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小孩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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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應以藝術為妻,實際上就是當一輩子光棍兒。

    在下閑暇無事,往往寫些小說,雖一回還沒自居過文藝家,卻也感覺到家庭的累贅。

    每逢困于油鹽醬醋的災難中,就想到獨人一身,自己吃飽便天下太平,豈不妙哉。

     家庭之累,大半由兒女造成。

    先不用提教養的花費,隻就淘氣哭鬧而言,已足使人心慌意亂。

    小女三歲,專會等我不在屋中,在我的稿子上畫圈拉杠,且美其名曰&ldquo小濟會寫字&rdquo!把人要氣沒了脈,她到底還是有理!再不然,我剛想起一句好的,在腦中盤旋,自信足以愧死莎士比亞,假若能寫出來的話。

    當是時也,小濟拉拉我的肘,低聲說:&ldquo上公園看猴?&rdquo于是我至今還未成莎士比亞。

    小兒一歲整,還不會&ldquo寫字&rdquo,也不曉得去看猴,但善親親,閉眼,張口展覽上下四個小牙。

    我若沒事,請求他閉眼,露牙,小胖子總會東指西指的打岔。

    趕到我拿起筆來,他那一套全來了,不但親臉,閉眼,還&ldquo指&rdquo令我也得表演這幾招。

    有什麼辦法呢?! 這還算好的。

    趕到小濟午後不睡,按着也不睡,那才難辦。

    到這麼四點來鐘吧,她的困鬧開始,到五點鐘我已沒有人味。

    什麼也不對,連公園的猴都變成了臭的,而且猴之所以臭,也應當由我負責。

    小胖子也有這種困而不睡的時候,大概多數是與小濟同時發難。

    兩位小醉鬼一齊找毛病,我就是諸葛亮恐怕也得唱空城計,一點辦法沒有!在這種幹等束手被擒的時候,偏偏會來一兩封快信&mdash&mdash催稿子!我也隻好鬧脾氣了。

    不大一會兒,把太太也鬧急了,一家大小四口,都成了醉鬼,其熱鬧至為驚人。

    大人聲言離婚,小孩怎說怎不是,于離婚的争辯中瞎打混。

    一直到七點後,二位小天使已困得動不的,離婚的宣言才無形的撤銷。

    這還算好的。

    遇上小胖子出牙,那才真教厲害,不但白天沒有情理,夜裡還得上夜班。

    一會兒一醒,若被針紮了似的驚啼,他出牙,誰也不用打算睡。

    他的牙出利落了,大家全成了紅眼虎。

     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家庭中愛的發展,人生的巧妙似乎就在這裡。

    記得FrankHarris仿佛有過這麼點記載:他說王爾德為那件不名譽的案子過堂被審,一開頭他侃侃而談,語多幽默。

    及至原告提出幾個男妓作證人,王爾德沒了脈,非失敗不可了。

    Harris以為王爾德必會說:&ldquo我是個戲劇家,為觀察人生,什麼樣的人都當交往。

    假若我不和這些人接觸,我從哪裡去找戲劇中的人物呢?&rdquo可是,王爾德竟自沒這麼答辯,官司就算輸了! 把王爾德且放在一邊;藝術家得多去經驗,Harris的意見,假若不是特為王爾德而發的,的确是不錯。

    連家庭之累也是如此。

    還拿小孩們說吧&mdash&mdash這才來到正題&mdash&mdash愛他們吧,嫌他們吧,無論怎說,也是極可寶貴的經驗。

     在沒有小孩的時候,一個人的世界還是未曾發現美洲的時候的。

    小孩是科侖布,把人帶到新大陸去。

    這個新大陸并不很遠,就在熟習的街道上和家裡。

    你看,街市上給我預備的,在沒有小孩的時候,似乎隻有理發館,飯鋪,書店,郵政局等。

    我想不出嬰兒醫院,糖食店,玩具鋪等等的意義。

    連藥房裡的許許多多嬰兒用的藥和粉,報紙上嬰兒自己藥片的廣告,百貨店裡的小襪子小鞋,都顯着多此一舉,勞而無功。

    及至小天使自天飛降,我的眼睛似乎戴上了一雙放大鏡,街市依然那樣,跟我有關系的東西可是不知增加了多少倍!嬰兒醫院不但挂着牌子,敢情裡邊還有醫生呢。

    不但有醫生,還是挺神氣,一點也得罪不得。

    拿着醫生所給的神符,到藥房去,敢情那些小瓶子小罐都有作用。

    不但要買瓶子裡的白汁黃面和各色的藥餅,還得買瓶子罐子,軋粉的缽,量奶的漏鬥,乳頭,衛生尿布,玩藝多多了!百貨店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