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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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是什麼幸運之神把你帶到這裡來的?”博羅問道。

     其實對于哈默來說,東區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

     “我已經聽了一大堆的布道,”這位富翁說道,“所有的都是在說,如果你們這些人有資金了,你們要做些什麼?我來就是要告訴你們:‘你們可以得到資金了。

    ’” “你真是太好了。

    ”博羅帶着某些目的問道:“是一大筆捐助,對嗎?” 哈默冷漠地笑着:“可以這麼說,是我所擁有的每一個便士。

    ” “什麼?” 哈默突然用簡潔的商業口吻詳細地交代了一切,博羅的頭腦亂成了一團。

     “你——你是說,你決定把你所有的财産捐出來救助東區的窮人,而且,指定我為這些财産的管理人?” “是那樣。

    ”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能解釋,”哈默慢慢說道,“還記得去年二月份的時候,我們談論過的夢想嗎?嗯,我也有了一個夢想了。

    ” “那太好了!”博羅向前傾着,眼睛閃閃發光。

     “那沒有什麼好的,”哈默冷冷地說道,“我一點也不關心住在東區的窮人,他們需要的東西隻是骨氣!我也夠可憐的了——我放棄了财富。

    但是,我不得不放棄這些金錢,而那些笨蛋社團不會使用它們。

    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是你,你可以用這些錢來維持肉體或者精神——最好是用在前者上。

    我已經很餓了,但是,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歡做的事情。

    ”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博羅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哈默繼續說道,“律師已經把它最後整理好了,而我也已經簽署了所有的文件。

    我可以告訴你,這兩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忙着這件事,要處理掉一筆财産和集聚它一樣費勁。

    ” “但是,你——你為自己保留什麼了嗎?,, “一個便士也沒有留下,”哈默快樂地說道,。

    ‘至少——這不大正确。

    我的口袋裡剛好有兩便士。

    ”他笑了。

     朝他迷惑的朋友說了聲再見,他走出了教堂,來到了一條狹窄的、散發着惡臭的小街上。

    他剛才快樂地說出去的話帶着一種遺失的痛苦朝他卷來。

    “一個便士也沒有了!”在他龐大的财産裡他什麼也沒給自己留下,現在,他感到害怕了——害怕貧困、饑餓,還有寒冷,這種供品對于他來說一點也不甜美。

     然而,在那些害怕的背後,他意識到,那些重壓和威脅已經移走了,他不再會受到禁锢和束縛,那條斷掉的鎖鍊在灼燒和撕裂着他,但是,對自由的夢想還在那裡不斷地給他力量。

    他對物質的需求可能會使得那些召喚變得微弱,但是,它們不會毀滅它,因為他知道,這些召喚是一種永遠不會死亡、不會毀滅的東西。

     空氣裡已經有了秋天的氣息,吹過來的風夾帶冷意。

    他感覺到了寒冷并顫抖起來,然後,他還很餓——他已經忘記了,他還沒有吃午飯,前途擺到了他的面前。

    很不可思議,他競能放棄了一切:悠然、舒适、溫暖!他的身體無力地叫喊起來……然後,那種歡樂和振奮的自由感覺再一次席卷了他。

     哈默猶豫了一下,他正在地鐵站附近,在口袋裡他還有兩便士。

    他的腦海裡産生了一個想法,就是用這兩便士坐地鐵到那個公園去,那個兩星期以前,他在那裡看到了那些懶散的無業遊民。

    除了這個一時的興緻以外,他再沒有考慮什麼将來了。

    現在,他确實相信自己是發瘋了——神智清醒的人是不會像他這樣做的。

    然而,如果是那樣,發瘋也是一件美妙和令人疑惑的事情。

     是的,現在他就要到公園裡空曠的草地去,但是,乘坐地鐵到達那裡,他覺得有一種特别的意味。

    因為對于他來說,地鐵就代表了那種被埋葬的恐懼和隐居的生活……他可以從以前那種被禁锢的感覺裡解脫出來,他要到開闊的綠草和樹木中去,在那裡可以沒有房子的壓抑和威脅。

     電梯很快就讓他感到無聊,他很不情願地往下走着,空氣既沉重又毫無生機。

    他站在月台的最前沿,遠遠地離開人群。

    在他的左邊,是火車開來的隧道口,像蛇似的,火車很快就要來了,他感覺到這裡整個就像是充滿陰謀的地獄似的。

    他旁邊沒什麼人,隻有一個年輕人蹲在椅子上,無力地坐着,好像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遠處傳來了火車微弱的威脅似的吼叫聲。

    那個年輕人從椅子上滾了下來,并在哈默的旁邊踉踉跄跄地走着,站在月台的邊緣凝視着隧道。

     接着——一切都發生得那樣飛快,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他一失足,掉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幾百個想法沖到了哈默的腦海裡,他似乎看到了一群人圍住了一輛巴士,并且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說:“難道你不該責備你自己嗎?老大,你沒救了。

    ”随之而來的想法就是:這條生命可以挽救回來,如果它被挽救了,那就隻能是由他來做,旁邊沒有其他人,而且火車就來了……這些都電光火石般地掠過他的腦海,他經曆了一種奇怪而又平靜的神智清明的思考。

     他隻有短短的幾秒時間去決定,而且那時他知道,他對死亡的恐懼絲毫沒減弱,他非常害怕。

    接着火車在彎彎曲曲的隧道裡呼嘯而來,時間已無法拉住了。

     哈默迅速地抓住那個年輕人的手臂,并沒有什麼天生的英勇沖動在支撐着他,他的身體顫抖着,但是,他強迫自己接受另一個精神世界的命令,它召喚着他去犧牲。

    用最後一點力量,他把那個年輕人抛上了月台,而他自己卻掉了下去…… 然後,突然他的恐懼消失了,物質世界不再束縛他了,他從羁絆中解脫了出來。

    他覺得在那一段時間裡,自己聽到了牧羊神歡快的笛聲。

    接着——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把别的東西都淹沒了一數不清的翅膀歡快地拍打着,直沖雲霄……包裹着他圍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