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寶刀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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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落,那等情勢之下,冷桂華兇性一發,蒲逸凡焉有生理? 在她的想像之中,蒲逸凡早已身罹慘禍,遭了冷桂華的毒手!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聽不到他親切的呼喚,見不着他的英容笑貌了!雖然她師父一再告訴她,說冷桂華當時已被人引走,蒲逸凡并未喪生在女魔的手中,但她總以為那隻是師父寬慰她的言詞。

     因此,現下驟聞蒲逸凡隔窗呼叫的聲音,她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是因懷念過深,發生出來的幻覺,是以,她明明聽到了蒲逸凡親切、熟悉的呼喚,卻是怔怔地呆着,默然說不出話來。

     蒲逸凡伫立窗外,良久得不到李蘭倩的回話,不由感到奇怪,忖道:“莫非因我身懷‘玄機遣譜’,害得師叔被人殺害,她心中懷恨于我,不願見我了嗎?” 中年儒士見她神情木然,滿臉迷惑,知她仍自心存疑慮,當下沉聲喝道:“倩兒,還不趕快去開門,難道要師父去替你迎接客人不成?” 他這聲沉喝,就像深山古刹中的晨鐘暮鼓,音調清越,振迷啟渾,使她紛亂的神思,猛然清醒過來,但仍自帶着将信将疑地問道:“師父,可真是蒲師哥在叫我嗎?” 此話一出,蒲逸凡已頓然恍悟過來,趕忙答道:“不錯,正是小兄,師妹,請把院門打開,小兄好……” 李蘭倩這次聽得十分真切,耳際響起的,正是她熟悉、想念的聲音,不由愁懷滿開,心花怒放,未待蒲逸凡話聲落地,便已嬌聲接道: “哎呀!真是蒲師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早點叫我呢?淩晨大早,風寒露重,站在外面多冷啊!着了涼可要生病的呀!” 嬌聲婉轉,有如黃鴛鳴唱,幾句輕言細語,情愛洋溢心中充滿了驚喜,也表露了對他的關懷。

    蒲逸凡聽在耳裡,喜在心頭,如沐春風,如飲醇酒,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見你吹箫自娛,十分入神,唯恐打擾師妹的雅興,所以沒有叫你!” 李蘭倩嬌聲說道:“唔!你這話倒是不錯,師父時常告訴我,說吹箫之時,切忌有人打擾……”忽然想起蒲逸凡博通音韻之學,問道:“蒲師哥,你覺着我吹的調子好聽嗎?” 蒲逸凡想起适才那種袅袅娆娆,如泣如訴的縷縷箫音,脫口贊道:“感人肺腑,好聽極啦!” 李蘭倩道:“真的嗎?我再吹一支曲子給你聽好啦!” 話完畢箫就唇,正待開始吹奏,忽聽那中年懦士朗聲說道:“倩兒,你要把你師哥關在外面,聽你吹箫嗎?” 原來她此刻興奮過度,隻顧和蒲逸凡說話,竟連他還在外面也給忘了;而蒲逸凡見她似在興頭上,自也不好催促,是以兩人一裡一外,隔窗說了半天話,仍自不知不覺。

    此刻,經中年儒士一說,兩人同時覺着臉上一熱,尴尬已極。

     李蘭倩雙頰泛紅,側臉望了她師父一眼,又轉頭對窗說道:“蒲師哥,你等等,我這就去打開院門……” 話未說完,人已如一陣風似,但聞急促的步履聲響,向房門外走去。

     蒲逸凡适才來此之時,已打量過這宅院的形勢,知道眼下停身之處,是宅院的左面,必須順着向前走,再向右轉彎,才能到院門前面。

    現下一聽師妹去開院門,便立即舉步,沿着牆壁向前走去。

     這宅院本就不大,他走的又快,瞬息工夫,已到了院門前面。

    擡眼望去,院門早已打開,隻見李蘭倩當門而立,美比花嬌的臉上,帶著一抹歡欣的淺笑。

     蒲逸凡望着這位劫後餘生的師妹,心中感觸萬端。

    适才兩人隔着一重窗戶,像有千言萬語似的,講得沒完沒休,此刻四目相對之下,竟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蘭倩睜着剪水雙瞳,望着蒲逸凡,怔怔的出了一會神,忽然縱身一躍,撲到他的懷裡,驚喜之下,僅叫了聲:“蒲師哥……”忽的鼻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竟自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要知李蘭倩雖然絕處逢生,她師父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救醒過來,以高明的醫術,靈奇的藥物,替她治愈了肉體上的傷勢,但卻無法施以回春妙手,醫好她心靈中的創傷,兩個多月來,她心傷老父的慘死,又念師哥的存亡,無時不在哀傷中度過……。

     但她被人救來此處,孤身一人,舉目無親,雖然芳心早碎,滿懷憂念,但卻無法排遣,沒有傾訴的對象,朝朝暮暮,日日夜夜,隻好: “強将傷痛抑心底, 滿懷悲淚不輕彈!” 此刻,她想念中的人,意外地出現在眼前,積壓在心中的縷縷悲思,滿懷愁苦,便頓然化成了滾滾珠淚,有如黃河堤潰一般,滔滔不絕地泛濫出來,一時但聞哭聲泣零,再也說不出話來。

