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命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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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教士繼續說道,那聲音仿佛從他腑髒裡發出來似的。

    “這就是萬物的象征。

    蒼蠅剛出生不久,快活得很,飛來飛去;它尋找春天,尋找廣闊的天地,尋找自由;哦!是的,可是命中注定,偏偏撞到了那扇花格窗,蜘蛛撲了出來,那醜惡的蜘蛛!可憐的舞女①!注定該死的可憐蒼蠅!雅克大人,随它去吧!這就是命!……唉!克洛德,你就是蜘蛛,克洛德,你也是蒼蠅!……你飛向科學,飛向光明,飛向太陽,一心一意隻想飛奔廣闊的天地,飛奔如同光天化日的永恒真理,可是,當你撲向那扇光彩奪目的窗洞,撲向光明、聰慧和科學的另一個世界,盲目的蒼蠅呀,荒唐的飽學之士,你居然沒有看見在光明與你之間,命運早已張挂了一張細薄的蛛網,你卻狂熱地一頭撲上去,可憐的瘋子,現在你拼命掙紮,頭也破了,翅膀也斷了,被命運的鐵鉗夾住了!……雅克大人!雅克大人!讓命運去安排吧!” “我向您保證,我絕不去碰它。

    ”夏爾莫呂應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可是,請您放開我的胳膊,大人,求求您了!您的手簡直就是一把鐵鉗。

    ” ①語義雙關。

    法文“蒼蠅”這詞是陰性的,因此這裡“舞女”既可指蒼蠅,也可指愛斯梅拉達。

     副主教根本沒有聽見,依然望着窗口說:“噢!荒唐!你真是異想天開,想用你的小蒼蠅翅膀,會把那張可怕的蜘蛛網撞破,就以為可以飛抵光明了。

    唉!你哪裡想得到,前面稍遠處還隔着一扇玻璃窗,這道透明的障礙物,這堵比黃銅還堅硬的水晶牆,把所有的哲學與真理分隔開來,你怎能跨越過去呢?啊,科學的真理!多少哲人從遙遠的地方飛來,結果碰得頭破血流!多少五花八門的體系撞到這扇永恒的玻璃窗,像蒼蠅似地嗡嗡作響!” 他頓止了。

    最後這些想法,使他不知不覺又想起了科學,看上去他冷靜了下來。

    雅克·夏爾莫呂向他發問:“喂,我的大人呀,您什麼時候來幫我煉金子呢?我老是煉不出來。

    ”副主教聽到這一問話,完全回到現實中來了。

     副主教面帶苦笑,搖了搖頭,說:“雅克大人,讀一讀米歇爾·普謝呂所著的《能的對話與鬼的法術》①那本書吧。

    我們所做的并非完全無罪的。

    ” “輕聲點,大人!這我也料得到。

    ”夏爾莫呂說道。

    “不過,當你僅僅是國王的教廷檢察官,年俸隻三十圖爾埃居,不搞點煉金術怎麼行呢!我們還是小聲點為好。

    ” 就在此時,從爐底下傳出一種吃東西的咀嚼聲,夏爾莫呂本來就心神不定,這一聽益發緊張了,問道: “什麼響聲?” 原來是學子躲在爐底下覺得非常不舒服,也感到非常無聊,東摸西找,總算找到了一塊老面包皮和一塊三角形的發黴的奶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大嚼起來,權當一種安慰和一頓早餐。

    他餓極了,嚼得特别響,而且每吃一口,咀嚼聲非常清脆響亮,這就引起了檢察官的警覺和驚恐。

     ①原文為拉丁文。

     “那是我的一隻貓,在那下面吃耗子,正飽餐一頓喽。

    ”副主教趕忙說道。

     夏爾莫呂聽他這麼解釋,也就心定了。

     “其實,大人,”他卑恭地笑着說。

    “所有的哲學家個個都有其心愛的小動物。

    您是知道塞爾維烏斯所說的這句話:誠然,無處不存在精靈①”。

     這時,堂·克洛德擔心約翰再耍什麼新花招出來,遂提醒這位可敬的弟子說,他們還得到門廊去一起研究幾個雕像呢,于是兩人走出了密室,學子如釋重負,“喔唷”了一聲,松了一大口氣,因為他正在發愁,深怕膝蓋頂着下巴,會磨出老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