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群魔欺本性 一體拜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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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冷風”者,示其高見遠慮,在籠外而不上火氣;“變黑蒼蠅”者,示其晦暗無知,在籠中而多受悶氣。

    其曰:“冷還好捱,若熱就要傷命。

    ”可謂提醒一切夯貨矣。

    然既知此悶氣,須要出此悶氣;欲出此悶氣,須要脫此悶氣之根。

    不複上蒸籠,揭開籠頭,抖假收真,層層解放,徐緩而行,不得急欲見功,冒然下手。

    故行者道:“莫忙!莫忙!”蓋以金丹大道,有藥物、有火候、有功用,毫發之差,千裡之失。

     “念咒語放了龍神,又輕輕悄悄,尋着行李白馬,請師父上馬,八戒沙僧随後,他向前引路,”凡以明大道,循次而進,放的假,方可尋得真;得的真,方可行的路,絲毫不容苟且也。

    然通衢大道,隻有一條;曲徑斜路,足有千萬。

    處處梆鈴,門門封鎖,若不得真師口傳心授,焉知何者是真?何者是假?真令人以向前不得,退後不能。

    除是上智神人,能以跳出籠罩,其餘凡夫俗子,實難逃命。

    若欲強逃,無路可通,猶如作賊爬牆,究是黑夜生活,出此入彼,如何出得妖魔之手?“不是脫根救,仍是上籠蒸”卻是實言 夫不能脫根救,仍複上蒸籠者,特以絕不似道者,隻可以籠中下,而不能籠上智,至于似道而實非道者,不但中下者而受其捆綁,即上智者亦無不入其術中。

    “錦香亭”,色空俱有之處;“鐵櫃”者,内外不通之象。

    “把唐僧藏在櫃裡”者,内念不出,不着手空也;“關了亭子”者,外物不入,不着于色也。

    世間一等作孽老魔,執心為道,抱住不放,誤認人心中有稀奇之物,恐為外賊所偷,而随緊閉六門,靜坐定心,外物不入,内念不出,自謂若能死的人心,即可生的道心,人心不來攪擾,卻拿住道心,慢慢受用。

    這等不死不活,似是而非,不待蒸熟夾生而吃之謠言,易足惑人。

    以一盲而引衆盲,遍傳亂講,縱有上智者,能以連夜裡剿滅獅駝洞着空執相。

    冒聽之小妖,豈能剿滅獅駝國色空兼有冒傳之老魔乎?性命大道,遭此大難,有識者,能不放聲大哭哉?哭者何?哭其西方勝境無緣到,氣散心傷可奈何? 夫如來三藏真經,所以勸善也。

    後世無知之徒,反借如來真經門戶,以假亂真,阻擋修行大路,誤人性命,大失當年教外别傳、金箍念念歸真之妙旨。

    “行者要且去見如來,備言前事,若肯把經與我,送上東土,一則傳揚善果,二來了我等心願。

    若不肯與我,叫他把《松箍咒》念念,褪下這個箍子,交還與他,老孫還本洞去罷。

    ”是言真履實踐,勇猛精進,見得如來,方能取的真經歸來。

    若不到見如來之時,而真經未能取;若不到取得真經之時,而金箍未可松。

    不得因旁門外道之魔障,而即念松褪箍,自走回頭路也。

    蓋以魔障是魔障,取經是取經,金箍為取經而設,非為魔障而設,取經者正事,魔障者末事,豈可因末事而廢正事?又豈可因末事而念松褪箍乎? “行者拜見如來,訴說獅駝城三個毒魔,把師父捉将去,求念松箍”等語,是已悟得因魔障而念松矣。

