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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陶、赓夔諸君,在鄰桌行新酒令,吉誠自居司令,以手拍案,群皆截然不複動,吸煙者吸煙,引杯者引杯,舉箸者舉箸,有先動或先笑者,則罰以酒。

    一時轟笑甚烈,初不知隔座有潸然興歎者。

     初十晚張子益君、益甫席上,晤葉慕橘、王汝嘉、王乃壽諸君。

    所談皆上海諸名公事,旁及于青島風景、北京文物,娓娓動聽。

    座有曹先生者,為曹潤田氏(汝霖)兄弟行,因縱談潤田轶事。

    曹先生患不遂之疾,舉箸不能及遠,每一簋至,瞠視而已,愚與接座,因并舉箸匙,一一分與之,迄于席散而後已。

    汝嘉戲與愚,謂此一夕間,君不啻身入醫院,作一度之看護婦也,為之失笑。

     (1927年2月15日 第204期) 返老還童藥 前年德國彼得希米博士來滬、曾以返老還童術轟動一時。

    老友鄭正秋君和亡友鄭鹧鸪君,都曾前去受術。

    當時任矜蘋君因我身體不很健旺,也勸我去一試。

    我因聽說二鄭受術時,都須脫得赤條條,受那快刀的一割,很有些害怕,因此回絕了任君,并說我平時原是崇拜死的主義者,和返老還童之說恰恰相反,況且我既非富豪,又不是貴人,在世人無多留戀,又何必返老還童,更多幾十年的麻煩,且待我擁了百萬家财,當一方面之任,再去請教希米博士罷。

     任君隻得一笑而罷。

    二鄭受術以後畢竟有何種功效,我也不大聽得,最可惜的,鹧鸪不上一年,竟魂歸天上了。

    當時希米博士的返老還童術,聽說是割去一截青春腺。

    在西方的醫家,也往往有利用畜生如猴子之類的腺,移入人體中的。

    又往往有一班窮苦的少年,自願将他強壯的腺,賣給衰年的老人,以作此用。

    這是俄羅斯名醫伏洛諾夫氏(Voronolf)的方法,可是有無多大效驗還在疑似之間。

    據倫敦最近報告、有位大學教授賈佛齊教授(Prof.F.Cavuzzi)卻發明了一種藥,十分靈驗,他不必再施行手術,隻将他研究多年而發明的一種藥水,注在皮膚之下,不久就見功效。

    曾有好多五六十歲至八十歲的男婦,因了身體衰弱,去求博士注射。

    注射之後,漸漸地便恢複了他們失去的青春,面貌和身體,都有變動,竟好似回到三十歲左右了。

    曾有一個七十六歲的衰翁,受了博士注射,面容漸見豐澤,親友們都不認識他起來。

    他自己說仿佛減去了四十歲年紀,體質十分健旺,比了未受注射以前,氣力也增加三倍了。

    據說博士這種藥,并不很貴,人人都有注射的可能。

    所以他對人說:“眼見我這返老還童藥,不久就可風行世界,世界上将不再有老人發見,人人都可以年少力強,共享青春的快樂咧。

    ”上海方面,正有不少希望永永不老的男女在着,快來掬着一瓣心香,歡迎賈博士的靈藥東來吧。

     (1927年2月21日 第206期) 從此以後 前幾天電車少了,隻有二路車如魯靈光之巍然獨存,往來于外洋泾浜與卡德路之間。

    後來又展長到靜安寺路,每輛車中,都擠得滿坑滿谷,磨肩疊背的,簡直動彈不得。

    二十三号那天,我恰有事往卡德路走遭,事畢之後,便搭了二路電車回南京路來。

    上車時,車中早擠滿了人,再也找不到一個空座,隻索吊在皮帶圈上,做個搖宕鼓兒了。

    我的立處,恰在一個外國婦人之前,可是因人多之故,我的肘兒不免接近了他的頭部,但并沒有碰着他一根毫毛,他卻鬥的把我肘兒推了一下,我不理會他,隻讓開了些。

    車過馬霍路口時,他回過身去,看那些英國兵士們臨時駐紮的屋子(跑馬廳對門),因又把我的肘兒推了一下,這時我再也忍耐不住,不得不操了我不大願意說的英語,厲聲問道:“做什麼?”他也像小兒學舌般說了聲“做什麼”,現出一種很輕鄙的樣子。

