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麟閣峥嵘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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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置,卻仍舊茫然不知。

     秦宜面色變得神采奕奕,她習慣性地擺動了一下腰肢,不由得喜道:「老天爺真是眷顧我,先讓我得了無心散卓,又把青蓮遺筆送上門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 她把那個竹制筆筒對準羅中夏,「能成為我收藏的一部分,你也算幸運!」 言語之間,仿佛已經笃定能把青蓮收入囊中一般。

     「靠,好大口氣!」有青蓮浮現,羅中夏膽氣也壯起來。

     「那,你要小心了哦。

    」 秦宜說罷,身形忽地消失,整個院子隻聽到極速的腳步聲在四面牆間回蕩。

    麟角筆飛至半空,筆毫散落,每一毫都化成一件奇物,有鎖有劍,有龍有魚,一時間漫天紛雜,洶洶撲來。

    張茂先以博物而聞名,見識廣博,麟角筆秉其精氣,自然也就變幻無方,不拘一類。

     羅中夏看得眼花缭亂,意欲抵擋,卻發現無從下手。

     他心中暗念「動啊」,青蓮紋風不動;他又高喊一聲「動啊」,仍舊不動。

    剛才青蓮綻放,純粹是因為外部壓力過大給逼出體外。

    若是寄主不能與之心意合一,還是無濟于事。

     他不動,敵人卻在動。

     隻聽砰砰砰砰數聲悶響,毫無抵抗能力的羅中夏被這些東西撞了個正着,這些奇物皆是靈氣所化,甫一入體,紛紛變回到麟角鎖,把他周身關竅俱重重緊鎖。

     羅中夏整個人登時癱軟在地,與植物人無異。

     見一擊得手,秦宜現出身形,輕啟紅唇,沖羅中夏飛了一個吻:「再見了,不老實的小家夥。

    」她緩緩舉起兩根手指,隻消那麼一搓,麟角鎖就會立時收斷神經,讓羅中夏二十三年的人生畫上一個句号。

     羅中夏情知局勢已經嚴重至無以複加,自己無力回天,絕望之際,腦子忽然電光火石般地閃過小榕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觀詩如觀心,相知愈深,相悅愈厚。

     觀詩? 觀什麼詩? 啪。

     秦宜二指搓響,麟角鎖轟然發動。

     …… 〖日照香爐生紫煙, 遙看瀑布挂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銀河落九天。

    〗 一首七言絕句,二十八個字。

     一字一響,青蓮花開,麟角寸斷。

     羅中夏自地上緩緩爬起,頭頂青蓮遺筆複振于雲端,恰迎朝陽晨曦,金光萬道。

     這一首〈望廬山瀑布〉乃是李白壯年遊至廬山時乘興而作,千年以來流傳極廣,雖三歲小童亦能牙牙默誦,乃是萬古開蒙必讀。

    羅中夏雖不谙谪仙精妙,于這首詩卻是熟極而流,遇到要緊關頭,自然不假思索,本能反應而出。

     曆代大家評價此詩,無不以「大氣」、「奇瑰」稱之,蓋其響徹天地之能,号稱古今景嚴第一,極具沖擊感。

    詩意煌煌,正合了詩仙精義所在,是以立時貫通寄主筆靈,使人筆合一,靈感交彙。

    若換了第二首,必不能如此輕易地沖破麟角鎖。

     秦宜在大好局面之下,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猛然遭此劇變,臉上霎時脹得紫紅。

     此時青蓮筆為靈氣牽動,一動則風雲翕張,再動則青氣四塞。

    麟角筆受此壓力,略有畏縮之意。

    小院内的落葉被呼呼吹動,旋成朵朵旋渦。

     「沒道理!」她不甘心放棄,四指一并,麟角筆呼呼又放出數枚麟角鎖,直鎖羅中夏心髒。

    隻消能鎖住心髒肌腱,便可置敵于死地。

    隻是現實永遠不如理論那般美好,麟角鎖飛至一半,羅中夏橫手一掃,朗聲吟道:「日照香爐生紫煙。

    」 此時天光大亮,金烏東升,正合了日照之象。

    隻見陽光所及,紫煙袅袅而起,阻住了麟角的去勢。

     「遙看瀑布挂前川。

    」 紫煙漫展開來,竟在羅中夏與秦宜之間形成一道屏障,高約十米。

    這屏障如海升紫潮,洶湧翻卷,不時有浪頭直立拍起,仿佛這堵煙牆随時可以化作巨浪拍擊下來,席卷一切。

     秦宜也知道羅中夏念的是〈望廬山瀑布〉,她想到接下來的一句是「飛流直下三千尺」,一張俏麗的面孔登時變了顔色。

    隻消羅中夏念動這一句,都不必「疑是銀河落九天」,自己就已經被洶洶煙浪活活拍死了。

    麟角筆隻是小巧之物,面對這等攻勢無能為力——張茂先雖賢,卻怎及李太白! 瀕此絕境,秦宜銀齒暗咬,把麟角筆召回,閉目凝神。

    麟角筆似乎感覺到了主人決心,飛至人前不住鳴叫,隐有铿锵之聲。

    秦宜猛睜開眼,雙臂一振,竟從麟角筆管中掣出兩柄通鋒長劍。

     一名龍泉,一名太阿。

     張茂先當年曾在吳中窺得龍光大盛,親往試掘,得古劍兩柄,持之若寶。

    是以麟角筆變幻雖多,卻以這兩柄寶劍最臻化境。

    秦宜平時總不肯以這招示人,現在使出來,實在已是萬不得已。

     她高舉雙劍,交于頭頂,一股靈氣自頭頂百會蒸騰而出,欲挽狂瀾于既倒。

     「飛流直下三千尺。

    」 随着一聲輕吟,煙幕勢如滔天巨浪,先自驚起千丈,再從天頂飛流而下,訇然擊石。

     整個偏院一時間都被紫浪淹沒。

     浪濤過後,院中無人,地上空餘一個小巧竹筒與兩柄殘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