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金币變枯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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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東西倒下來,再也無法直立起來。

    ” 他再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 “是的,從那天起,我心中闖進了一個陌生人。

    我運用我熟悉的一切靈丹妙藥來自我治療,諸如修道院、祭壇、工作、讀書。

    真是胡鬧!咳!當你滿腦子裝滿欲情,心灰意冷地拿腦袋去撞科學的大門,其響聲是多麼的空洞!你可知道,姑娘,從那以後,在書本和我之間,一直浮現在我眼前的是什麼呢?是你,你的身影,是某一天從天上降落到我面前的那個光輝燦爛幽靈的形象。

    但是這個形象不再是原來的顔色,它變得昏暗、慘淡、陰森、好似一個冒失鬼凝望太陽之後視覺上久浮現着一團黑影。

     “無法擺脫,你的歌聲老是萦繞在我的腦海中,你的雙腳一直在我的祈禱書上飛舞,你的形體始終在夜裡睡夢中悄悄在我肉體上滑動,于是我迫切想再見到你,觸摸你,了解你是誰,看一看你是不是仍像你在我心中的完美無缺的形象,現實會粉碎我的夢幻也說不定。

    總之,我希望能有個新的印象,好把原先的印象抹掉,更何況原先的印象實在叫我受不了了。

    我四處尋找你,終于再見到你。

    災難呀!我見到你兩次,就恨不得見到你千次,恨不得永遠一直見到你。

    于是——在這通向地獄的斜坡上,怎能刹住不往下滑呢?——于是,我再也無法自持了。

    魔鬼縛住我翅膀上的線,另一端系在你的腳上。

    我也像你一樣,成了流浪者,到處漂泊。

    我在人家的門廊下等你,在街上拐角處伺候你,在鐘樓的頂上窺探你。

    每天晚上,我都反省自己,益發感到更入迷、更沮喪了。

    更着魔了,更沒救了! “我早就知道你是什麼人,埃及人,波希米亞人,茨岡人,吉蔔賽人。

    巫術有什麼可懷疑的呢?聽着,我曾希望有一場審訊能使我擺脫魔力的控制。

    有個女巫曾經魔住了布呂諾·德·阿斯特,他把女巫燒死了,自己也得救了。

    這我是知道的。

    我拿定主意,要試一試這種療法。

    首先,我設法不讓你到聖母院前面的廣場上來,隻要你不來,我就能把你忘記。

    你卻當做耳邊風,還是來了。

    接着,我想把你搶走。

    有天夜裡,我試圖把你搶走,我們是兩個人,已經把你逮住了。

    不料來了那個晦氣軍官,把你放了。

    他搭救了你,你的災難也就開始了,也是我的災難和他的災難。

    最後,我不知道怎麼辦,也不知道事情會落個什麼下場,所以向宗教法庭告發了你。

    當時我以為這樣做,就會像布呂諾·德·阿斯特那樣把病治好了。

    我也模模糊糊認為,通過一場官司可以把你弄到手,我可以在牢房裡抓住你,占有你,你在牢房裡是無法逃脫我的掌心的;你纏住我這麼久,也該輪到我纏住你了。

    一個人作惡,就該把惡行做絕。

    半途撒手,那是膿包!罪惡到了極端,會有狂熱的樂趣。

    一個教士和一個女巫可以在牢房的稻草上銷魂蕩魄,融為一體! “所以我告發了你。

    恰恰就在那個時候,我每次碰見你,都把你吓得魂不附體。

    我策劃反對你的陰謀,我堆積在你頭上的風暴,從我這裡發出。

    變成威脅恫吓,變成電閃雷鳴。

    不過,我還是遲疑不決。

    我的計劃中有些方面太可怕了,連我自己也吓得後縮了。

     “也許我本來可以放棄這個計劃,也許我的醜惡的思想本會在我頭腦中幹涸而不結出果實。

    我原以為繼續或者中斷這起案件完全取決于我。

    可是任何罪惡的思想是不可祛除的,非要成為事實不可;但是,正是在我自以為萬能的地方,命運卻比我更強大。

    唉!咳!是命運抓住你不放,是命運硬把你推到我偷偷設下的陰謀那可怕的詭計齒輪中碾得粉碎!……你聽着,這就快說完了。

     “有一天,又是陽光燦爛的另一個日子,我無意中看見面前走過一個男子,他喊着你的名字,呵呵大笑,眼神淫蕩。

    該死!我就跟蹤着他。

    後來發生的一切你全知道了。

    ” 他住口了。

    那少女唯一說得出來的隻有一句話兒: “啊,我的弗比斯!” “不要提這個名字!”教士說,同時猛烈地抓住她的胳膊。

     “不許提這個名字!唔!我們多麼苦命,是這個名字毀了我們!更确切地說,我們彼此都受命運莫名其妙的捉弄而相互毀滅!你痛苦,是不是?你發冷,黑夜使你成為瞎子,牢房緊緊包圍着你,不過也許在你心靈深處還有點光明,盡管那隻是你對玩弄你感情那個行屍走肉的天真的愛情罷了!而我,我内心裡是牢房,我内心裡是嚴冬,是冰雪,是絕望,我靈魂裡是黑夜。

    我遭受什麼樣的痛苦,你可知道?我參加對你的審訊,坐在宗教審裁判官的席上。

    不錯,在那些教士風帽當中,有一頂下面是一個被打入地獄、渾身不斷抽搐的罪人。

    你被帶進來時,我在那裡;你被審訊時,我也在那裡。

    ……真是狼窩呀!……那是我的罪行,那是為我準備的絞刑架,我卻看見它在你的頭上慢慢升起。

    每一證詞,每一證據,每一指控,我都在那裡;我可以計算出你在苦難曆程上的每一個腳步;我也在那裡,當那頭猛獸……!我沒有預料到會動用酷刑!……聽我說,我跟着你走進了刑訊室。

    看見你被扒去衣服,施刑吏那雙卑鄙下流的手在你半裸的身體上摸來摸去。

    我看見你的腳,這隻我甯願以一個帝國換取一吻并死去的腳,這隻我覺得頭顱被踩扁也其樂無窮的腳,我看見它被緊緊套在那可怕的鐵鞋裡,它可以把一個活人的肢體變成血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