    我便大怒道:“這是電車,要适意何不坐汽車去?”他瞅了我一眼道:“休多說。

    ”我接口道:“客氣些。

    ”這時電車已到派克路口,這可厭的婆子就悻悻的下車去了。

    旁邊的人,很替我不平,我受了這刺激,不覺深悔平日間坐電車,對于外國婦人總讓座,實在有些傻氣。

    從此以後,我可要對于外國婦人,不再做這讓座的傻子了。

     我在許多愛看影戲的朋友中,要算得是個天字第一号的影戲迷了,每天除了規定的辦事時間以外,把餘下來的工夫,差不多都消磨在影戲院中,平均每星期總要看五六種影片。

    若是逢到好影片太多的時候,那麼星期日這天,往往要連看三次,任是遠迢迢的從夏令配克趕到奧迪安,也不以為苦,真個是熱心之至了。

    所有上海各大影戲院映演過的第一流影片,從沒有放過一部,連那些中等影片,名望不很大的,隻要有一個好角兒在内,也得去請教一下。

    然而最可惜的,卻偏偏沒有看那西雪爾氏導演的第一傑作《伏爾珈河舟子》(按即《黨人魂》)。

    第一次試演時,雖承世勳老友函招,不幸為職務所羁,未曾前去觀光。

    以後正式開演時,又因種種的岔子,把我岔開去了,心中橫梗着一個思想,以為“愛普廬也要映演的,何必急急”,因此就蹉跎下來,誰知末後不知怎的,此片被租界當局禁止了,我于是再也沒有一看的機會。

    而每遇到看過此片的朋友,偏又沒一個不是滿口子的贊美,于是更使我心中難受。

    從此以後,我便得了個教訓,便是西諺所謂:“今天的事,今天去做,不要留在明天。

    ” (1927年2月27日 第208期) 俏佳人與偉男子 記得前幾年我看楊小樓和梅蘭芳合演《霸王别姬》,楚霸王喑嗚叱咤,虞美人宛轉嬌啼。

    鄰座便有一位客人和他的朋友在那裡議論道:“我真不明白,像虞美人這樣一個嬌滴滴的俏佳人,為什麼偏去愛上那黑面孔大身材又粗魯又蠻橫的楚霸王,難道那時的男子都是這般模樣,竟沒一個小白臉麼?”他的朋友忙道:“不不不,當時劉邦手下,不是有個張良,貌如婦人女子,生得很漂亮的麼?大概粗漢也有粗漢的好處,所以能得俏佳人垂青了。

    ”我聽了這些話,暗暗點頭,又暗暗失笑。

     我國最普通的觀念,本來以為在情場中占便宜的,惟有鼻如懸膽。

    唇若塗脂的白面書生,如潘安仁式、張君瑞式的,才到處能得俏佳人的歡迎。

    要是換上了周倉式、張飛式的漢子,那不但說不上一個愛字,連俏佳人的芳心也給吓碎了。

    然而到了近幾年來,這普通的觀念漸漸地打破了,在情場中占便宜的,未必是白面書生,往往給粗漢偉男子占得勝利,這種趨勢,以西方為尤甚。

    在下曾見過一張德國名畫,一個偉男子赤裸裸地坐著,胸臂腳踝等處,都生著蒙茸的黑毛,面龐也醜惡得很,而他的懷中,卻偏偏偎著一個粉妝玉琢似的俏佳人,做出無限的嬌态來。

    另有一個裸體美人,坐在他的大腿上,正捧著酒樽,在那裡給他斟酒,這就算得俏佳人愛醜漢愛偉男子的一個小小表示了。

    至于事實方面,那麼美國最著名的大力士拳擊專家席淡西氏(JackDempsey)要算是個又高又大又粗魯的漢子了,而向來以美貌著名的女明星愛絲妲·戴綠(EstelleTaylor)卻愛上了他,和他結為夫婦,愛情非常濃厚。

    最近席淡西受了血毒,卧病醫院中,愛絲妲還衣不解帶的親自看護他咧。

    還有那主演《羅賓漢》、《俠盜查綠》、《月宮寶匣》諸名片的範朋克氏,看他魁梧奇偉,我總不能不承認他是個偉男子罷,而那嬌小玲珑向以扮演童男女得名的曼麗畢克馥,竟在好幾年前和伊美貌的丈夫離婚,而終于嫁給範朋克了,幾年來琴瑟和諧,情愛極笃。