    如來笑道:“悟空少得煩惱,那妖精神通廣大,你勝不得他,所以這等心痛。

    ”言獨悟一空,空即是色,便是生魔,而不能勝魔。

    “行者笑道:不與你有親,如何認得?’如來道:‘我慧眼觀之,故此認得。

    ’”言觀本于慧,色即是空,故能識魔,而不是親魔。

     “混沌初分,天開地辟,萬物皆生,飛禽以鳳凰為長,鳳凰又得交合之氣,生育孔雀大鵬。

    孔雀出世之時,吃人最惡,如來修成丈六金身,也被吸去。

    如來剖開脊背,跨上靈山,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一宗公案。

    以見鳳凰交合,生育孔雀大鵬,先天變為後天,孔雀之吃人最惡,猶如大鵬之吃僧為魔。

    佛已修成丈六金身,猶不免于孔雀之吸,究之刻脊而出,跨上靈山,封為佛母大明王。

    是不以為冤,而反為恩,佛不得孔雀之吸,而不得上靈山。

    比之修道者,不遇魔障,不能困心衡慮,以固其志,魔障正所以為大修行人助力耳,故曰:“大鵬是與他一母,故此有些親處。

    ”既曰有親,則魔障非魔障,是在人認得分明,打的過去耳。

     如來使行者與妖精交戰,許敗不許勝,“敗上來,我自收他”者,順其所欲,漸次尋之也。

    ”行者将身一閃,藏在如來金光影裡”,妙有而入真空也;“隻見那過去、未來、現在三尊佛像,與五百阿羅汗、三千揭谛神,布散左右,把那三個魔頭圍住”者,真空而變妙有也。

    “文殊、普賢念動真言,青獅白象泯耳歸真。

    ”一念純真,心足意淨,執象泥文,私猜妄議之念俱化,何着空執象之有?“如來閃金光,把鵲巢貫頂的頭,迎風一幌,變作鮮紅的一塊血肉。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色空一貫,不妨真中而用假。

    “妖精刁他一下,佛祖把手往上一指,那妖翅膊上揪了筋,再飛不去,隻在佛頂上,再不能遠循。

    ”以無制有,以有入無,有無不二,當時由假而歸真;真中用假,由假歸真,即色即空,非色非空,化氣質而複天真,至簡至易。

    即宣聖一貫之道,佛祖一乘之妙旨。

    真是慈悲中之狠人,真空中之大法。

    彼一切不知變化氣質者,師心高傲,色空俱着,在血肉團心上做生活,冒聽冒傳,認假傷真,适以祭其口而已,其他何望? “佛祖收了妖精,大鵬咬牙說出唐僧在鐵櫃裡”,無為之先,必須有為,借假求真也;“佛祖不敢輕放了大鵬,也隻叫他在光焰上做個護法”,有為之後,必須無為,以真化假也。

    前後兩段功夫,先有為而後無為,性命必須雙修,一了性而一了命。

    有無兼該,性命雙修,形神俱妙,與道合真;圓陀陀,光灼灼,淨倮倮,赤灑灑,大丈夫之能事畢矣。

     噫!“錦香亭打開門看,内有一個鐵櫃,隻聽得三藏啼哭之聲”,是打開色空之門戶,叫人看假聽真,不得棄真而認假;“降妖杖,打開鐵櫃,拽開櫃蓋,叫聲師父”,是打開生死機關,叫人拽假尋真,當須借假而修真。

    “三藏放聲大哭,叫徒弟”,此非三藏哭,乃仙翁大哭其邪說橫行,足以害道;“行者把上項事細說一遍”,非行者說,乃仙翁細說與後世學人,平自辨别。

    仙翁一片慈悲心,躍躍紙背。

    真假顯然,若有能辨的真假者,則僞學難瞞,正道可知,急須離獅駝而找大路,以了性命,不容有緩者。

    結雲:“真經必得真人取,魔怪千般總是虛。

    ”一切在獅駝國興妖作怪之輩,聞此而當猛省回頭矣。

     詩曰: 旁門曲徑俱迷真,那個能知主與賓。

     教外别傳微妙法,不空不色複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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