     蒲逸凡一手摟着她的嬌軀,一手撫看她披肩的秀發,目睹她梨花帶雨的凄傷樣子,也不禁情傷往事,百感交集,要不是兩個多月來風險奇遇已使他能克制自己的情感,當場也幾乎熱淚奪眶地哭起來。

     李蘭倩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越哭,這一哭真個是柔腸寸斷,哀哀欲絕……。

     蒲逸凡見她長哭不止,怕她聲嘶力盡,有傷中元,心頭不免作起慌來,方想勸慰她幾句,卻又想不出适當言詞,正感為難之際,院内突然傳來那中年儒士的聲音道:“倩兒,十七八歲的人了,一見面就抱着你師哥哭,你不怕旁人看了笑話嗎?……” 蒲逸凡聽得心中一動,緩緩扶正她的身子,接道:“師妹,别哭了,我還有許多話問你呢?” 李蘭倩經過一陣哭泣,積壓在胸中的傷痛己發洩了不少,聽得她師父與蒲逸凡的兩般話語,立時止住哭泣,舉起衣袖,拂拭了臉上淚痕,凄然說道:“蒲師哥,我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着你了!” 蒲逸凡聽得心中一酸,岔開話頭,道:“師妹,快帶我去見你師父!” 李蘭倩轉身跨進院門,掉頭嬌笑一聲道:“師父對我好極啦,他武功又好,人又長得漂亮,等下你見了,保險你一定喜歡他。

    ”此女雖已十七八歲,但卻天真未琢,适才哭得死去活來,轉眼便笑語如珠,說起話來,簡直幼稚得教人好笑。

     蒲逸凡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問道:“師妹,你可是你師父救來這裡的嗎?” 李蘭倩道:“是不是師父救我的,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的傷勢,倒是師父替我治好的!” 說話之間,已穿過了一進房屋,來到了右面的廂房門口,蒲逸凡擡眼望去,隻見那中年儒士背負雙手,當門而立,面帶笑意地望着自己兩人,當下傍身止步,未待李蘭倩出言引見,立時兩手一揖,躬身說道:“晚輩蒲逸凡,叩見前輩金安。

    ” 李蘭倩“噫”了一聲,側身望著蒲逸凡奇道:“你又沒來過,怎麼認得我師父呀?……” 眼珠子轉了幾轉,忽有所悟地接道:“是啦,一定是我剛才撲在師父懷裡哭,被你偷偷地瞧見了,哼!你這人越大越壞啦!” 蒲逸凡聞言,想起先前在窗後偷窺師徒二人,心中所起誤會,準備破窗而入的沖動情形,不覺臉上一熱。

     那中年儒士朗開一雙湛然的神目,把蒲逸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陣,臉色微現驚奇,但一瞬之間,又恢複了微微的笑容,說道:“蒲小哥不用客氣,請到裡面來坐!” 轉臉又對李蘭倩說道:“倩兒,你師哥肚子恐怕還是餓的,你去招呼廚房,弄點吃的東西來。

    ”蒲逸凡自在荊州城中,被人酒中弄鬼,糊糊塗塗過了一天,在那大廳中同徐寒武等人激鬥半夜,之後又與那面罩黑紗的玄衣少女和她的師父打了兩架,腹内早已空空如也,現下一聽說要弄東西來吃,頓覺肌腸辘辘,隻是初來乍到,當着中年儒士面前,不使形諸神色……。

     隻聽李蘭倩嬌聲說道:“蒲師哥,你喜歡吃什麼?鹹的、甜的、粘的、糯的……蒸炒煎炸,幹飯稀粥,我們這裡什麼都有,快告訴我,我馬上去叫他們弄來!”話完,瞪着一雙大眼,望着蒲逸凡等待答複。

     蒲逸凡雖然明知她在等自己回話,但當着她師父的面前,卻是不好啟齒,隻怔怔地望着她,答不上話來。

     那中年儒士看了看李蘭倩,又望了望蒲逸凡,隻覺着眼前這雙青年兒女,一個花容月貌,一個玉樹臨風,男的少年老成,女的嬌憨天真,越看越喜愛,越看越高興,眼見蒲逸凡難以啟齒的尴尬神情,朗聲打了個哈哈,打趣說道:“倩兒,你自己酌量去辦吧,隻要是你吩咐弄來的東西,不管酸甜苦辣,你師哥一定喜歡……” 忽然覺着自己是長輩身份,這麼打趣兩個後輩,乃大為不雅之事、倏而住口不言,但一雙充滿慈愛的神光,卻仍在兩人的臉上瞟來瞟去。

     兩人何等聰敏,聽話辨意,知中年儒士是在打趣自己,聞言不覺同時臉上一熱。

    蒲逸凡本已十分尴尬,此刻再聽他這麼一說,俊臉通紅,恨不得把頭蒙起來,李蘭倩是嬌呼一聲:“師父……”粉面泛霞,笑臉飛紅地轉身到廚房去了。

     那中年儒士待李蘭倩去後,忽的朗聲笑道:“蒲小哥,請到裡面來坐,我有話跟你說。

    ” 蒲逸凡跨步進去,閃眼一瞥,隻見這廂房雖然不大,但卻明窗淨幾,纖塵不染,壁間挂着兩幅字畫,都是名家手筆,古樸典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