,銀箫一招“天外來雲”斜擊左臂。

     孤雲武功,果是超人一等,左臂一擡,硬接銀荔,左掌易掃為推,當胸直擊過去。

    兩人這裡剛一動上手,矮怫已欺到了瀛壺釣翁面前四尺之處,隻聽他陰恻恻的一聲冷笑道:“你也别閑着,佛爺來陪你玩兩手!” 右腿一擡,直搶中宮,擊手一掌,當頭劈下。

     瀛壺釣翁适才已見他雄渾的掌勢,自忖硬打硬接,隻怕招架不住,當下身形一仰,倏退三尺,左手釣竿疾掄,一式“穿山射燕”,迎面點戳去。

     矮佛大喝一聲,右掌就着下劈改為抓,招演“赤手縛龍”,疾抓迎面戳來的釣竿,左掌卻以十二成勁道,遙空劈擊過去。

     這時兩人對面相距不過五尺左右,瀛壺釣翁釣竿剛一戳出,他已易劈為抓,疾抓竿頭,正待抽招換式,他左掌又已劈出,矮佛功力深厚,此刻近身發掌,威勢越發驚人,隻覺一股如山勁道,雷奔而至! 瀛壺釣翁大吃一驚,來不及變招還攻,急忙挫腕收竿,迎身暴退。

     但聞矮佛“嘿嘿!”兩聲冷笑道:“你躲得了嗎?”欺身進步,如影随形般追上,雙掌連環劈出,刹那攻出五掌。

     這五掌不但勢沉力猛,而且快速絕倫,直把瀛壺釣翁逼的連連後退,空有一身絕學,卻是無法還手。

     這邊瀛壺釣翁被矮佛近的連連後退,還不出手,那邊,管雲彤也被神蛛教主一雙肉掌,逼的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原來管雲彤一招“天外來雲”,斜擊孤雲左臂,想不到對方竟然舉臂格箫,不由心中一凜,正待加力施為,病彌勒右掌已當胸推擊過來,心知若不撒招閃避,一箫雖可擊傷敵人臂膀,但對方當胸擊來掌力,自己可也承受不了,處此境,隻好沉腕收箫,閃身退避。

     那知就這一退之勢,便失了先機,被人搶去主動,神蛛教主孤雲随勢跟進,兩掌直擊橫掃,或拍或劈,他功力較矮佛尤為深厚,掌勢出手,有如山崩海嘯,風雷并發,激蕩的潛力暗動,渦漩成一股強勁的回風,把管雲彤逼的不僅招式遞不出去,竟連身子也站不住! 管雲彤、瀛壺釣翁兩人雖然各有一身精絕武功,并一箭一竿的各有兵刃在手,但甫一交接,便失去了先機,被神蛛教主孤雲,副教主獨雲雄渾、奇黨的掌勢,逼的落了下風。

    十幾個照面後,不但招架危難,就連閃身退避,也是驚險疊出,尤以病彌勒攻出掌勢,更是淩厲怪異。

     管雲彤隻覺他強勁的掌風之中,挾着一股奇猛無倫的回旋力道,自己不論箫打掌劈,與他掌風一觸,便如擊在轉動的風輪上一樣,随着轉動之勢,急旋開去,這等情勢之下,便隻有挨打的份兒,隻好以閃展騰挪的輕巧身法,避讓敵勢! 三十招後,兩人同時覺着内力真氣,慢慢消滅,騰躍閃身之間,大感吃力,這樣又支持了十幾個照面。

     這時,兩人已是累得微微發喘,眉心見汗,再看對方,卻是氣定神閑,威勢不滅,處此情況,不由大感駭驚,知道這樣撐持下去,随時有遭人掌力擊斃之險,但技差一着,又有什麼方法呢! 就在兩人内功不繼,身法漸行緩慢,眼看就要落敗遭劫之際,蓦聞門外傳來一聲嬌呼道:“教主請暫停出手!”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低沉有力,病彌勒孤雲,矮佛獨雲,似對發話之人有所顧忌,聞言立時停下手來。

