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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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寓意人物竟相采用了大量的隐喻,滔滔不絕,觀衆中沒有一個人耳朵的專注,心髒的急跳,目光的慌亂,脖子的伸長,賽過了作者本人,即那位詩人,那位好樣的皮埃爾·格蘭古瓦,就是剛才禁不住把自己名字告訴兩個漂亮姑娘的那個人兒。

    他已經回到原來的地方,離兩個姑娘幾步開外,站在柱子後面靜靜聽着,緊緊望着,細細品味着。

     序詩一開始,曾博得了觀衆的親切掌聲,這掌聲現在還在他的五髒六腑裡回蕩。

    他心蕩神馳,沉浸在瞑想之中,這是一位劇作者在廣大觀衆的靜穆中,看見自己的思想從演員嘴裡一一墜落下來時那種心醉神迷的心情。

    了不起的皮埃爾·格蘭古瓦! 不過,我們真不好意思啟口,開始這種飄飄然的心情很快被擾亂了。

    格蘭古瓦剛剛把嘴唇靠近那令人陶醉的歡樂、凱旋之杯,就有一滴苦汁摻進了杯裡。

     有個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混身在群衆當中,卻沒能撈到什麼油水,就是伸手到身旁别人的口袋裡,大概也得不到足夠的補償,遂靈機一動,心想何不爬到某個明顯的位置,好吸引衆人的目光和施舍。

    所以,開場序詩剛念頭幾句,他就利用那留給禦使們專用的看台的柱子,爬到了一個下部連接欄杆和看台的檐闆上,并坐了下來,故意顯露其破衣爛衫,顯露其一道蓋滿整隻右臂的醜惡傷疤,以乞求觀衆的注意和憐憫。

    此外,他一直沒有作聲。

     他保持沉默,序詩朗誦倒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倒黴的是學子約翰從柱頂上發現了這個乞丐及其裝腔作勢的花招,假如不是如此,本來不會突如其來發生什麼亂子的。

    這個搗蛋鬼一見到他,猛然一陣狂笑,全然不顧會不會打斷演出,會不會擾亂全場的肅穆,開心地嚷叫起來:“瞧!那個讨飯的病鬼!” 誰要是曾往蛙塘裡投下一塊石頭,或是向一群飛鳥開過一槍,就可以想象出在全神貫注的觀衆中,這叫人倒胃口的話語會産生什麼樣的後果。

    格蘭古瓦像觸了電,渾身不由一陣顫震。

    序詩霍然中止,隻見萬頭攢動,紛紛轉向那個乞丐,而這叫花子并不感到難堪,反而覺得此事倒是一個良機,正好可以撈一把,遂眯起眼睛,裝出一副可憐相,張口說道: “行行好,請行行好吧!” “活見鬼,這不正是克洛潘·特魯伊甫嗎!”約翰接着說。

     “嗬拉嘿!朋友!你的傷疤是裝在胳膊上的,你的腿怎麼倒不方便了?” 看見叫花子伸着帶傷疤的手臂,手拿着油膩的氈帽等人布施,約翰遂邊說邊往氈帽扔過去一個小錢币。

    乞丐沒有動彈一下,接住施舍,忍住嘲諷,繼續悲哀地叫着:“行行好,請行行好吧!” 這個插曲使觀衆大為開心。

    在序詩朗誦中間,突如其來插上這個即興的二重唱:一邊是約翰的尖叫聲,另一邊是乞丐不露聲色的單調吟唱。

    以羅班·普斯潘和神學生為首的許多觀衆,都報以歡暢的掌聲。

     格蘭古瓦十分不快。

    先是一下子楞住了,等他一清醒過來,随即扯着嗓門向台上四個角色叫喊:“别停!見鬼,别停!” 甚至對那兩個搗亂的家夥不屑一顧。

     就在這時候,他覺得有人在拉他大氅的下擺,心裡相當惱火,掉過頭去一看,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

    話說回來,不做出笑臉不行:拉他的是芳号叫讓茜安娜的美人兒吉斯蓋特,她的玉臂穿過欄杆,用這種方式來請他注意,說: “先生,他們還演嗎?” “當然演。

    ”格蘭古瓦被這麼一問,心裡相當惱火。

     “這樣的話,相公,您可不可以給我說一說……” “他們下面要說什麼,是嗎?”格蘭古瓦打斷她的話,說道。

    “那好,您聽着!” “不是這個意思。

    ”吉斯蓋特說。

    “而是直到現在他們說了些什麼。

    ” 格蘭古瓦不由一震,仿佛一個人被摳了一下新傷口。

     “該死的蠢丫頭!”他低聲說道。

     打從這時起,吉斯蓋特在他心目中消失了。

     話說回來,他那一聲令下,台上幾個演員不敢違命,又再說話了,觀衆一看,也重新再聽,隻是完整一出戲猛然被砍成兩段,現在重新焊接在一起,許多美妙的詩句可丢失了不少,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