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妖魔寶放煙沙火 悟空計盜紫金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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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人一念之郁然者,即煙也;熾然者,即火也;蓬然勃然者,即沙也。
是三者豈得非魔乎?學人于此,苟欲以火攻火,以煙沙攻煙沙,則郁然、熾然與蓬勃然者,将益燀赫而不可解,勢不得不奪魔兵而用之。
然魔兵豈可以為我兵乎?故妖犼既降,則金鈴自應還之主人。
風雷一過,依然太空,何染着之有?乃知所謂魔兵者,吾身之魔兵,而非麒麟山懈犭洞之賽太歲也。
則所謂主人者,亦吾身之主人,而非南海之觀世音也。
行者之計盜金鈴,不知費幾許騰那變化,而鈴已入手,複以躁動失之。
則知真寶難得而易喪,即此可為輕弄魔兵者之戒。
】 卻說那孫行者抖擻神威,持着鐵棒,踏祥光起在空中,迎面喝道:“你是那裡來的邪魔,待往何方猖獗!”那怪物厲聲高叫道:“吾黨不是别人,乃麒麟山獬豸洞賽太歲大王爺爺部下先鋒,今奉大王令,到此取宮女二名,伏侍金聖娘娘。
你是何人,敢來問我!”行者道:“吾乃齊天大聖孫悟空,因保東土唐僧西天拜佛,路過此國,知你這夥邪魔欺主,特展雄才,治國祛邪。
正沒處尋你,卻來此送命!”那怪聞言,不知好歹,展長槍就刺行者。
行者舉鐵棒劈面相迎,在半空裡這一場好殺—— 棍是龍宮鎮海珍,槍乃人間轉煉鐵。
凡兵怎敢比仙兵,擦着些兒神氣洩。
大聖原來太乙仙,妖精本是邪魔孽。
鬼祟焉能近正人,一正之時邪就滅。
】那個弄風播土唬皇王,這個踏霧騰雲遮日月。
丢開架子賭輸赢,無能誰敢誇豪傑!還是齊天大聖能,乒乓一棍槍先折。
那妖精被行者一鐵棒把根槍打做兩截,慌得顧性命,撥轉風頭,徑往西方敗走。
行者且不趕他,按下雲頭,來至避妖樓地穴之外叫道:“師父,請同陛下出來,怪物已趕去矣。
”那唐僧才扶着君王,同出穴外,見滿天清朗,更無妖邪之氣。
那皇帝即至酒席前,自己拿壺把盞,滿斟金杯奉與行者道:“神僧,權謝,權謝!”這行者接杯在手,還未回言,隻聽得朝門外有官來報:“西門上火起了!”行者聞說,将金杯連酒望空一撇,當的一聲響亮,那個金杯落地。
君王着了忙,躬身施禮道:“神僧,恕罪,恕罪!是寡人不是了!禮當請上殿拜謝,隻因有這方便酒在此,故就奉耳。
神僧卻把杯子撇了,卻不是有見怪之意?”行者笑道:“不是這話,不是這話。
” 少頃間,又有官來報:“好雨呀!才西門上起火,被一場大雨,把火滅了。
滿街上流水,盡都是酒氣。
”
】行者又笑道:“陛下,你見我撇杯,疑有見怪之意,非也。
那妖敗走西方,我不曾趕他,他就放起火來。
這一杯酒,卻是我滅了妖火,救了西城裡外人家,豈有他意!”國王更十分歡喜加敬。
即請三藏四衆,同上寶殿,就有推位讓國之意。
行者笑道:“陛下,才那妖精,他稱是賽太歲部下先鋒,來此取宮女的。
他如今戰敗而回,定然報與那厮,那厮定要來與我相争。
