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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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進行到這裡,需要我們把桑普森·布拉斯先生家裡的一些細節了解一下,如果不在目前叙述,以後就不大容易有更方便的機會了,因此曆史家願意拉住親愛的讀者的手,同他一躍而騰上天空,沖雲破霧,比唐克萊奧法斯·萊安德羅·佩雷斯·桑布略和他的鬼使[1]更為迅捷地從那一個愉快的地區裡通行過去,然後再同他一道在貝威斯村的馬路上降落。

     大膽的空中旅行家們降落在一所黑暗的小房子前面,這裡一度是桑普森·布拉斯先生的住處。

     這一所小小住宅的客廳臨着大街,窗戶開得低到人行道上,行人沿着牆根走過,袖子可以摩擦着昏暗的玻璃&mdash&mdash這一來倒很好,因為它很龌龊&mdash&mdash在桑普森·布拉斯住在這裡的時期,窗子上挂着一塊又歪斜又懶散、又是被太陽曬褪了顔色的綠簾幕,由于使用得長久了,已經破爛不堪,它不隻不能阻攔外面的視線,反而可以成為一個有利的媒介,使人把小暗室中的一切看個清清楚楚。

    其實裡面也沒有什麼可看的。

    一張搖擺不穩的桌子,幾捆瘦細的紙卷,得意揚揚地擺在上面,這些紙頭在口袋裡裝得日子久了,顔色發黃,也揉搓得不成樣子;一對凳子面對面地放在這張衰頹的家具兩旁;爐邊放着一隻不大穩的破椅子,那兩隻殘敗了的扶手,曾經撫抱過不少的當事人,并且幫着把他們榨幹了;一隻舊了的假發匣子,一向作為貯放空白狀紙、聲明以及其他法律文件之用,這些東西當年全裝在那隻腦袋裡面,腦袋屬于假發,假發又屬于匣子,現在它們全成了一隻空匣子了;兩三本日常實用書籍、一壺墨水、一盒吸墨粉、一把先天不足的掃帚、一條已經踐踏成了碎片但還是牢牢系住釘子不肯放開的地毯&mdash&mdash除了這些,再加上牆壁中的黃色嵌木,煙熏得褪了色的天花闆,以及積塵和蛛網,全是桑普森·布拉斯先生辦公室裡最突出的裝飾品了。

     但是這僅是靜物,比起門口外面寫着&ldquo大律師布拉斯&rdquo的那塊銅牌,和系在門環上面寫明&ldquo二樓房間,招租獨身紳士&rdquo的那張招貼來,不見得有什麼更大的價值。

    這個事務所通常容納着兩個生物标本,他們對于本書的故事具有一些作用,同時這個故事對于他們也極感興趣,并且特别關心。

     标本之一就是布拉斯先生本人,他已經在前面露過面了。

    另外一位是他的辦事員、助手、管家、秘書、心腹的設計者、顧問、密謀者、訴訟費用收納者,布拉斯女士&mdash&mdash她是一位精通法律的女丈夫,關于她似乎應該簡單地介紹一下。

     薩麗·布拉斯女士是一位三十五歲上下的女子,一身瘦骨嶙峋,舉止堅決,如果這種态度阻止住溫柔的愛而拒求婚者于千裡之外,那麼對于那些想接近她的陌生男性,倒能在他們的心裡激起一種類似恐怖的感情。

    在相貌上,她長得很像她的哥哥桑普森;兩個人的确相似極了,如果配上布拉斯女士的處女風範和溫柔的婦容,而開玩笑地讓她穿上她哥哥的衣服并且和他坐在一起,便是他們家頂要好的老朋友,也難分辨誰是桑普森,誰是薩麗,特别是當這位女士在她的上嘴唇上塗了一些紅色的東西之後,配上她那套裝束,很容易讓人誤會是一條胡須。

    不過這倒很可能是她的睫毛生錯了地方,因為布拉斯女士的眼睛上光秃秃地完全沒有這種自然的點綴。

    布拉斯女士的皮膚是淡黃的&mdash&mdash可以說是有些黃得龌龊&mdash&mdash但是這種顔色倒和她那帶有笑容的鼻尖上那種健康光彩非常調和。

    她的聲音極端使人動心&mdash&mdash在性質上是又深沉又豐富,聽過一次,就很難輕易忘懷。

    她通常穿的是一件綠大衣,顔色差不多就像辦公室的窗簾,緊貼着身子,到脖子上結束,一隻又大又笨的扣子從脖子後面把它系牢。

    布拉斯女士大概認為風雅的精神主要是在簡單樸素,因此她不戴什麼領子或者圍巾,隻是頭上經常裝飾着一條棕色薄紗縧帶,像是神話傳說中吸血鬼的翅膀,而且揉搓得說它像什麼就是什麼,成了一種灑灑落落的頭飾。

     這便是布拉斯女士的外形。

    在内心裡,她具有堅強和旺盛的才能,對于法律的攻讀很早就十分熱情;但是她絕不好高骛遠地去研究,而是最注意法律本身具有的那種狡猾的鳣魚般的特性。

    她也不像許多才智之士,限于理論的研究,或者一遇到實際運用開始的地方就要停了下來;因此之故,她能夠十分正确地謄寫、抄錄、填補印刷的文件,一句話,她能夠處理事務所内的任何普通事務,一直處理到在羊皮紙上撒吸墨粉或者修理筆尖[2]。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