    這兩件事,大可算得俏佳人愛偉男子的明證。

    至于我們中國,也儘有身材偉大性情粗魯的武人,備受窯子裡紅姑娘的青眼,而委身相事的。

    我如今便要警告一般潘安仁式、張君瑞式的白面書生,快快起來奮鬥,不然,你們在情場中怕要沒有立足之地了! (1927年3月3日 第209期) 接吻談 接吻的風氣,在歐美各國,好似家常便飯,不足為奇的,但看我們在影戲院中所見的舶來影片,幾乎沒有一片沒有男女接吻的。

    銀幕上的檀口櫻唇,緊緊相接,撩撥得銀幕下的心猿意馬,躍躍而動,那些少年情侶,在這個當兒,少不得要把眼睛彼此一看,莫逆于心,至于有沒有依樣畫葫蘆的,那麼大家坐在這黑暗世界中,不容易看見了。

    西方人對于這種銀幕上舞台上的接吻,以為是業務上的一種機械接吻,與情感無關,任是接千百個吻也不打緊,所以盡有導演者導演他的明星夫人,和别的男明星抱腰接吻的,若是在我們中國,可不要被人家喚做開眼烏龜麼?西方人接吻的方式很多,各有名稱,而最新式最甜蜜的一種,在男的與女的接吻時,女的上半身扭動着,輕輕地仰天倒下去,恰恰倒在那男的臂上,這種接吻,可算是實足騷在骨子裡的接吻,在銀幕上也不多見的。

    我國人摹仿西方的風氣,膽量很大幾乎樣樣都要摹仿,而也樣樣都有相似之處,惟有接吻這回事,除了偷偷摸摸背人嘗試外,總也不敢像西方人那麼公開而不瞞人的。

    但看我國的國産影片,說多雖不算多,說少也不算少了,有許多事情,都取法于西方的影片,然而對于接吻一道,卻似乎有些敬謝之敏。

    除了張慧沖君在《情海風波》與《五分鐘》兩片中和他的夫人徐素娥女士接吻了三次,又《空谷蘭》中朱飛君似曾與楊耐梅女士接吻一次外,竟絕無繼起者,可見接吻的風氣,在我國是終于不公開的了。

    其實這一回事,本來也沒有摹仿之必要。

    近來歐洲各國,也正有反接吻的運動,接吻最多的法蘭西,已有了相當的成績,英吉利西班牙意大利等國也早已發動,德意志正在開始,人民還不大注意,而宣傳的工夫,做得很熱鬧。

    有一種雜志中說:“據一般從事革除接吻的醫生們說,兩人在接吻的當兒,每一吻中,可傳染細菌三萬八千九百五十七頭,那麼譬如一個男子把四萬頭細菌傳給一個女子,又怎能阻止這女子不把四萬頭細菌立時還傳給那男子呢?”語氣雖帶滑稽,而接吻之足以傳染細菌,那是确定的了。

    所以我還要警告我國一般偷偷摸摸背人接吻的少年情侶,須知每一吻中,就有細菌三萬八千九百五十七頭,要是接了十個吻那還了得麼! (1927年3月12日 第212期) 接吻續談 接吻不但表示愛,也表示極端的崇敬,所以土耳其怪傑甘木兒·柏歇(KemalPasha)(按甘木兒系該國國民黨首領,今已任總統)戰勝了巴爾幹諸邦回來,出席民衆的歡迎大會,當時有一個女軍人,在軍中綽号“皇太後”的,立在人叢中,張著兩臂向甘木兒,放聲大呼道:“讓我和你接吻,不然我就自殺了!”甘木兒聽了這熱烈的呼聲,點頭微笑,就召那女軍人前去,給伊在他的兩個面頰上吻了兩下。

    這女子的要求接吻,當然與愛情無關,而完全事出于崇敬英雄的一念。

     有一位老友從歐洲來,他是在歐洲各國實地嘗試過西方美人接吻的風味,而對于接吻學,也曾下過一番研究工夫的。

    據他說,西方女子接吻的意味,各有不同,而最高潔最名貴的要算是西班牙女子的接吻,你非用真情熱愛做代價,就難以換到伊的一個接吻,但是接過之後,伊也就将心坎中的真情熱愛全都傾注于你了。