我恐他一時興師帥衆,未免又驚傷百姓,恐唬陛下。
欲去迎他一迎,就在那半空中擒了他,取回聖後。
但不知向那方去,這裡到他那山洞有多少遠近?”國王道:“寡人曾差夜不收軍馬到那裡探聽聲息,往來要行五十餘日。
坐落南方,約有三千餘裡。
”行者聞言叫:“八戒、沙僧,護持在此,老孫去來。
”國王扯住道:“神僧且從容一日,待安排些幹糧烘炒,與你些盤纏銀兩,選一匹快馬,方才可去。
”行者笑道:“陛下說得是巴山轉嶺步行之話。
我老孫不瞞你說,似這三千裡路,斟酒在鐘不冷,就打個往回。
”國王道:“神僧,你不要怪我說。
你這尊貌,卻象個猿猴一般,怎生有這等法力會走路也?”行者道: 我身雖是猿猴數,自幼打開生死路。
遍訪明師把道傳,山前修煉無朝暮。
倚天為頂地為爐,兩般藥物團烏兔。
采取陰陽水火交,時間頓把玄關悟。
全仗天罡搬運功,也憑鬥柄遷移步。
退爐進火最依時,抽鉛添汞相交顧。
攢簇五行造化生,合和四象分時度。
二氣歸于黃道間,三家會在金丹路。
悟通法律歸四肢,本來筋鬥如神助。
一縱縱過太行山,一打打過淩雲渡。
何愁峻嶺幾千重,不怕長江百十數。
隻因變化沒遮攔,一打十萬八千路! 那國王見說,又驚又喜,笑吟吟捧着一杯禦酒遞與行者道:“神僧遠勞,進此一杯引意。
”這大聖一心要去降妖,那裡有心吃酒,隻叫:“且放下,等我去了回來再飲。
”好行者,說聲去,唿哨一聲,寂然不見。
那一國君臣,皆驚訝不題。
卻說行者将身一縱,早見一座高山阻住霧角,即按雲頭,立在那巅峰之上,仔細觀看,好山—— 沖天占地,礙日生雲。
沖天處,尖峰矗矗;占地處,遠脈迢迢。
礙日的,乃嶺頭松郁郁;生雲的,乃崖下石磷磷。
松郁郁,四時八節常青;石磷磷,萬載千年不改。
林中每聽夜猿啼,澗内常聞妖蟒過。
山禽聲咽咽,山獸吼呼呼。
山獐山鹿,成雙作對紛紛走;山鴉山鵲,打陣攢群密密飛。
山草山花看不盡,山桃山果映時新。
雖然倚險不堪行,卻是妖仙隐逸處。
這大聖看看不厭,正欲找尋洞口,隻見那山凹裡烘烘火光飛出,霎時間,撲天紅焰,紅焰之中冒出一股惡煙,比火更毒,好煙!但見那: 火光迸萬點金燈,火焰飛千條紅虹。
那煙不是竈筒煙,不是草木煙,煙卻有五色:青紅白黑黃。
熏着南天門外柱,燎着靈霄殿上梁。
燒得那窩中走獸連皮爛,林内飛禽羽盡光。
但看這煙如此惡,怎入深山伏怪王! 大聖正自恐懼,又見那山中迸出一道沙來。
好沙,真個是遮天蔽日!你看—— 紛紛絯絯遍天涯,鄧鄧渾渾大地遮。
細塵到處迷人目,粗灰滿谷滾芝麻。
采藥仙僮迷失伴,打柴樵子沒尋家。
手中就有明珠現,時間刮得眼生花。
這行者隻顧看玩,不覺沙灰飛入鼻内,癢斯斯的,打了兩個噴嚏,即回頭伸手,在岩下摸了兩個鵝卵石,塞住鼻子,搖身一變,變做一個攢火的鹞子,飛入煙火中間,蓦了幾蓦,卻就沒了沙灰,煙火也息了。
急現本象下來。
又看時,隻聽得丁丁東東的一個銅鑼聲響,卻道:“我走錯了路也!這裡不是妖精住處。
鑼聲似鋪兵之鑼,想是通國的大路,有鋪兵去下文書。
且等老孫去問他一問。
” 正走處,忽見是個小妖兒,擔着黃旗,背着文書,敲着鑼兒,急走如飛而來,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