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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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有幾分猶豫。
這是她頭一次公開說明她所經曆的一切。
他們注意聽，以同情的口吻跟她說話，雖然留心不提波瑞納這個姓氏，卻表露了真誠的憐憫，害她哭得很厲害。
風琴師太太是聰明人，知道漢卡需要什麼，主動提出一個建議。
&ldquo聽着，你也許有一點空閑的時間&mdash&mdash你肯不肯替我紡羊毛？我想巴庫琳娜可以紡，但是你來紡更好。
&rdquo &ldquo願上帝酬賞你！我真的需要工作，卻不敢開口。
&rdquo &ldquo好啦，好啦，不用謝，大家該幫助鄰居嘛。
羊毛是梳理過的，重一百磅左右。
&rdquo &ldquo好，我要紡，而且很會紡。
咦，我當年在娘家，不但紡紗，還織布和染布哩。
我們從來不必買衣服。
&rdquo &ldquo看看，多軟！多幹！&rdquo &ldquo真是上好的羊毛。
大概是在貴族領地的綿羊身上剪來的吧？&rdquo &ldquo啊，如果你剛好缺面粉、燕麥片或豌豆，請你告訴我，要什麼就拿什麼，我付你工錢的時候再結賬。
&rdquo 接着她帶漢卡走進一個儲藏室，裡面堆滿袋裝和桶裝的雜物，牆上挂着不少腌臘肉。
屋椽上放着一團團紡好的長線，地闆上堆了厚厚的麻布卷。
至于一串串幹蘑菇、乳酪、裝滿各色佳肴的瓶子，堆着巨型圓面包的貨架，以及别的家用品，誰記得了那麼多？ 漢卡說：&ldquo你會收到最光滑的線紗。
再次謝謝你的好心。
但是我自己恐怕搬不動這麼多羊毛。
&rdquo &ldquo東西會送到你家。
&rdquo &ldquo那就好了，我還得在村子裡走動走動呢。
&rdquo 她再次道謝，但是現在不那麼熱誠和直爽了，因為她妒火中燒。
&ldquo她們的一切都是我們農民送的，東西拿到他們家，而且是我們生産的&hellip&hellip他們的儲藏室堆滿我們的禮物！而且，能知道他們放出多少高利貸！啊，&lsquo有羊毛可剪的人，自有好酒菜吃&rsquo&hellip&hellip大家生産這一切，工作可辛苦得很&mdash&mdash算了，算了！&rdquo她一面這麼想，一面走出屋外，女傭瑪格達和她的行車已經不在那兒，時候不早，漢卡加快了腳步。
她能到什麼地方打聽安提克的工作，又向誰打聽呢？ 以前在公公的田莊，她覺得人人都很和善，大家經常來看她，不是來找她幫忙，就是笑眯眯來說幾句客氣話。
如今她站在冷風裡，居然不知道能去找誰！ 她停在克倫巴家門前，也停在西蒙家門前，但是她不想進去，她想起安提克叫她别拜訪任何人。
&ldquo大家幫不上忙，也不會幫忙的&mdash&mdash隻會同情我們，他們對一條死狗也照樣同情呀！&rdquo他說過。
&ldquo真對，噢，他說得真對！&rdquo她想起風琴師夫婦。
噢，她若是男人就好了！她會馬上動手幹活兒，整頓一切。
那麼她就用不着訴苦，對鄰居袒露傷處，叫人同情了！ 她心裡貪婪地渴求工作，心力好集中，連骨架都硬了，步伐既堅定又迅速。
她還渴望經過公公家，哪怕隻從外面看看房地，哪怕一飽眼福都好。
但是她在教堂門前轉彎，走一條窄徑由凍結的湖面到磨坊。
她走得很快，不左顧右盼&mdash&mdash在冰上小心避免滑一跤，決心趕快走過去，什麼都不看，免得回憶過去徒增傷感。
但是她失控了。
不知怎麼，她在波瑞納家對面突然停下來，眼睛離不開窗口閃爍的燈光。
&ldquo那是我們的&mdash&mdash我們的&hellip&hellip我們怎麼離得開這兒？&hellip&hellip鐵匠馬上就會奪去。
不！我一步也不走。
無論安提克留不留，我要像看門狗，守着不放！&hellip&hellip他父親又不是長生不老的神仙，何況很可能發生别的變故&hellip&hellip我不願看孩子們遭人劫掠，也不願意離開村子。
&rdquo她望着積雪的果園，建築物模糊的輪廓，銀色的屋頂，暗色的牆壁，以及背景處席棚後方的茅草堆，這些念頭一一閃過她的腦海。
夜色很靜，很冷，黑漆漆的，天幕布滿了星星，使雪地罩上一層銀光。