    英國女子的接吻,比較的冷淡一些,然而不接則已,接時卻也出于真心真意,不是和你鬧着頑的。

    德國女子的接吻,也有這種意味。

    法國女子的接吻,極甜蜜,能使人發生一種快感,可是法蘭西實是一個盛行接吻之國,通國女子對于此道都很有經驗的。

    歐洲女子中最容易與人接吻的,要算意大利女子了,伊們的檀口櫻唇,簡直是男子們普通的玩具,但因太容易之故,也就失去了接吻的價值,更沒有真愛情之可言了。

    老友的話如此說,事實上對與不對,那我們非到歐洲去像考察教育實業般實地考察一下不可。

     歐洲大戰中,美國舊金山少年柏德生(G.Pstterson)從軍出發,到法蘭西去參與戰事,他在法國時,便愛上了一個小姑娘露西痕。

    戰事平定後,柏德生回國了,露西痕很感寂寞,每天總有一張明信片寄來,上面寫着無數的接吻,表示愛意,并且說伊還夢想着柏德生和伊在一起彼此接吻的快樂,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柏德生夫人眼看着這要橫也接吻豎也接吻的明信片,妒燒如火,便向官中要求離婚了。

     (1927年3月18日 第214期) 記連環信 往歲,聞一般教會學校中之男女生,有以連環信投寄其戚友者,厥事絕趣,愚聞而惑之,初不知此連環信之為何物也。

    去夏吾友徐子心芹自綠楊城中來函,媵以蟹行文一通,讀之,則赫然一連環信也。

    茲譯其文雲:“親愛的密司忒周,我的幸運朋友寄與我這封幸運的信,我便轉寄出去,以免截斷了這幸運的鍊條。

    我就别的人中間寄與你這一封,并将别人所請求我的請求你,不要截斷這鍊條,照着這信鈔錄九封分寄給九個人,都是你所願望他們有幸運的。

    這鍊條是由一位美國軍官開始,得繞全世界三匝,不要截斷這鍊條,誰照着做,便誰有幸運。

    寫了九封信在二十四小時内寄出,數過九天,那你就有幸運了。

    最神奇的,自這鍊條開始以來,這預言曾有好幾次應驗的,願你和你的一家都願遂,讓我們笑着快樂着過這一千九百二十六年。

    ” 此連環信之發起者,為美國軍官霍穆林司令,寄與葛洛夫司令,及第七周,轉入日本一海軍大臣之手,而寄與彼邦某親王。

    及第二十六周,則由美國笑匠羅克寄與卓别靈。

    及第四十九周,陡入于上海道生銀行襄理任子翚君之手,而寄與徐子心芹,徐子則轉寄與愚。

    此皆僅指二人而言,其他尚有受信發信者八人,則不可究诘矣。

    爾時愚既得此連環信後,頗費躊躇,因受信者既須了解英文,而又須有暇作九函之抄胥者,而後可。

    卒乃涉想及于一閑房閨闼之女友,而又通曉英文者,因錄以寄之,蓋竊願其百凡如意,永永在幸運中也。

    乃翌日即得此君複函雲:“鵑兄,這樣熱的天,你為什麼偏要給些事情我做做啊?我甯可運氣不好,不情願寫這九封信的。

    一個月前,我也有個朋友寫來給我,我也是沒有寫,至今必未見得什麼不好。

    這世上好和不好,我都不在心上,但願你好就是了。

    ”我受此打擊,亦不願更寄其他之八封,于是此幸運之鍊條,遂不幸而中斷矣。

     (1927年3月21日 第215期) 三日以來 三日以來,上海陷入了一個恐怖之境,是從來所沒有經曆過的。

    廿一日那天早上我照常在九點半鐘出門,上大東書局編譯所去,市上一切如常,不見有什麼變動。

    午後一點鐘到先施公司,大門口有人把守,不許進去,改由東亞旅館入到樂園中,隻聽得繁華大劇場中鑼鼓敲得震天價響,卻不見有什麼遊客。

    我到報社中辦完了事出來,早已充滿了罷工的空氣。

    我再趕到申報館,由三層樓編輯室玻璃窗中,望見中華書局樓頭,已挂着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臨風展招,似有得意之色。

    據廣告部長王堯欽君對我說,革命軍的便衣軍已到,閘北正在作戰,城内警察都罷崗了。

    我發好了稿,便忙着回家去,走到法租界,見幾家洋貨店,已挂出青天白日旗,義勇團全體出防,鐵絲網鐵門全都鎖上,和華界斷絕交通,我雖有法界的三色通行證,卻等于一張廢紙,不生效力。

