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關燈
小
中
大
傅山
傅山，字青主，又字啬廬，陽曲人。
明諸生。
康熙己未舉博學鴻詞，不試，授内閣中書。
有《霜紅龛集》。
青羊庵 心隐亦傷厚，況複肆其簧。
多所不忍道，豈複勝篇章。
流連鄭衛詩，使人不能狂。
澹靜陶處士，乃有《詠荊卿》。
劍術惜其疏，舉杯飲欲忘。
重籬不可解，頗異山谷黃。
種薤引傅稱李孚種薤，欲以成，計一根不予人，亦不自食，時人謂能行意。
種薤複種薤，薤味多苦辛。
不辛複不苦，何為怨賤貧。
貧賤不可苟，富貴非難臻。
懔栗不經霜，發生安見春。
一春複一秋，日車不久留。
東鴛司察忙，西磈返照幽。
照見七尺影，蚤晚不相酬。
有志不早定，有氣空噎喉。
優遊非不樂，氣餒志亦休。
休休歲雲暮，欲種薤已悮。
不見薤根長，傷心薤上露。
庚子二三月之間 豈非物外人，經綸為誰瘁。
細雨杏花下，今古得小憩。
物皆有自然，顔色誰點綴。
山河氣概間，轉更增妩媚。
遊凫溯前渠，春綠豔于醉。
誘心如孩提，酣然冀一睡。
秋冬無一詩，花鳥讵如許。
一年快一年，感慨何勝語。
天機之所觸，不選生如穞。
花島情有無，木人作意阻。
韄揵多所礙，于道亦龃龉。
南山起春雲，東風吹小雨。
綠漣動青嵓，澹蕩鷗一。
爾我無小大，逍遙皆容與。
念人各有志，未償如責取。
君章近孔徒，次都似老侶。
難易歸所天，易地失蟩駏。
無用不可測，未足抱奇舉。
湟圍解樊生，烏桓敗田父。
計癢俊一中，亂賊恨賈诩。
鳳雛不雄飛，伏龍井絡拄。
阮公無臧否，豎子歎廣武。
莊陵真高尚，所際中興主。
看岩柏度雲得 閑雲罥疏柏，去住都無心。
挢首攬其妙，冷殺勞勞人。
河渚雙鴛遊，豈複坱寰塵。
祇以情之笃，一偶亦苦因。
晴霞籠花樹，蕩意山亭春。
紛華聞蔔子，書院巋西汾。
元心悟禮後，倩盼實先搖。
麥蝶若楓羽，情性無端倫。
起滅有應否，莫不潛其根。
丹烓守一命。
大覺輸空門。
還來理楖栗，千山休厭深。
老趣 老趣深自領，弱喪将還鄉。
天地既逸我，豈得反自忙。
言語道斷絕，寤寐束吾裝。
早起聞霜肅， 樵歌 一聲林表度，不知何者機。
四體怨尤盡，渾消山谷凄。
百鳥聽真籁，竹靜和鳴低。
擔頭寒花朵，不覺開蕤蕤。
偶錄五言古一章諄複窴不似詞人之作 生死即旦暮，男兒無故鄉。
血丹中土碧，骨白高秋霜。
德繳信朅朅，園觀豈茫茫。
吟諷本無用，痛快空文章。
魏阙何處熱，江湖心自涼。
美人遲遲來，徒誦水中央。
父子俄然别，君臣恐難忘。
舂陵漫蔥郁，斟灌當誰望。
浮沈三十年，何日不膽嘗。
神孫遽武健，如意祝文昌。
靖帚翼轸旗，天兵壯缪将。
一杖生不扶，墓酹中興觞。
數當撇捩盡，奈何乖義方。
恭忝皇天玉，其諸有不芒。
我死非允吾，《五噫》爾其遑。
瘦熊省經白，老牛矢執黃。
據地吐盜食，咯咯爰旌吭。
嘕然決于心，豈複容再商。
《秦風》怅衣澤，《楚騷》悲沅湘。
筆墨有前輩，岩谷固厥藏。
華甸陽馬死，麗藻争虎伥。
老我目難瞑，子孫眉翻揚。
變局忌傷性，暗喜仁能當。
橫流有疏鑿，豈其終懷襄。
李賓山松歌 黃冠萬事已如掃，忽爾入林生舊惱。
小松無數不成材，龍子龍孫盡麻藁。
蓬頹蔓委不作氣，{幵黑}憔苟具培塿保。
保此枝條千百年，幾時鱗甲摩蒼天。
