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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誕的聲色點綴,但殘夜至此,也已十分冷清。

    一個人在精神疲乏的當兒,很容易對環境與空氣有所感應,但如今,這鬧後的落寞倒并不引起我的感應,這因為我精神的疲憊已經從敏感到了麻木。

    我從最緊張的心情松弛下來,而還牽挂在我偷竊的行為,與所偷竊的文件上面。

     車子穿過四川路橋,直駛過去,我急于要早點将白蘋送回,帶文件去會梅瀛子,再把它帶回去還白蘋,所以我又把速率加增。

    在路徑上,我自然應當先送曼斐兒太太回家。

    但是先送白蘋回家,或者叫曼斐兒太太陪她一夜是否更有利于我的工作,這則是一個問題,我雖然想到這個問題,但沒有精神去詳細考慮,我直覺地把車放慢,我問: &ldquo曼斐兒太太,你願意到白蘋那面去招呼她麼?&rdquo &ldquo當然,當然。

    &rdquo曼斐兒太太熱心地說。

     &ldquo不,&rdquo白蘋說:&ldquo我現在已經很好。

    還是先送曼斐兒太太回家吧,我想她已經很累了。

    &rdquo 這句話是普通的客氣話,還是她另有用意,我沒有邏輯地去考慮,但在直覺上我感到讓曼斐兒太太留在白蘋那面,至少可以延遲那包文件遺失的發覺。

     &ldquo我沒有關系。

    &rdquo曼斐兒太太說:&ldquo我一個人回去也很寂寞的。

    &rdquo 我沒有理會她們以下的談話,我也沒有聽到白蘋特别的堅持,我把車子一直開到姚主教路白蘋的寓所。

     我把兩包文件納入袋中,下車為她們開門。

    我扶曼斐兒太太下車,把白蘋的皮包順手交給她,我的動作很自然,極力避免白蘋見到,希望她會相信她的皮包始終在曼斐兒太太的身畔,我一閃身,又去迎白蘋下車。

    白蘋攙着我手下來,她的手現在已經暖和,于是我望到她的面孔,這美麗的面孔非常平靜,剛才的凄白似已消失。

    我正在欣慰梅瀛子沒有對我失信,而白蘋稚弱而美麗的眼光一瞬間同我接觸了,這象是對我行為不忠實的一種責罰,我有慚愧的情感使我不得不俯首避開她的視線,我匆匆關上車門,伴她們走進落寞的公寓。

    這時候,我注意到那隻手皮包已經在白蘋的手上了。

    我的心又重新跳起來,恨不得馬上逃走,在電梯旁,我說: &ldquo曼斐兒太太,你伴白蘋住一夜吧。

    &rdquo &ldquo假如不嫌不舒服的話。

    &rdquo白蘋并不堅持。

     我看曼斐兒太太已經首肯,于是我說: &ldquo那麼我不陪你們上樓,先回去了。

    &rdquo于是我向白蘋說:&ldquo還有什麼不舒服麼?&rdquo &ldquo隻是疲乏。

    &rdquo她說:&ldquo今天真是太出醜了。

    &rdquo &ldquo那麼早點睡吧。

    &rdquo我笑着拍她的肩胛:&ldquo再會了。

    &rdquo說着我已經轉身對曼斐兒太太:&ldquo晚安,曼斐兒太太。

    &rdquo 我象逃犯似的離開她們,跳上汽車,直駛到Standford。

     閃爍華麗的聖誕樹,燦爛的燈光,溫暖的水汀,剌激的音樂,這些與剛才梅武的集會似并無什麼不同,但是我在這裡感到一種自由與解放。

    我看到人群,這些人群中都曾使我感到厭憎與讨厭,但這一瞬間使我感到可愛,這原因等于魚從陸地上跳到水内,多麼龌龊的水都是自由一樣,我好像從地獄到人間,人間已經是天堂,一切有眼睛瞳子的人,似乎都是天神。

     我應當很疲倦,但此時我又興奮起來,對于淺薄無聊都市淫靡熱鬧的刺激,我早已厭倦,但此時我竟有說不出的需要。

    我從熱氣中擠進去,我從鬧聲中擠進去,我從柔軟的幔帳中擠進去,我從人縫裡擠進去。

    最後我找到一個座位摸摸我褲袋中的文件,坐下來。

    我叫了一杯冰啤酒,抽起一支煙,我感到一種解放的舒适。

     豐富、華麗、燦爛的布置,點綴了這舞廳的聖誕夜。

    汽球、面具、各色的紙帽,各種聲音的哨子在各處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