    在小北門老北門新北門一帶奔波了一點多鐘,無意中得了一個商店學徒的指示,在民國路慈善會對面的慎興裡得了一條出路。

    轉到老北門,見有一部分商店仍還開着,而警察先生早已鴻飛冥冥了。

    我叫了一輛黃包車,趕往蓬萊路,一路行人寥寥,荒涼中現着緊張的景象。

    到了蓬萊路,跳下車來,見有四五個警察和幾個工人模樣的人,都臂圍青天白日的标布,斷絕縣公署的交通。

    正在這當兒,蓦見東面來了一隊短衣而狀如工人的人,擎着兩條白色的旗,由一個穿黑色破棉袍的大漢持槍導領着,雄糾糾氣昂昂的同到縣公署前,放聲高呼,和以拍手,他們喊的什麼,卻聽不出來。

    我到了家裡,母親他們都非常歡喜,倒像當我是死裡逃生的一般。

    據他們說,在一點鐘的當兒,到處槍聲大作,密如雨點,原來縣公署警察廳和一切公家機關,就都在這時被便衣軍和工人們接管了。

    槍聲足足響了兩個鐘頭,警察們聽得便衣軍到,有的忙将槍支寄交附近商店,從懷中掏出小帽長衣,立時改裝而逃,也有來不及逃,而繳械投降的。

    有幾處警察分署,隻須二三人前去,就占領了。

    這一夜槍聲曆落,鬧得我一夜不能入睡,據說是為示威而發,真使人吓煞了。

    第二天我仍在早上出去,在開封路那面,聽了半天閘北方面的槍聲。

    午後仍從慎興裡入城,那時市民大會恰散會,民國路上,全是工人,我好容易從人叢中擠來擠去,才得回家。

    這夜示威的槍聲,比較的少些了。

    第三天上我因大東書局休業,而《申報·自由談》的稿件,已在昨天發下,所以躲在家裡沒有出門,因為怕流彈沒有眼睛,着在我身上,那可不是頑的。

    午後二點鐘左右,附近槍聲忽又連續而起,合家驚惶,出去一問,據說是保衛團追拿強盜,阿彌陀佛,我們的心又放下了。

    這夜總算沒有槍聲,我才好好的酣睡了一夜。

    二十四日早上起身,便胡亂的寫了這一篇《三日以來》。

     (1927年3月27日 第217期) 如是我聞 老友陳子乃乾言,漢口婦裸體大遊行事,藉藉傳人口,有疑言參半者。

    渠嘗接得一通告,似将實行其事,發起者打破羞恥與舊禮教字樣,且曾有二女子裸體登台與衆演說者,卒以受寒故,裹呢大衣而去。

    此等事是否有當,姑不具論,而此輩女英雄一身是膽,實不在常山趙子龍下也。

     老友鄭子曼陀言,半月前伴其夫人回杭州珂裡,邂逅一舊時同學友某君,相将入酒家樓,握手道故,話及近事,某君喟然歎曰:“來日大難,不知所屆,吾輩坐冷闆凳者,将無以為活矣。

    予近在某校擔任講席,月俸七十元,蓄一女仆,助内子理家事,頗相安也。

    比來工潮澎湃,工會之揭橥,多于恒河沙數。

    吾家女仆,亦為一識時勢之英雄,投身入工會,即提出要求,工給須加至九元。

    予以所入微,平日已有捉襟見肘之苦,苦無以應,因謝之去。

    仆訴之工會,工會即以書來,謂如欲辭歇此女仆者,須按每月九元之數,與以一年之賠償金。

    求略減,不可。

    予為節省未來開支計,悉索敝賦,忍痛與之,女仆挾此一百〇八元之巨金,奏凱揚長而去。

    越數日,工會中忽派人另攜一女仆來,謂先生之家不可無仆役以司灑掃,前仆既去,當苦不便,用特薦一新仆來,請雇傭之,工給仍以按月九元計可也。

    予大窘,謂吾家因所入微,不堪擔此重負,故謝去前仆,此新仆之來,殊不敢聞命也。

    工會中人堅持不可,謂如先生之家而不雇女仆,則此輩女仆,将安所得食耶?此事交涉多日,迄未解決,予與内子,苦痛極矣。

    ”陀轉述已,亦為之扼腕太息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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