安能含吐風雲作雷雨，不如藿蘼野草徒芊芊。
春生秋死無關系，安于蹙踏人不憐。
小樓寒夜 昏黑暗人間，龍鱗不可攀。
疏鐘聞遠寺，小月上高山。
白虎馱經去，青島取食還。
有兒常懶惰，幽戶待風關。
病間早起見西山 修疏霜木表，棧黛睇婵娟。
朝氣忘衰暮，西山方妙年。
境佳不全外，情至寓真緣。
無礙正爾馨，辨才安所言。
崔嵬砦限韻同居實 冷壁高禽絕，香岑小麝通。
人忙虛惙栗，山靜老沈雄。
龍象張天眼，狝猴弄棘工。
莫虞逢不若，魑鬽入觀空。
江月 可惜此江月，教吾今乃看。
同舟無語得，獨坐有情難。
賈客瞑樯穩，荒雞覺夜闌。
菰蘆人不見，寂寂好長幹。
秋徑 夥涉真高興，留侯太有情。
篇章想不死，蜩蟪定長生。
劍術一人敵，杯中萬慮冥。
悠然籬菊老，可不詠荊卿。
顧子甯人贈詩随複報之如韻 好音無一字，文彩會贲岩。
正選高松座，誰能小草镵。
天涯之子遇，真氣不吾緘。
秘讀朝陵記，臣躬汗浃衫。
客盂盂有問予于右元者右元口占韻語複之阿好過情遂如韻自遣 揚雄拟我愧非倫，況複無才撰《美新》。
什一懶營虛笑鬼，尋常守辱失錢神。
生憎褚彥興齊國，喜道陶潛是晉人。
破衲黃冠猶未死，還因鄰裡問僧珍。
間關上陀羅山 東海西昆未得過，秋風吹客上陀羅。
陸離雲粉凝晴雪，菡萏巒蕤演石波。
一撮缁新書劍卷，九原封舊涕洟多。
桃源直處忘情士，處士多情奈若何。
青羊庵 芟蒼鑿翠一庵經，不為瞿昙作客星。
既是為山平不得，我來添爾一峰青。
聽吳歌 醉後參橫舊晉墟，将軍明晦事何如。
吳歌《子夜》随人聽，獨自傷心《越絕書》。
口号 今古風流論不勝，門庭蕭索足深情。
此時久已非東漢，猶喜區區黨锢名。
孫枝蔚 孫枝蔚，字豹人，三原人。
康熙己未召試博學鴻詞，授内閣中書。
有《溉堂集》。
自邑中歸田作 朝與牛同出，夕與牛同歸。
所遇但牧童，安複有是非。
貧家無僮婢，且喜牛常肥。
賢妻賴能勤，不廢窗下機。
織成一疋布，将為賤者衣。
長作隴畝民，高歌望夕晖。
驅車當得路，鑿井當得泉。
我本東臯氓，適野便悠然。
小心事農父，農父謂我賢。
授以耘耔法，要言皆可傳。
節序荷相存，乾糇未有愆。
始知詩書外，禮法不相懸。
此中無羞辱，聊用樂天年。
奈何催租吏，箕踞柴門前。
野人苦低頭，不如對簡編。
簟瓢與陋巷，昔不有顔淵。
覽書忽不樂，戰争古來有。
當時立功人，往往身先朽。
富貴苟不終，空羨田間叟。
達人識進退，沮溺果良友。
可笑王孺仲，乃為兒曹醜。
苦節誠未易，且複對尊酒。
趙孝子歌 崇祯五年季冬夜，賊滿山西武鄉野。
悲風愁雲動千裡。
殺人之父城門下。
念賊彼亦人之子，不肯容人代父死。
歸語我友及裡中兒，父仇不報，子活何為，願假我斧，我必擊之。
月黑雞鳴，事不可遲。
親族向前相泣語，百萬騎中賊何處。
此賊胸前挂銅牌，此賊秣馬在庭階。
諸君且勿勸我住，我當畏聖賢，不畏虎與豺。
皇天憐孝複憐勇，須臾賊死不旋踵。
一賊既倒群賊驚，此兒何姓複何名。
自言身是趙庭舉，吾奏上帝當殲汝，汝曹不孝複不忠。
朝廷恩澤二百六七十年中，何忍負之彎汝弓，況複孤人之子烹人翁。
罵畢投井井無水，七尺吾當全歸耳。
至今山西武鄉人，百裡負米養其親。
不見前村趙孝子，聶政荊轲安足拟。
題扇上俞雪朗所畫江南山水圖奉酬王正子送予之屯留長句 我是關中舊酒徒，全家避