樹木被雪壓得向下垂，仿佛在萬籁俱寂中昏昏睡去，成了包白布的幻影，迷迷蒙蒙，卻又硬硬的。
每一道人聲都漸漸遠去，隻有一種聲音&mdash&mdash是那些入魔又沒有生命的樹木喃喃呼吸嗎？是顫抖的星星潺潺低語嗎？有一種音籁在空中抖動。
漢卡站在那兒，忘了一分一秒過去的時光，忘了難以忍受的寒意，眼睛盯着農舍，貪婪地看個飽，将所有的印象牢記在心中，帶着未滿足的夢想吸收一切。
雪地上突然響起一陣劈啪聲，喚醒了她的迷夢，有人走同一條路越過水塘，過了一會兒她看到娜絲特卡。
&ldquo什麼，是你呀，漢卡？&rdquo &ldquo何必這麼吃驚？難道我死了，你看到的是我的幽靈？&rdquo &ldquo你胡思亂想什麼？我好久沒看劍你，覺得驚訝。
你要到哪兒？&rdquo &ldquo到磨坊。
&rdquo &ldquo我也要去那邊，我給馬修送晚餐。
&rdquo &ldquo他目前是不是在那邊學做磨坊生意？&rdquo &ldquo磨坊生意？不，才不哩！他們在此地趕建一棟鋸木廠，連晚上都幹活兒。
&rdquo 她們一起走，娜絲特卡嘁嘁喳喳說話，但是小心不提波瑞納的姓名，漢卡雖然樂意聽，卻覺得不好探問。
&ldquo磨坊主出的工錢高不高？&rdquo &ldquo馬修一天拿五茲洛蒂十五葛羅茲。
&rdquo &ldquo這麼多？&rdquo &ldquo難怪嘛，他是工頭，掌管一切。
&rdquo 漢卡不再說話，經過打鐵鋪門前時，未裝玻璃的窗子透出一道紅光，染紅了雪地，她這才咕哝道： &ldquo那個叛徒！永遠不缺工作！&rdquo &ldquo他雇了一名助手，自己經常出門。
他還跟猶太人聯手搞森林的生意，和他們串通騙人。
&rdquo &ldquo他們砍下開墾地的樹木沒有？&rdquo &ldquo你是不是住在叢林，居然不知道這回事？&rdquo &ldquo不是，但是我不愛打聽村子裡的消息。
&rdquo &ldquo好吧，我告訴你，他們正在砍已經買下來的那片林地。
&rdquo &ldquo當然，我們村民絕不許他們砍我們開墾地的樹木。
&rdquo &ldquo就算這樣，又有誰會插手呢？社區長支持貴族領地的人，村長和所有行政長官也差不多。
&rdquo &ldquo
這是她頭一次公開說明她所經曆的一切。
他們注意聽，以同情的口吻跟她說話，雖然留心不提波瑞納這個姓氏，卻表露了真誠的憐憫，害她哭得很厲害。
風琴師太太是聰明人，知道漢卡需要什麼，主動提出一個建議。
&ldquo聽着，你也許有一點空閑的時間&mdash&mdash你肯不肯替我紡羊毛？我想巴庫琳娜可以紡，但是你來紡更好。
&rdquo &ldquo願上帝酬賞你！我真的需要工作，卻不敢開口。
&rdquo &ldquo好啦，好啦，不用謝，大家該幫助鄰居嘛。
羊毛是梳理過的，重一百磅左右。
&rdquo &ldquo好，我要紡，而且很會紡。
咦，我當年在娘家，不但紡紗，還織布和染布哩。
我們從來不必買衣服。
&rdquo &ldquo看看，多軟！多幹！&rdquo &ldquo真是上好的羊毛。
大概是在貴族領地的綿羊身上剪來的吧？&rdquo &ldquo啊，如果你剛好缺面粉、燕麥片或豌豆，請你告訴我，要什麼就拿什麼，我付你工錢的時候再結賬。
&rdquo 接着她帶漢卡走進一個儲藏室，裡面堆滿袋裝和桶裝的雜物，牆上挂着不少腌臘肉。
屋椽上放着一團團紡好的長線，地闆上堆了厚厚的麻布卷。
至于一串串幹蘑菇、乳酪、裝滿各色佳肴的瓶子，堆着巨型圓面包的貨架，以及别的家用品，誰記得了那麼多？ 漢卡說：&ldquo你會收到最光滑的線紗。
再次謝謝你的好心。
但是我自己恐怕搬不動這麼多羊毛。
&rdquo &ldquo東西會送到你家。
&rdquo &ldquo那就好了，我還得在村子裡走動走動呢。
&rdquo 她再次道謝，但是現在不那麼熱誠和直爽了，因為她妒火中燒。
&ldquo她們的一切都是我們農民送的，東西拿到他們家，而且是我們生産的&hellip&hellip他們的儲藏室堆滿我們的禮物！而且，能知道他們放出多少高利貸！啊，&lsquo有羊毛可剪的人，自有好酒菜吃&rsquo&hellip&hellip大家生産這一切，工作可辛苦得很&mdash&mdash算了，算了！&rdquo她一面這麼想，一面走出屋外，女傭瑪格達和她的行車已經不在那兒，時候不早，漢卡加快了腳步。
