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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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特産?”田福軍驚訝地問。

    “我們讓市郊一個縣農業局籌辦的。

    說好搞到化肥以後,可以多給他們縣撥一些……”農辦主任說完後又尴尬地補充說:“這是我出的主意……” 田福軍坐在椅子裡,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是該表揚他們呢?還是批評他們? 唉,這就是我們面對的現實。

    就連到中央部門辦點事,也得來這一套! 但他能說什麼呢?不管怎樣,他們今年的化肥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 他最後隻好對兩個下屬說:“那就盡快組織力量,把化肥及時送到基層……” 農辦主任和農業局長走後,田福軍的心情仍然難以平靜下來,在改革開放的新形勢下,社會各個環節存在着許多令人憂慮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又在直接威脅和瓦解着改革本身。

    從宏觀上來說,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真正強大,不僅依賴于經濟的發展,同時也應該整個地提高公民素質的水準……田福軍發了一會愣,又歎了一口氣,便在文件堆積如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準備處理一些緊急事務。

    這時候,卻聽見有人又在敲門。

     他極不樂意地打開門,卻驚訝而高興地看見,他過去多年共事的馮世寬笑呵呵地從門外走進來了。

     他有點激動地握住了世寬的手,問:“剛到?”“昨天到的。

    一個鐘頭後就得起飛!” “往北還是往南?” “當然隻能是往南羅!” “那麼說,你就要去上任了?” “省委催的緊嘛,黃原那面剛辦完手續,就趕下來了。

    ”“世寬,你的擔子不輕松啊!” 田福軍親切地拉馮世寬坐進沙發,喊叫通訊員弄來兩杯茶水。

     高鳳閣被撤銷了南部那個地區的專員職務後,省委就任命馮世寬去那裡當行署專員。

    在省委常委會上,田福軍竭力推薦馮世寬出任那個地區的行政首腦。

    為重建這座被水毀滅的城市,中央撥了幾億人民币。

    這樣一大筆錢,需要一個認真負責的人去使用。

    馮世寬是合适的,省委經過考察,便任命了他。

     有趣的是,高鳳閣和馮世寬都是從黃原提拔到那裡去任專員。

    這兩個人過去又都曾反對過田福軍。

    田福軍并沒有因世寬過去和他鬧過别扭,就對他存有偏見;我們知道,他們在黃原時就已合作得很好了……“連一頓飯也顧不上吃?”田福軍遺撼地問世寬。

    “沒時間了!我抽點空就是來看看你。

    你們可得要好好支援我們那個地區啊!再說,你也是省委領導,我們一塊共事多年了,你很了解我的缺點,請能随時提醒我!”世寬很誠懇地說。

     兩個人隻說了一會話,世寬要到飛機場去,就匆匆和田福軍告别。

    田福軍堅持要到機場去為他送行。

     世寬知道田福軍很忙,但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在這一刹那間,他們心裡或許都想了許多事。

    是呀,即是高級幹部,他們也同樣具有普通人的感情。

    他們也鬧别扭,鬧意見;也為重新建立起友誼而感到一種熱辣辣的喜悅。

     田福軍在機場一直把世寬送進安全檢查口,才坐車返回市裡。

     已經到下班時候了,他沒有回機關,讓司機老吳把他直接送到一個區的醫院裡。

    他的愛雲在這裡上班。

    田福軍現在到這醫院是看望老嶽父的。

     自曉霞死後,徐國強老漢的身體就徹底垮了,三天兩天就得住院。

    因為不是什麼急症。

    通常就住進愛雲上班的這個醫院裡,她還可以多照顧一下老人。

     這次老漢住院後,田福軍一直忙着沒顧上來看望他。

    今天,他準備在醫院呆到兒子曉晨來換他媽的時候,然後再和妻子一塊返回家吃飯。

    曉霞死後,兒子和他未婚妻子給了他們老兩口很大的安慰。

     到醫院門口時,田福軍關切地叮咛司機老吳說:“這兒能停車嗎?要把車放到指定地點去,小心罰款!”是呀!他也畏懼他自己立下的規矩。

    田福軍到醫院後,和妻子一塊在老人的病床前坐了好一會,說了許多空洞的安慰話。

     可憐的徐國強老漢完全被外孫女的死擊垮了。

    他那強壯的身體瘦成了一把幹柴,生命之燈看來已接近熄滅。

    他兩眼混濁地望着天花闆,無意聽女婿說些什麼。

    他隻從被單下面伸出一隻雞爪似的瘦手,撫摸着那隻黑貓。

     這隻黑貓正是原來的那隻老貓死後,曉霞在黃原東關的自由市場上為他買的。

    小黑貓如今也長成了大黑貓,正到了充滿活力的年齡,膘肥體壯,四肢強健,兩隻眼睛閃着金色的光芒。

    它和徐老形影不離;當然從未捉過一隻老鼠。

    本來住院部不讓帶動物進來,鑒于老漢有“特殊情況”,醫院才破了例…… 曉晨趕來替換他媽。

    田福軍于是就和愛雲一同起身坐車回家——曉晨的未婚妻在家裡已為他們做好了晚飯。

    汽車在燈光如銀的大道上飛馳。

    城市的夜晚華麗多彩,彌漫着初夏令人沉醉的芬芳與溫馨。

     田福軍側過臉,瞥見了旁邊妻子那張憂傷的臉和一頭花白的頭發;眼前倏忽間浮現出女兒的身影……他不由鼻根一酸,伸出胳膊溫柔地摟住了妻子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