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紫衣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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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施展出來教她嘗嘗味道,我的一點壓箱底本錢,也掏出來讓她見識見識!” 他生怕玄裝女子不知冷桂華練有奇寒掌力,在驟不及防之下,三招兩式以内,就着了她的道兒;又唯恐冷桂華不施展她的絕活,敵不過玄裝少女,是以出言點醒,使兩人不得不小心謹慎地各以絕藝相搏! 唯其如此,拼鬥時間才可拖長,自己眼下從旁搖旗呐喊,虛應場面;待會兒酌量情形,伺機出手,其心計之工,奸謀之毒,不愧為一代魔頭,詭辣無比! 各人心事不同,說話的口氣迥異,臉上的表情也不一樣!冷桂華眉梢聚殺,目射兇光!紫衣神童神情詭異,但故作一臉狠相;玄裝少女卻是儀态安詳,帶着滿面的笑容;隻有站在一丈開外,默不作聲的蒲逸凡,眼見三人這種針鋒相對,箭拔弩張的緊張情形,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甘自着急不已! 晨雞唱曉,紫衣神童目睹漸已放曉的天色,見二女仍自不肯出手,不由暗中着急!心知自己如不即時挑起戰火,真不知要耗到什麼時候,當下向冷桂華說了聲:“打旗的先上!”呼的一掌,向玄裝少女遙空劈擊過去! 玄裝少女香肩微晃,讓開來勢,不理紫衣童子,嬌軀一閃,卻撲到冷桂華的面前,左手叉腰,右手一指她的面門,面罩寒霜地冷然說道:“你不是要打麼?怎地還不動手!” 冷桂華遲不出手的原因,一方面因見玄裝少女轉動身法絕佳,聯想到她其他的武功,也必定不凡;自己能否接下,實在沒有把握;另一方面則是唯恐紫衣神童詭計多變,臨陣抽身;是以雖然殺氣騰騰,怒火燃胸,仍自強捺着不願發作出來! 此刻紫衣神童已先出手,又見玄裝少女欺上門來像問罪似的指着自己說話,那裡還能隐忍得住,當下冷叱一聲:“小賤人,你有多大的本事,競敢這樣在姑奶奶面前放肆,今天要不讓你受點教訓,隻怕你當真要目空四海,眼中無人!”陡然欺身而上,早已蓄足了陰寒掌力,以八成勁道舉臂一掌,當頭劈下! 玄裝少女不閃不避,右臂輕舉,一招“天王托塔”,硬接劈下的掌勢,口中同時說道:“你行走江湖數十年,閱曆經驗,當是異常豐富,我是不是你的對手,你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像這樣你一拳、我一腳的打法,就是打上一天半夜,隻怕也難以分出勝敗,再說,這樣打下去,你我總有精疲力盡的時候。

