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關燈
,下之廷尉,廷尉當然後罪之。

    蓋法者,天下之公議,君上亦不能私自聽斷。

    天牢獄中之有犯死罪者,又有盤核然後囚之天牢,所謂死囚獄,非公卿大夫禮使之臣可囚之地。

    楊少遊有何盤核之罪?又何死罪而囚之天牢乎?此已聖明過中之舉。

    侍郎臣嚴學初,敢生迎合獻媚、乘機狙擊之意,謂之鄭纁放之四裔,楊少遊論以大不敬,以帷薄為證,辭意極其醜污,真所謂含血噴人,先污其口者也。

    鄭纁一先朝舊臣,禮義宗匠,帷薄之機,豈一毫迎似于此人者乎?誣人之罪,自有當律。

    伏乞聖明亟下反汗之命,放釋楊少遊之囚,特下嚴學初于天牢,盤核其誣人構陷,必有奸黨之根底,一并痛核,各罪其罪,斷不可已。

    臣不任冀懇之至。

     疏上,天子覽畢,大以為是,即命嚴學初下于天牢獄,楊少遊移下廷慰。

     張修河大生懼怯,與其子善相對,焦燥道:“吾事又見敗于楊少遊這畜生,那裡是好,實不甘憤,必以算賬,從以下石,乃出我口氣。

    ”沉思半晌,乃道:“前日魏太監,我所厚賂而交深,關節雖不成,他當自愧,其有負于我。

    今楊少遊得罪于太後娘娘。

    魏太監陪侍皇太孫千歲,常常得侍于太後。

    又有客氏有權,足以旋天轉地。

    我再見魏太監,倘可有助,有未可知了。

    ”張善道:“爺爺之教有理。

    ”是夜,張修河複将金珠厚币,坐了便轎,前引角燈,隻将心腹家丁數人,往至魏忠賢門前。

    忠賢延于上座,施禮坐定。

     茶畢,修河袖裡取拿三寸徑的夜明珠十枚,瓜子黃金十斤,奉贈道:“些少薄儀,隻表芹忱了。

    ”忠賢謝道:“曾者令郎科名,幾乎有成。

    争奈皇爺另谕于座師、宗師,竟然沒取。

    可不是罔功受賞,尚在赦然。

    今又重受,不敢克當的呢。

    ”修河道:“太監說那裡話。

    太孫千歲爺如為得志,不徒孩兒之科試有成就,晚生父子都是太監私有之人。

    争奪葉、王兩那厮,希皇上之志,好不秉公,豈太監不盡力而然,今有一般好機會:楊家畜生不承望太後娘娘揀選驸馬之至意盛旨,謂有已聘于鄭鄤畜生之女,太後娘娘已使退币賴婚,少遊再疏抗拒,豈有如許臣分,少遊已下天牢。

    乘此好機,太監擠他下石,置之死罪。

    學士之對頭可際,孩兒才學又不下于楊少遊,驸馬揀選,不求他。

    而為家豚擇定。

    太監恩德,世世難忘。

    太監可能作成,多多反勝了科試狀元呢。

    ”忠賢聽罷,心内想道:“他來再得厚賂,如是殷懃。

    我雖皇孫奉承,素無寵眷于太後娘娘。

    況又驸馬遴選,也非我們所不敢為。

    他之孩兒,一面麻子,又黑又矮,千萬醜陋,真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甯不可笑?然今若示其無計算賬,又無奈太後何,則不但我自貶,他必輕視我,我又無受他重寶,倒不方便。

    不如假意籍勢,始示好顔,籠絡他,然後受他現成的黃金,隻為見景生情,有何不可。

    ”想畢,便笑嘻嘻的笑道:“老爺高見,合兄鄙見。

    楊少遊今已下獄,罪當不赦。

    賢胤禁脔之選如得作成,奚啻甚麼科甲翰林,憑借皇親勢力,下生從中傾軋,除一楊少遊,比諸摧柘拉朽反為易易。

    今蒙老爺如此錯愛,下生敢不盡力以圖作成呢。

    ”修河聽他甘言利誘,認以為真,不知堕他術中,不勝大喜,再謝道:“如是,總是太監造化。

    不但太監之恩,天高地厚,學生父子世世生生,當為結草含珠,以報來生。

    ”及到夜深,别去,再三囑咐去了。

    不在話下。

     且說太後娘娘千秋節好日,乃是七月七日乞巧日了。

    當日,天子登殿,群臣文武百官朝賀,舞蹈揚塵,呼萬歲畢,天子率皇親國戚,入于内殿,陪侍宴筵。

    自然是龍髓鳳肝,山玲海錯,說不盡笙箫鼓樂,歌聲舞影,熱熱鬧鬧。

     酒過三巡,皇爺正欲乘借好日,申白楊少遊不可賴婚已聘之妻。

    驸馬都尉李世迪乘間奏太後道:“蘭陽驸馬之谏,臣不敢奏達可否。

    然大學士楊少遊之聘司徒鄭鄤之女,聘币一納,夫婦已定,不可還退賴婚,以傷禮義。

    況鄭鄤元老大臣,楊少遊卿月學士,其在禮使之道,有與匹庶大相不同。

    伏乞娘娘:特霁雷霆之威,亟釋楊少遊,使還納币,以廣聖恩。

    不勝幸甚。

    ”禦史張居正複奏道:“都尉之奏,實合禮義。

    嚴學初妾言構誣之罪,尤當究核正罪,以懲奸佞之習。

    ”于是皇爺随以二臣之奏,允合采用:“伏願娘娘宜允良臣之奏。

    ”太後審知前日退币之非理,但以箫聲隔遠而相合,庭鶴飛越而叫舞,不是天定因緣,不有是也,以此必欲以楊少遊為配蘭陽,心中不舍,便下懿旨道:“寡躬亦當再思。

    ”諸臣一時鹹頌聖德。

     時張修河以外臣不參内宴。

    魏忠賢侍皇太孫,雖然在傍,朝廷奏事,皇親陳達,那裡敢發一言,隻自暗暗發歎:“張吏部之事,又為不成。

    隻是驸馬之選,雖然不在楊少遊,張善之醜,不當拟議,但他再賂厚币,無以報答,隻非我身主張,何關于我?”如是思量,這是慢話,不題。

     且說宴設歡樂,方頌太平,忽然邊報聚至。

    黃門官手持一度表文,蒼黃奏達,滿朝遑遑。

     未知邊報何事有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