     随着傳來話聲,從門口問進一條人影,管雲彤定神一看,隻見身前四尺以外,多了個身材苗條,體态輕盈,一身藏青裝束的女人,但因背已而立,無法看出她的年齡面貌,可是從她身材裝束,以及發話的音調,知道是個秀麗的中年婦人。

     隻見她向神蛛教主欠身福了一福,脆聲說道:“貴教此番遷播中土,旨在樹立教範,宏揚教威,本悲天們人之襟懷,普濟衆生。

    眼前兩人中,一人與難婦頗有淵源,敢請教主慈悲為本,讓難女勸導勸導,教他們皈依教主如何?” 語氣平和婉轉,音調幽幽,聽來極是悅耳。

     管雲彤一聽這女人說話的聲音,心頭忽的一怔,暗道:“這口音好熟啊?但運神一想卻記不起在那裡聽過。

    ” 瀛壺釣翁一面調息,一面暗自忖道: “自己生平之中,很少識得巾帼人物,這女人既說與其中一人頗有淵源,定是管雲彤無疑,但‘滄浪二友’乃風塵奇士,少與一般武林人物往來,縱有知交友好,亦當是高風亮節的正派人士,怎的這女人既同‘滄浪二友’有淵源,卻又與神蛛邪教搭上關系?這倒是令人費解之事……。

    ” 思忖未了,忽聽病彌勒冷冷地說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他們在教主之前,殺害教下弟子,死有餘辜,早與本教絕緣,我看你……” 那女人未待病彌勒話完,便又接口說道: “教主之言,自是情理之常,但人雖終生為惡,亦可回頭向善,放下屠刀,立地即能成佛,請教主秉我佛慈悲之心,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她微微一頓後,又道:“再說貴教初來中土,教風未樹,教義待揚,裡裡外外,正是用人之際……。

    ” 她話猶未了,那并立在病彌勒肩旁的矮佛,突然陰陰一笑,冷冷的掃掠了正在調息的管雲彤兩人一眼,截口說道:“好啦!好啦!别說了,你可是要教主不究他們殺害本門下弟子之罪,勸他們皈依本教,以後将功抵罪?” 那女人躬身答道:“副教主法眼通神,洞察肺腑,難婦之見,正是如此!” 矮佛略一沉吟,搖頭說道:“佛爺看來,他們靈光盡失,滿懷罪惡,縱有楊校淨水,亦難熄滅他們的胸中孽火,我看你這番心血,隻怕要白廢了……” 這時,那站在供台前面,始終未發一言的北怪上官池,突然冷笑一聲,插言說道:“副教主高明卓見,老朽極是佩服!” 話到此處,倏然一頓,他兩隻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炯炯神目,凝視在那女人臉上,冷冰冰地說道: “你縱然妙舌生蓮,隻怕也難以說得頑石點頭;再說,即令教主、副教主可以網開一面,留他們一條生路,但養虎遺患,你能擔保他們不恩将仇報,反噬傷人嗎?” 此人老奸巨滑,心中打着如意算盤,想假手神蛛教正副教主之力,把管雲彤和瀛壺釣翁兩人除去,那知眼看就要得手之際,突然被她現身阻攔,他唯恐神蛛教主聽信她勸谏之言,懸崖勒馬,留下兩個生死強敵,成為心腹大患,故而出言阻止。

     那女人見他一旁橫加讒言,心頭似是有氣,當下柳眉微剔,斜瞥了他一眼,淡淡的一笑道:“此話雖然說的不錯,但我總覺一個人為善為惡,全在方寸一念,也許他們福至心靈,能聽從勸谏也說不定吧?我固然不敢擔保他們立即聽勸回頭,池老就一定認準了他們冥頑不化,無可救藥了嗎?” 音調雖很平和,口氣卻是針鋒相對,而且語意中隐含有責備之意。

     上官池陣年老姜,哪能聽不出她話中的含義,聞言眉峰一聳,臉上冒起一層殺氣,刹那之間,又恢複了他那冷中冰霜的神情,陰笑一聲道:“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