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卷 卷七 涑水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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阨窮而不憫」乎﹖居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豈非「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則見,邦無道則隱,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遯世無悶,非不恭也。

    苟無失其中,雖孔子由之,何 得雲「君子不由」乎﹖ 辯曰: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

    隘與不恭,君子不由。

    」原孟子之言,非是瑕疵夷、惠也,而清和之弊,必至于此。

    蓋以一于清,其流必至于隘;一于和,其流必至于不恭。

    其弊如是,君子豈由之乎!苟得其中,雖聖人亦由之矣。

    觀吾孔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久速,當其可而已。

    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或謂「伯夷制行以清,柳下制行以和,捄時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

    苟有心于制行,則清也和也,豈得至于聖哉﹖夷之清,惠之和,蓋出于天性之自然,特立獨行而不變,遂臻其極緻,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

    孟子固嘗以「百世之師」許之矣,慮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偏,于是立言深捄和之弊,大有功于名教。

    疑之者誤矣。

     朱子曰:「觀吾孔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久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四十九字,愚欲刪去,而補之曰:然此不待別求左驗而是非乃明也。

    姑即溫公之所援以為說者論之,固已曉然矣。

    如溫公之說,豈非吾夫子一人之身而兼二子之長歟﹖然則時乎清而非一于清矣,是以清而不隘;時乎和而非一于和矣,是以和而未嘗不恭。

    其曰「聖之時」者,如四時之運,溫涼寒燠各以其序,非若伯夷之清則一于寒涼,柳下惠之和則一于溫燠,而不能相通也。

    以是言之,則是溫公之所援以為說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

    又曰:「苟有心于制行」至章末,愚欲刪去,而易之曰:使夷、惠有心于制行,則方且勉強修為之不暇,尚何以為聖人之清和也歟﹖彼其清且和也,蓋得于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立獨行,終其身而不變,此孟子所以直以為聖人而有同于孔子也。

    又恐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偏,于是立言以捄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

    其抑揚開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 仲子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蓋謂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蓋謂不以其道取于人而成之也。

    仲子蓋嘗諫其兄矣,而兄不用也。

    仲子之志,以為吾既知其不義矣,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于於陵。

    於陵之室與粟,身織屨、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義也,豈當更問其築與種者誰歟﹖以所食之,兄所受之饋也,故哇之,豈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邪﹖君子之責人,當探其情。

    仲子之避兄離母,豈所願邪﹖若仲子者,誠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

    孟子過之,何其甚邪! 辯曰:陳仲子弗居不義之室,弗食不義之祿,夫孰得而非之!居于陵以彰兄之過,與妻同處而離其母,人則不為也。

    而謂「仲子避兄離母,豈所願邪」殊不曉其說。

    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烏得謂之「豈所願邪」!仲子齊之世家,萬鍾之祿,世有之矣,不知何為諫其兄,以其祿與室為不義而弗食弗居也。

    謂仲子為「狷者有所不為」,避兄離母,可謂狷乎﹖孟子深闢之者,以離母則不孝,避兄則不恭也。

    使仲子之道行,則天下之人不知義之所在,謂兄可避,母可離,其害教也大矣。

    孟子之言,履霜之戒也歟! 朱子曰:溫公雲:「仲子嘗諫其兄而不用,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故避之。

    」又曰:「仲子狷者有所不為者也。

    」愚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不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

    至于父子兄弟,乃人之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夷狄矣。

    雖復謹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絕仲子之本意。

    隱之雲:「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愚謂正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

    觀舜之為法于天下者,則知之矣。

     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

    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過虛位且不敢不恭,況召之有不往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

    孟子之德,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之于成王﹖成王幼,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面稽首畏事之,與事文、武無異也。

    豈得雲彼有爵,我有德齒,可慢彼哉﹖孟子謂:蚳居其位不可以不言,言而不用不可以不去;己無官守,無言責,進退可以有餘裕。

    孟子居齊,齊王師之。

    夫師者,導人以善而救其惡者也,豈謂之無官守、無言責乎﹖若謂之為貧而仕邪,則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仰食于齊,非抱關擊柝比也。

    《詩》雲:「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賢者所為,百世之法也。

    餘懼後之人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皆援孟子以自況,故不得不疑。

     辯曰: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

    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探王之意,未嘗知以尊德樂道為事,方且恃萬乘之尊,不肯先賢者之屈,故辭以疾,欲使孟子屈身先之也。

    孟子知其意,亦辭以疾者,非驕之也。

    身可屈,道其可屈乎﹖其與「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異矣。

    又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德。

    」夫尊有德,敬耆老,乃自古人君通行之道也。

    人君所貴者,爵爾,豈可慢夫齒與德哉。

    若夫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此乃大臣輔導幼主,非可與達尊概而論也。

    又孟子謂蚳為士師,職所當諫,諫之不行則當去,為臣之道當如是也。

    為王之師,則異矣。

    《記》曰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而師處其一;尊師之禮,詔于天子無北面。

    非所謂有官守、有言責者也﹖其 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孟子以道自任,一言一行未嘗少戾于道,意謂人君尊德樂道不如是,則不足與有為。

    而謂「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過矣。

     朱子曰:溫公雲:「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

    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

    過虛位有不敢不恭,況召之有不往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

    孟子之德,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之于成王﹖成王幼,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面稽首畏事之,與事文、武無異也。

    豈得雲彼有爵,我有齒德,可慢彼哉﹖」愚謂孟子固將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則孟子辭而不往。

    其意若曰:「自我而朝王,則貴貴也。

    貴貴,義也,而何不可之有!以王召我,則非尊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