明諸生。
康熙己未舉博學鴻詞，不試，授内閣中書。
有《霜紅龛集》。
青羊庵 心隐亦傷厚，況複肆其簧。
多所不忍道，豈複勝篇章。
流連鄭衛詩，使人不能狂。
澹靜陶處士，乃有《詠荊卿》。
劍術惜其疏，舉杯飲欲忘。
重籬不可解，頗異山谷黃。
種薤引傅稱李孚種薤，欲以成，計一根不予人，亦不自食，時人謂能行意。
種薤複種薤，薤味多苦辛。
不辛複不苦，何為怨賤貧。
貧賤不可苟，富貴非難臻。
懔栗不經霜，發生安見春。
一春複一秋，日車不久留。
東鴛司察忙，西磈返照幽。
照見七尺影，蚤晚不相酬。
有志不早定，有氣空噎喉。
優遊非不樂，氣餒志亦休。
休休歲雲暮，欲種薤已悮。
不見薤根長，傷心薤上露。
庚子二三月之間 豈非物外人，經綸為誰瘁。
細雨杏花下，今古得小憩。
物皆有自然，顔色誰點綴。
山河氣概間，轉更增妩媚。
遊凫溯前渠，春綠豔于醉。
誘心如孩提，酣然冀一睡。
秋冬無一詩，花鳥讵如許。
一年快一年，感慨何勝語。
天機之所觸，不選生如穞。
花島情有無，木人作意阻。
韄揵多所礙，于道亦龃龉。
南山起春雲，東風吹小雨。
綠漣動青嵓，澹蕩鷗一。
爾我無小大，逍遙皆容與。
念人各有志，未償如責取。
君章近孔徒，次都似老侶。
難易歸所天，易地失蟩駏。
無用不可測，未足抱奇舉。
湟圍解樊生，烏桓敗田父。
計癢俊一中，亂賊恨賈诩。
鳳雛不雄飛，伏龍井絡拄。
阮公無臧否，豎子歎廣武。
莊陵真高尚，所際中興主。
看岩柏度雲得 閑雲罥疏柏，去住都無心。
挢首攬其妙，冷殺勞勞人。
河渚雙鴛遊，豈複坱寰塵。
祇以情之笃，一偶亦苦因。
晴霞籠花樹，蕩意山亭春。
紛華聞蔔子，書院巋西汾。
元心悟禮後，倩盼實先搖。
麥蝶若楓羽，情性無端倫。
起滅有應否，莫不潛其根。
丹烓守一命。
大覺輸空門。
還來理楖栗，千山休厭深。
老趣 老趣深自領，弱喪将還鄉。
天地既逸我，豈得反自忙。
言語道斷絕，寤寐束吾裝。
早起聞霜肅， 樵歌 一聲林表度，不知何者機。
四體怨尤盡，渾消山谷凄。
百鳥聽真籁，竹靜和鳴低。
擔頭寒花朵，不覺開蕤蕤。
偶錄五言古一章諄複窴不似詞人之作 生死即旦暮，男兒無故鄉。
血丹中土碧，骨白高秋霜。
德繳信朅朅，園觀豈茫茫。
吟諷本無用，痛快空文章。
魏阙何處熱，江湖心自涼。
美人遲遲來，徒誦水中央。
父子俄然别，君臣恐難忘。
舂陵漫蔥郁，斟灌當誰望。
浮沈三十年，何日不膽嘗。
神孫遽武健，如意祝文昌。
靖帚翼轸旗，天兵壯缪将。
一杖生不扶，墓酹中興觞。
數當撇捩盡，奈何乖義方。
恭忝皇天玉，其諸有不芒。
我死非允吾，《五噫》爾其遑。
瘦熊省經白，老牛矢執黃。
據地吐盜食，咯咯爰旌吭。
嘕然決于心，豈複容再商。
《秦風》怅衣澤，《楚騷》悲沅湘。
筆墨有前輩，岩谷固厥藏。
華甸陽馬死，麗藻争虎伥。
老我目難瞑，子孫眉翻揚。
變局忌傷性，暗喜仁能當。
橫流有疏鑿，豈其終懷襄。
李賓山松歌 黃冠萬事已如掃，忽爾入林生舊惱。
小松無數不成材，龍子龍孫盡麻藁。
蓬頹蔓委不作氣，{幵黑}憔苟具培塿保。
保此枝條千百年，幾時鱗甲摩蒼天。
安能含吐風雲作雷雨，不如藿蘼野草徒芊芊。
春生秋死無關系，安于蹙踏人不憐。
小樓寒夜 昏黑暗人間，龍鱗不可攀。
