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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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一半,嫩白的頰上,忽然起了兩個紅暈。

    大約因為質夫呆呆的太看得出神了,所以她的眼角上,露了一點害羞的樣子,把她那同米粉做成似的纖嫩的頸項,稍微動了一動,頭也低下去了。

    當時隻有二十一歲的質夫,同這樣妙齡的少女還沒有接觸過,急得他額上脹出了一條青筋,格格的講不出一句回話來。

    聽她講完了話,質夫才硬的開了口請她不要客氣,請她不要在席上跪着,請她快到藍綢的被上坐下。

    半吞半吐的說這些話的時候,質夫因為怕羞不過,想做出一番動作來,把他那怕羞的不自然的樣子混過去,所以他一邊說,一邊就從被裡站了起來,跑上屋子的角上去拿了幾個坐墊來擺在他的床邊上。

    質夫俯了首,在坐墊上坐下的時候,那少女卻早在質夫的被上坐好了。

    她看質夫坐定後,又連接着對質夫說: “我們家住在N市内。

    我因為染了神經衰弱症,所以學校裡的暑假考也沒有考,到此地來養病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我的母親本來陪我在這裡的,今天因為她想回家去看看家裡的情形,才于午後下山去的。

    你在路上有沒有遇着?” 質夫聽了她的話,才想起了他白天火車站上遇着的那一個很優美的中年婦人。

     “是不是一位三十五六歲的婦人?身上穿着紫色绉綢的衣服,外面罩着玄色的紗外套的?” “是的是的,那一定是母親了。

    你在什麼地方看見她的?” “我在車站上遇着的。

    我下車的時候,她剛到車站上。

    ” “那麼你是坐一點二十分的車來的麼?” “是的!” “你是N市麼?” “不是。

    ” “東京麼?” “不是。

    ” “學堂呢?” 質夫聽她問他故鄉的時候,臉上忽然紅了一陣,因為中國人在日本是同猶太人在歐洲一樣,到處都被日本人所輕視的;及聽到她問他學校的時候,心裡卻感得了幾分驕氣,便帶了笑容指着衣架上挂着的有兩條白線的帽子說: “你看那就是我的制帽。

    ” “哦,你原來也是在第X高等的麼?我有一位表哥你認識不認識?他姓N,是去年在英法科畢業的。

    今年進了東京的帝國大學,怕不久就要回來呢!” “我不認識他,因為我是德法科。

    ” 窗外疾風雷雨的狂吼聲,竟被他們兩人的幽幽的話聲壓了下去。

    可是他們的話聲一斷,窗外的雨打風吹的響聲也馬上會傳到他們的耳膜上來。

    但是奇怪得很,他們兩人那樣依依對坐在那裡的中間,就覺得樓屋的震動,和老樹的搖撼全沒有一點可怕的地方。

    質夫聽聽她那柔和的話聲,看看她那可愛的相貌,心裡隻怕雷雨就晴了。

    和她講了四五十分鐘的話,質夫竟好像同她自幼相識的樣子。

    兩人講到天将亮的時候。

    雷雨晴了。

    閑話也講完了。

    那少女好像已經感到了疲倦,竟把身子伏倒在質夫的被上,嘶嘶的睡着了。

    她睡着之後,質夫的精神愈加亢奮起來,他隻怕驚醒了她的好夢,所以身體不敢動一動,但是他心裡真想伸出手來到她那柔軟的腰部前後去摸她一摸。

    她那伏倒的頸項後向的曲線,質夫在心裡完全的把它描寫了出來。

     “從這面下去是肩峰,除去了手的曲線,向前便是胸部,唉唉,這胸部的曲線,這胸部的曲線,下去便是腹部腰部,……” 眼看着了那少女的粉嫩潔白的頸項,耳聽着了她的微微的鼾聲,他腦裡卻在那裡替她解開衣服來。

    他想到了她的腹部腰部的時候,他的氣息也屏住吐不出來了。

    一個有血液流着帶些微溫的香味的大理石的處女裸像,現在伏在他的面前。

    質夫心裡想哭又哭不出來,想啊啊的叫又叫不出來,他的臉色漲得同夾竹桃一樣的紅。

    他實在按捺不住了,便把右手輕輕的到她頭發上去摸了一摸。

    她的鼾聲忽然停止子,質夫驟覺得眼睛轉了一轉黑,好像從高山頂上,一腳被跌在深坑裡去的樣子。

    她果然舉起頭來,開了半隻朦胧的睡眼,微微的笑着對質夫說: “你還醒着麼?怎麼不睡一下呢,我正好睡呀!對不起我要放肆了。

    ” 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話,她索性把身體橫倒,睡着在質夫被上。

    質夫看看她腰部和臀部的曲線,愈覺得眼睛裡要噴出火來的樣子,沒有辦法,他也隻能在她的背後睡下。

    原來她是背朝了質夫打側睡的,質夫睡下的時候,本想兩頭分睡,後來因為怕自家的腳要踢上她的頭去,所以隻能和她并頭睡倒。

    他先是背朝背的,但是質夫的心裡,因為不能看見她的身體,正同火裡的毛蟲一樣,苦悶得難堪。

    他在心裡思惱得好久,終究輕輕的把身子翻了過來,将他的面朝着了她的背,翻轉了身子,他又覺得苦悶得難堪。

    不知不覺輕輕地一點一點的他又把身子挨了過去。

    到了他自家的腹部離她的突出的後部隻有二寸餘的時候,他覺得怎麼也不能再挨近前去了,不得已他隻得把眼睛閉攏。

    但是一陣陣從她的肉體裡發散出來的香氣,正同刀劍般,直割到他的心裡去。

    他眼睛閉了之後,倒反覺得她赤裸裸的睡在他的胸前。

    他的苦悶到了極點了,“唉”的長歎了一聲,放大了膽他就把身子翻了轉來,與她又成了個背朝背的局面。

    他同為樣子不好看,就把腰曲了曲,把兩隻腳縮攏了。

     同上刑具被拷問似的苦了好久,到天亮之後,質夫才朦胧的睡着。

    他正要睡去的時候,那少女醒了。

    她翻過身來,坐起了半身,對質夫說: “對不起得很,吵鬧了你一夜。

    天也明了,雷雨也晴了,我不會怕了,我要回到間壁自家的房裡去睡去。

    ” 質夫被她驚醒,昏昏沉沉的聽了這幾句話,便連接着說: “你說什麼話,有什麼對不起呢?” 等她走得隔壁門家房裡之後,質夫完全醒了,朝了她的紙壁看了一眼,質夫就馬上将身體橫伏在剛才她睡過的地方。

    質夫把兩手放到身底下去作了一個緊抱的形狀,他的四體卻感着一種被上留着的她的餘溫。

    閉戶口用鼻子深深的在被上把她的香氣聞吸了一回,他覺得他的肢體部酥軟起來了。

     質夫醒來,已經是午前十點鐘的光景,昨宵的暴風雨,不留半點痕迹,映在格子窗上的日光,好像在那裡對他說: “今天天氣好得很,你該起來了。

    ” 質夫起床開了格子窗一望,覺得四山的綠葉,清新得非常。

    從綠葉叢中透露出來的青天,也同秋天的蒼空一樣,使人對之能得着一種強健的感覺。

    含了牙刷,質夫就上溫泉池去洗浴去。

    出了格子窗門,在回廊上走過隔壁的格子門的時候,質夫的末梢神經,感覺得她還睡在那裡。

    刷了牙,洗了面,浸在溫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