她能到什麼地方打聽安提克的工作，又向誰打聽呢？ 以前在公公的田莊，她覺得人人都很和善，大家經常來看她，不是來找她幫忙，就是笑眯眯來說幾句客氣話。
如今她站在冷風裡，居然不知道能去找誰！ 她停在克倫巴家門前，也停在西蒙家門前，但是她不想進去，她想起安提克叫她别拜訪任何人。
&ldquo大家幫不上忙，也不會幫忙的&mdash&mdash隻會同情我們，他們對一條死狗也照樣同情呀！&rdquo他說過。
&ldquo真對，噢，他說得真對！&rdquo她想起風琴師夫婦。
噢，她若是男人就好了！她會馬上動手幹活兒，整頓一切。
那麼她就用不着訴苦，對鄰居袒露傷處，叫人同情了！ 她心裡貪婪地渴求工作，心力好集中，連骨架都硬了，步伐既堅定又迅速。
她還渴望經過公公家，哪怕隻從外面看看房地，哪怕一飽眼福都好。
但是她在教堂門前轉彎，走一條窄徑由凍結的湖面到磨坊。
她走得很快，不左顧右盼&mdash&mdash在冰上小心避免滑一跤，決心趕快走過去，什麼都不看，免得回憶過去徒增傷感。
但是她失控了。
不知怎麼，她在波瑞納家對面突然停下來，眼睛離不開窗口閃爍的燈光。
&ldquo那是我們的&mdash&mdash我們的&hellip&hellip我們怎麼離得開這兒？&hellip&hellip鐵匠馬上就會奪去。
不！我一步也不走。
無論安提克留不留，我要像看門狗，守着不放！&hellip&hellip他父親又不是長生不老的神仙，何況很可能發生别的變故&hellip&hellip我不願看孩子們遭人劫掠，也不願意離開村子。
&rdquo她望着積雪的果園，建築物模糊的輪廓，銀色的屋頂，暗色的牆壁，以及背景處席棚後方的茅草堆，這些念頭一一閃過她的腦海。
夜色很靜，很冷，黑漆漆的，天幕布滿了星星，使雪地罩上一層銀光。
樹木被雪壓得向下垂，仿佛在萬籁俱寂中昏昏睡去，成了包白布的幻影，迷迷蒙蒙，卻又硬硬的。
每一道人聲都漸漸遠去，隻有一種聲音&mdash&mdash是那些入魔又沒有生命的樹木喃喃呼吸嗎？是顫抖的星星潺潺低語嗎？有一種音籁在空中抖動。
漢卡站在那兒，忘了一分一秒過去的時光，忘了難以忍受的寒意，眼睛盯着農舍，貪婪地看個飽，将所有的印象牢記在心中，帶着未滿足的夢想吸收一切。
雪地上突然響起一陣劈啪聲，喚醒了她的迷夢，有人走同一條路越過水塘，過了一會兒她看到娜絲特卡。
&ldquo什麼，是你呀，漢卡？&rdquo &ldquo何必這麼吃驚？難道我死了，你看到的是我的幽靈？&rdquo &ldquo你胡思亂想什麼？我好久沒看劍你，覺得驚訝。
你要到哪兒？&rdquo &ldquo到磨坊。
&rdquo &ldquo我也要去那邊，我給馬修送晚餐。
&rdquo &ldquo他目前是不是在那邊學做磨坊生意？&rdquo &ldquo磨坊生意？不，才不哩！他們在此地趕建一棟鋸木廠，連晚上都幹活兒。
&rdquo 她們一起走，娜絲特卡嘁嘁喳喳說話，但是小心不提波瑞納的姓名，漢卡雖然樂意聽，卻覺得不好探問。
&ldquo磨坊主出的工錢高不高？&rdquo &ldquo馬修一天拿五茲洛蒂十五葛羅茲。
&rdquo &ldquo這麼多？&rdquo &ldquo難怪嘛，他是工頭，掌管一切。
&rdquo 漢卡不再說話，經過打鐵鋪門前時，未裝玻璃的窗子透出一道紅光，染紅了雪地，她這才咕哝道： &ldquo那個叛徒！永遠不缺工作！&rdquo &ldquo他雇了一名助手，自己經常出門。
他還跟猶太人聯手搞森林的生意，和他們串通騙人。
&rdquo &ldquo他們砍下開墾地的樹木沒有？&rdquo &ldquo你是不是住在叢林，居然不知道這回事？&rdquo &ldquo不是，但是我不愛打聽村子裡的消息。
&rdquo &ldquo好吧，我告訴你，他們正在砍已經買下來的那片林地。
&rdquo &ldquo當然，我們村民絕不許他們砍我們開墾地的樹木。
&rdquo &ldquo就算這樣，又有誰會插手呢？社區長支持貴族領地的人，村長和所有行政長官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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