疏鐘聞遠寺，小月上高山。
白虎馱經去，青島取食還。
有兒常懶惰，幽戶待風關。
病間早起見西山 修疏霜木表，棧黛睇婵娟。
朝氣忘衰暮，西山方妙年。
境佳不全外，情至寓真緣。
無礙正爾馨，辨才安所言。
崔嵬砦限韻同居實 冷壁高禽絕，香岑小麝通。
人忙虛惙栗，山靜老沈雄。
龍象張天眼，狝猴弄棘工。
莫虞逢不若，魑鬽入觀空。
江月 可惜此江月，教吾今乃看。
同舟無語得，獨坐有情難。
賈客瞑樯穩，荒雞覺夜闌。
菰蘆人不見，寂寂好長幹。
秋徑 夥涉真高興，留侯太有情。
篇章想不死，蜩蟪定長生。
劍術一人敵，杯中萬慮冥。
悠然籬菊老，可不詠荊卿。
顧子甯人贈詩随複報之如韻 好音無一字，文彩會贲岩。
正選高松座，誰能小草镵。
天涯之子遇，真氣不吾緘。
秘讀朝陵記，臣躬汗浃衫。
客盂盂有問予于右元者右元口占韻語複之阿好過情遂如韻自遣 揚雄拟我愧非倫，況複無才撰《美新》。
什一懶營虛笑鬼，尋常守辱失錢神。
生憎褚彥興齊國，喜道陶潛是晉人。
破衲黃冠猶未死，還因鄰裡問僧珍。
間關上陀羅山 東海西昆未得過，秋風吹客上陀羅。
陸離雲粉凝晴雪，菡萏巒蕤演石波。
一撮缁新書劍卷，九原封舊涕洟多。
桃源直處忘情士，處士多情奈若何。
青羊庵 芟蒼鑿翠一庵經，不為瞿昙作客星。
既是為山平不得，我來添爾一峰青。
聽吳歌 醉後參橫舊晉墟，将軍明晦事何如。
吳歌《子夜》随人聽，獨自傷心《越絕書》。
口号 今古風流論不勝，門庭蕭索足深情。
此時久已非東漢，猶喜區區黨锢名。
孫枝蔚 孫枝蔚，字豹人，三原人。
康熙己未召試博學鴻詞，授内閣中書。
有《溉堂集》。
自邑中歸田作 朝與牛同出，夕與牛同歸。
所遇但牧童，安複有是非。
貧家無僮婢，且喜牛常肥。
賢妻賴能勤，不廢窗下機。
織成一疋布，将為賤者衣。
長作隴畝民，高歌望夕晖。
驅車當得路，鑿井當得泉。
我本東臯氓，適野便悠然。
小心事農父，農父謂我賢。
授以耘耔法，要言皆可傳。
節序荷相存，乾糇未有愆。
始知詩書外，禮法不相懸。
此中無羞辱，聊用樂天年。
奈何催租吏，箕踞柴門前。
野人苦低頭，不如對簡編。
簟瓢與陋巷，昔不有顔淵。
覽書忽不樂，戰争古來有。
當時立功人，往往身先朽。
富貴苟不終，空羨田間叟。
達人識進退，沮溺果良友。
可笑王孺仲，乃為兒曹醜。
苦節誠未易，且複對尊酒。
趙孝子歌 崇祯五年季冬夜，賊滿山西武鄉野。
悲風愁雲動千裡。
殺人之父城門下。
念賊彼亦人之子，不肯容人代父死。
歸語我友及裡中兒，父仇不報，子活何為，願假我斧，我必擊之。
月黑雞鳴，事不可遲。
親族向前相泣語，百萬騎中賊何處。
此賊胸前挂銅牌，此賊秣馬在庭階。
諸君且勿勸我住，我當畏聖賢，不畏虎與豺。
皇天憐孝複憐勇，須臾賊死不旋踵。
一賊既倒群賊驚，此兒何姓複何名。
自言身是趙庭舉，吾奏上帝當殲汝，汝曹不孝複不忠。
朝廷恩澤二百六七十年中，何忍負之彎汝弓，況複孤人之子烹人翁。
罵畢投井井無水，七尺吾當全歸耳。
至今山西武鄉人，百裡負米養其親。
不見前村趙孝子，聶政荊轲安足拟。
題扇上俞雪朗所畫江南山水圖奉酬王正子送予之屯留長句 我是關中舊酒徒，全家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