    ” 突然側臉望了紫衣神童一眼,接道:“到時讓人家以養精蓄銳之身,坐收漁利,那可太不合算了!” 紫衣神童聽得臉上一熱,想道:“連冷桂華那麼銳利的眼力,都無法看透我的心思;你這小賤人憑什麼這樣猜法?難道你真是天上的神仙,會算不成?” 冷桂華聞言收掌,電光火石般的忖思一下,也覺玄裝女子言之有理,揣度不差;但唯其如此,益發覺得眼前這玄裝少女可殺不可留,心想:“你眼前就已如此厲害,如再讓你在江湖上再增加點閱曆,那還得了!” 但心裡雖這麼想,嘴裡仍是接口說道:“你要怎麼樣?” 玄裝少女道:“定下多少招數,并賠上點東道!” 冷桂華在玄裝女子适才硬接一掌之下,已覺出她内力似比自己稍弱,此刻見她要定下招數,不由心中一動,脫口說道:“你我互攻三掌,但隻可招架,不許躲閃!這樣你也不吃虧,我也不占便宜,你看可是公平?” 紫衣神童聞言哈哈笑道:“二位定招打賭,我願從旁做個見證,誰也不準投機,誰也不準取巧!各憑真實本領,互換三掌,不論勝敗屬誰,賭下的東道,可不能反悔!”他這麼自演自唱,可說是打獵的看虎計,三掌互拼下來,不管誰勝誰敗,對他卻是有利無害! 玄裝少女不屑地朝紫衣神童看了一眼,又向冷桂華冷冷地說道:“見證人是你們的人,招數也是你定的,賭上點什麼東道,總該由我提了吧!” 冷桂華道:“你要賭什麼?快說!” 玄裝女子沉吟俄傾,神情嚴肅地說道:“看你的來勢,大概是想從蒲相公身上探出那本奇書的下落,但你要不把我殺掉,又怕我伸手多事,橫加阻攔,是也不是?” 冷桂華想道:“這是我心中所想的事情,是也好,不是也好,難道……” 話猶未了,玄裝少女忽地冷笑一聲,接道:“隻要你能勝我,以上兩件事,一定教你稱心如願!但要是我能僥幸勝你,不知你是否接受我的條件?” 冷桂華聞言怒道:“了不得一條命,隻要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玄裝少女道:“你縱然不怕死,我也不能殺你,同時你還沒有到死的時候!” 話到此處,聲色陡然轉厲道:“你要不幸敗在我的掌下,我要你跟我到‘小南海’去走一趟!你敢不敢?” 玄裝少女“小南海”三字方一出口,冷桂華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重大事情似的,神情為之激變!愧疚、驚恐、畏怯,刹那之間,連換了幾種不同的臉色,但一時間卻答不上話來! 她這麼激變的神情,如何能逃得過紫衣神童銳利的目光,雖然他并不知玄裝女子所說的“小南海”是個什麼地方?也更不知冷桂華為什麼聽了“小南海”三字就神色立變?但他廣博的閱曆可以使他确定一點,那就是這“小南海”必定與冷桂華有着深而且大的關連!要不然,以她那種高傲孤獨的生性,那麼深不可測的城府,怎會在眼下這等緊要當口,聞言變色,突示怯意! 紫衣神童疑窦既生,好奇之念大動,有心揭開眼前謎底,不禁神光掠掃冷桂華,以激将的口氣,但卻向玄裝少女說道: “女娃兒,這賭東道的事情,可得雙方同意才行!人家既然不願意跟你到什麼‘小南海’去,你也不能強人所難,再說,就是勉強答應下來,待會分出勝敗之後,不照言實行又有什麼用呢?我看這樣吧!你還是收回成命,她也不要互換三掌,兩位各憑本身所學,當面鑼,對面鼓,分個生死,判個強弱!不比這徒托空言,賭什麼東道明快得多麼?” 說着,轉臉又對冷桂華問道: “女娃兒以兩條人命為賭注,僅欲你跟她走趟‘小南海’這種賭法,不啻泰山之與鵝毛,輕重太過懸殊,未免有欠公平,失卻了‘賭’的意義!依我看來,她根本不是在打賭,簡直是狗眼看人低,沒有把你放在眼裡!” 口中雖在說話,兩眼卻在觀察她的神情變化,見她那一向喜怒難形于色的臉上,此刻竟似心懷愧疚,眉梢卻又隐含殺機的樣子,遂再接口說道:“她既然敢這麼狂妄自大,不把你放在眼中,你又何必再對她客氣什麼?要知像她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小輩,你不拿點厲害給她看看,讓她吃點苦頭,還真得以為你在怕她呢!” 說至此處,頓了一頓之後又道:“要是你對她心存顧忌,不願下手懲戒,我倒真想下手,替你教訓她一頓,隻是這空招打賭,乃你們二人之事,我這從旁做見證人的,卻又不便橫裡插手!” 紫衣神童這番話,說得譏諷兼具,奸滑至極!要在往常,以冷桂華那種不可一世的氣焰,怕不早已反唇相譏,怒目相向,那裡還能容他冷嘲熱諷,講上這麼一大套,不知她此刻的心思,已全部放在玄裝少女所說的“小南海”三字上,思索着萬一對掌落敗之後,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去吧!廿年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一樁恩怨固可了結,但那種求生不能,欲死不得的非刑折磨,卻又不敢以身相試;不去吧!自己固然不願當着三人面前,自毀諾言;就是眼前這玄裝少女,也定然不肯輕易放手!…… 委決不下之間,雖然明知紫衣神童,這番話說的是别具用心,聽起來滿肚子不自在;但也懶得和他唇槍舌戰,徒費口舌!隻在他話完之後,才自冷冷地看了他一看,說了兩句:“既然知道是我們兩人的事情,你就不該從旁多嘴多舌!” 紫衣神童聞言哈哈大笑,又待出言相激,玄裝女子早已不耐煩地搶口說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存的什麼鬼心眼,還以為我們不知道?識相的,趁早離開這是非之地,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會了斷,用不着你當什麼見證人!你要是死賴活纏地呆在這裡,妄想從中搗鬼,混水摸魚得到點什麼,老實告訴你,那你可是在做夢!” 原來她見冷桂華遲遲不答,臉上神色瞬息忽變,知她心中正疑決不定,又見紫衣神童神色詭異,目放奇光的故意拿話激她,怕她一時隐不住,說出了關于“小南海”的個中原因,故一面拿話阻止紫衣神童再次出言說話,一面又目注冷桂華的忽變神情,冷言說道:“你我互接三掌,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有強迫你!再說,我以兩條人命換你走一趟小南海,在賭注上的輕重來說,吃虧的是我不是你,難道你不滿意嗎?不過假如你膽怯的話,這個賭不打也行!” 紫衣神童聞言一看冷桂華,見她仍自面露怯意的默然無語,不由心中大奇,忖道: “這女魔頭一身武功何等高強,縱橫江湖數十年所向披靡,那個見了她敢于說個不字!以她冷傲的癖性來說,就是刀劍加身,也不會皺一皺眉頭,怎麼此刻在這玄裝少女面前,竟似耗子遇着貓一樣,任其當面奚落,不敢出言答話!如此看來,眼前這玄裝少女以及她所說的‘小南海’,隻怕是……” 正在他百思莫解之際,玄裝少女忽地怒聲叱道:“你以為老是遲不作答,就可拖延了事麼?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老實告訴你,今天要不見個真章,除非是日從西起!” 冷桂華突然仰天失聲長笑,笑聲高烈入雲,其中所含的内家真氣,激蕩得方圓五丈以内,交錯半空的樹枝簌簌作響,枯葉飄飄墜地,不但栖息在荒林中的雀鳥,被驚得撲撲兢飛;就是那站在一丈開外的蒲逸凡,也被震得索索顫抖不已。

