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地方長官家的宴會。客人們。聶赫留朵夫在地方長官家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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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張通行證,”他對副官說。

     “您希望什麼時候去?”聶赫留朵夫問英國人。

     “我願意晚上去參觀監獄,”英國人說,“所有的人都在監獄裡,事先不作準備,一切都保持本來面目。

    ” “哦,他想看看個中妙處嗎?那就讓他看吧。

    我寫過呈文,可是他們不聽我的話。

    那就讓他們通過外國報紙去領教吧,” 将軍說着走到餐桌旁,女主人招待客人們入席。

     聶赫留朵夫坐在女主人和英國人中間。

    他對面坐着将軍的女兒和某局前任局長。

     筵席上談話時斷時續,一會兒談到印度——那是英國人首先談到的,一會兒談到法國人遠征東京①——将軍對這事嚴加譴責,一會兒談到西伯利亞普遍流行的欺詐和受賄行為。

     對這些談話,聶赫留朵夫都不太感興趣。

     不過,飯後大家到客廳裡喝咖啡,聶赫留朵夫跟英國人和女主人談到格拉斯頓②時,卻談得津津有味。

    他覺得自己發表了許多精辟的見解,使他們很感興趣。

    聶赫留朵夫吃了一頓好飯,喝了一些美酒,這會兒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一面喝咖啡,一面同和藹可親、教養有素的人談話,心裡越來越高興。

    而當女主人應英國人的要求,跟前任局長一起彈奏他們彈得很熟練的貝多芬《第五交響曲》時,聶赫留朵夫産生一種好久沒有過的自我陶醉的感覺,仿佛現在才意識到他是個多麼好的好人—— ①指一八八二——一八九八年法國侵略越南北部的殖民戰争。

    越南北部舊稱“東京”。

     ②格拉斯頓(1809-1898)——英國政治家,曾任首相,執行殖民政策,于一八八二年出兵占領埃及。

     那架大鋼琴音色優美,交響曲又彈得很出色。

    至少喜歡和熟悉這支交響曲的聶赫留朵夫有這樣的感覺。

    他聽着優美的行闆,感到鼻子發酸,對自己的各種高尚行為十分感動。

     聶赫留朵夫感謝女主人的盛情招待,說這樣的快樂他好久沒有享受過了。

    他正要告辭,不料女主人的女兒神情果斷地走到他跟前,漲紅了臉說: “您剛才問起我那兩個孩子,您願意去看看嗎?” “她總以為人家都想看看她的孩子呢,”做母親的看到女兒如此天真不懂事,微笑着說。

    “人家公爵才不感興趣呢。

    ” “不,正好相反,我很感興趣,很感興趣,”聶赫留朵夫被這種洋溢的母愛所感動,說。

    “請吧,請您帶我去看看。

    ” “居然把公爵都領去看她的小娃娃了,”将軍正同他的女婿、金礦主和副官一起打牌,從牌桌那邊笑着叫起來。

    “您去吧,去盡盡義務吧。

    ” 少婦想到客人馬上要對她的孩子進行評判,顯然很激動,就快步把聶赫留朵夫領到裡屋。

    他們來到第三個房間。

    那個房間很高,糊着白色牆紙,點着一盞小燈,燈上扣着一個深色燈罩。

    房間裡并排放着兩張小床,中間坐着一個顴骨很高、模樣忠厚、身穿白披肩的奶媽,看上去象是個西伯利亞人。

    奶媽站起來,向他們鞠躬。

    做母親的向第一張小床彎下身去,床上安靜地睡着一個兩歲的小女孩,張開小嘴,長長的鬈發披散在枕頭上。

     “喏,這就是卡嘉,”做母親的說,拉拉天藍條紋的線毯,把從毯子底下伸出來的一隻雪白小腳蓋好。

    “好看嗎?她才兩歲呢。

    ” “太美了!” “這是華秀克,是他外公起的名。

    他可完全是另一種模樣了。

    他是個西伯利亞人。

    不是嗎?” “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聶赫留朵夫看着背朝天睡的胖娃娃,說。

     “是嗎?”做母親的得意揚揚地笑着說。

     聶赫留朵夫想起腳鐐手铐、陰陽頭、毆打、淫亂,想起垂死的克雷裡卓夫,想起卡秋莎和她的全部身世。

    他心裡十分羨慕,真巴不得多享受享受這裡優雅的幸福。

     他幾次三番稱贊這兩個孩子,多少滿足了貪婪地聽着贊辭的母親,然後跟着她回到客廳。

    英國人已在客廳裡等他,準備一起乘車去監獄。

    聶赫留朵夫跟一家老少告了别,同英國人一起來到将軍府的大門口。

     天氣變了。

    鵝毛大雪漫天飛舞,蓋沒了道路,蓋沒了屋頂,蓋沒了花園裡的樹木,蓋沒了門前的台階,蓋沒了馬車,蓋沒了馬背。

    英國人自己有一輛輕便馬車,聶赫留朵夫就吩咐英國人的車夫把車駕到監獄裡去。

    他自己坐上四輪馬車,因為要去履行一項不愉快的義務,感到心情沉重。

    就這樣他坐在柔軟的馬車上,跟在英國人後面,在雪地上劇烈颠簸着,往監獄駛去—— 轉載請保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