     半晌之後,笑聲才自漸漸由高轉低,由尖轉細,冷桂華的神情也随之俱變,到了後來,完全是有口難言,欲哭無淚的悲忿意味! 紫衣神童武功奇高,自然能聽出她這笑聲中的含意,心知她這種怒急反笑的轉變,一方面是恨透了玄裝少女,存心在對接三掌之下,一舉将她擊斃!另一方面則是借着長笑之聲,暗察她的武功究竟有多少深淺? 玄裝少女待她笑聲一落,便自冷然不屑地說道:“你兀自笑的個什麼勁?難道就想憑這聲怪笑,把我吓唬走不成?哼!哼……” 冷桂華凄然一笑,長歎一聲,喃喃似地自語道:“廿年了!我冷桂華一生之中,也就隻廿年前作了這件不為别人見容的憾事!今天既然有人來找我清算這筆舊賬,看來真是天網恢恢,報應不爽……” 話未說完,玄裝少女似有所觸地插言說道:“我要你答應的,隻是眼下我們打賭的事情,誰管你廿年前的亂賬!” 冷桂華似是無可奈何地神情一變,臉上陡然滿露殺氣,怒聲喝道:“冷桂華數十年江湖闖蕩,行蹤遍天下,還沒聽說過也有地方不敢去,漫說區區的‘小南海’,就是龍潭虎穴,也照樣不放在冷桂華的心裡!” 說到此處,神光一掃玄裝少女,繼道:“隻怕你沒有能耐教我去!” 玄裝少女,冷哼一聲,接道:“空言無益!有膽的就答應下來,咱們比劃比劃!” 冷桂華大喝一聲,怒道:“答應就答應,三掌也要不了命!小殘人,看掌!”話落掌出,左手“丹鳳朝陽”,遙空劈擊而出! 掌勢劈出,陰風陡卷,一股奇寒徹骨的排空勁氣,直向玄裝少女當胸擊到! 玄裝少女大敵當前,那敢稍有疏忽,就在冷桂華掌勢劈山的同時,她早已蓄勁待發的右掌,也自推出一股罡風,硬向當胸擊來的陰風寒氣,迎擊過去! 二人都想先聲奪人,是以第一掌便以全力出手,兩股強烈的罡風寒氣淩空一觸,玄裝少女隻覺得對方的掌力疾而不勁,當下不由微微一愕,忖道:“聽她适才那聲長笑,内力真氣是那麼充沛強勁,怎地此時她象是全力擊出的一掌,力道竟是這般軟弱……” 沉忖未了,突覺她那軟弱的掌力,陡然轉為強勁,有如排山倒海般,當胸直逼過來,就這微愕分神的一霎眼之間,要想加力相拒已是不及!兩股内家潛力淩空交觸的蓬然響處,冷桂華面帶得意的臉色,紋絲不動,玄裝少女當場被震退了三步,才自拿樁站住。

     原來冷桂華因見玄裝少女先前逃閃自己與紫衣神童合擊時的身法太過玄妙,想來其他的武功,定然也很高強;何況又是“小南海”中的來人,對自己一身武功,必也了如指掌,若無十分笃定的把握,也不會派出來尋捕自己。

     但眼看玄裝少女不過廿來歲,武功縱然已得了“小南海”的全部真傳,或許比自己稍強;但究竟閱曆有限,臨敵經驗絕好不到那裡,自己如在暗中使巧,對方定然不會發覺,是以她在發掌之先,就已打好了主意。

     故她這一掌,表面看去似是全力出手,其實暗中卻留了幾成勁力未發,待到對方迎擊過來的掌力,銳鋒大為削滅之後,再蓦然含勁猛吐反擊過去,如此一消一長,強弱自然易勢,力道更是倍增!這等情勢之下,玄裝少女不明就理,就是功力再高,又焉得不敗?但饒是如此,玄裝少女也僅後退了三步,便自毫無損傷的拿樁站穩! 一掌對過,玄裝少女心中不由一怔,暗想:“在離開小南海之時,師父曾說得清清楚楚,自己目前的功力,比她至少要高出一籌,怎地自己這全力出手的一掌,不但沒有将她擊敗,反而被她震得後退三步?尤其不解的是,她那掌力怎會在刹那之間,忽然由弱變強,連自己要想運功相拒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