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現 第四章 巨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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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生長時期中斷神食,那麼,便會開始有一種煩燥和難受,接着便是一段時期的貪食——正像像漢基的幼小老鼠一樣——接着那個正在生長的東西便會嚴重貧血、病倒以至死亡。

     植物受罪的情形也差不多。

    這種情況隻出現在生長期中。

    一經達到青春期——植物的标志是第一個花蕾的形成——對赫拉克裡士之恐懼的需要量和胃口便會減少;完全成年後,便完全不再需要繼續供應了。

    它就像應當的那樣,完全在一個新的規模上确立了起來。

    它是如此完全地在一個新的規模上确立了起來,以緻希克裡勃羅附近的薊和低地的草已經表明它們的籽也已産生出巨大的後代。

     現在,小雷德伍德,這個新種族的先鋒,這個最早吃神食的孩子,正在育兒室裡爬着,搗破家具,像馬一樣地咬,像虎鉗一樣夾,沖着他的“姆姆”和“媽咪”,還有他那吓得夠嗆的“爸爸”吼着他那些孩子話——都是這個“爸爸”幹的好事。

     孩子天生心眼兒好。

    他總是一邊扔着可以打碎的東西。

    一邊說,“潘達乖,乖。

    ”潘達是他對爸爸給他取的小名潘達格魯的叫法。

     科薩爾呢,由于不顧關于老窗戶的法律①,發生了一點麻煩,他在跟當地建築條例作了一番鬥争之後,在雷德伍德家附近的一邊空地上,為他們的四個孩子建起了一座舒适而照明良好的房子,同時做遊戲室、教室和育兒室——這間房有六十平方英尺大,四十英尺高。

     【①英國法律,0年以上的老窗戶外禁止建築房屋擋其光線。

    】 在跟科薩爾一起修建時,雷德伍德愛上了這間房,他對曲線的興趣在兒子的迫切需要之前淡薄了,這是他過去做夢也料想不到的。

     “要配齊一間育兒室,”他說,“還得好多東西呢。

    好多呢。

    ” “牆壁和房裡的東西都會對我們的孩子講話,或許有力量,或許沒有多少力量,它們能教他們大量東西,或許教不了,這就全看我們啦。

    ” “明擺着的,”科薩爾匆匆忙忙伸手去拿帽子。

     他們和諧地一同工作着,不過雷德伍德提供了絕大部分需要的教育理論。

     他們把牆壁和木制門窗等漆上了生氣勃勃的快活顔色,其絕大部分是種流行的、微帶暖調的白色,還有一條條明亮潔淨的顔色來突出建築的線條。

     “我們必須用潔淨的顔色,”雷德伍德說,而在一處平放着一排整齊的方塊,深紅、绛紫、桔黃、檸檬黃、各種藍色和綠色,濃淡色調各各不同。

    巨童門可以随意安排改變這些方塊。

     “還必須要有裝飾,“雷德伍德說,“讓他們先認識各種顔色,然後這些都可以拿開。

    沒有偏愛任何一種特定的顔色和設計的理由。

    ” 接着,“這地方必須富有趣味,”雷德伍德說,“趣味是兒童的食物,空虛則是刑罰和饑餓。

    他們得有大量圖畫。

    ” 屋裡沒有懸挂任何固定的圖畫,但是備有空畫框,裡面的畫可以更換,一旦興趣消失,便取下收起來。

     有個窗戶可以看到街上,雷德伍德又設計了一個相機鏡頭式觀望鏡安在房頂上面,可以望見坎新頓大街和花園的相當大的部分。

     在一個角上,一個最有價值的器具——四英尺見方的算盤,是件經過特制加固、四角弄圓了的鐵家夥,在等待年幼的巨人開始學計算。

    這裡沒有什麼毛絨絨的小羊和那一類的玩偶作為代替。

    一天,科薩爾未經解釋地運來了裝滿三輛四輪大車的玩具(都剛好大得使那些要到這裡來的孩子吞不下去),它們都可以堆放,可以排列成行,能滾能咬,經摔經敲,可以拍打推倒,裡外亂翻,打開關上,能夠經受一定程度的種種破壞性實驗。

    這裡面有許多不同顔色的木磚,矩形的和立方的,還有亮瓷磚、透明玻璃磚、橡皮磚、還有薄片、石闆;有圓椎、櫃台和管子;有兩端縮進去的扁球和兩端拉出來的長球,這些球什麼質料的都有,有的實心、有的空心;還有許多不同大小和形狀的盒子,有的盒蓋安了合頁,有的用螺釘,有的是密配合蓋,還有一兩個是卡蓋;有彈性的韌帶和皮帶,還有一堆粗糙結實的小東西,拼起來是個站着的人形。

     “給他們這些,”科薩爾說,“一次給一樣。

    ” 雷德伍德把這些東西鎖在房角上的櫃子裡。

    沿一面牆,在一個六到八英尺高的孩子方便的高度,挂着塊黑闆,小家夥們可以用白粉筆和顔色粉筆在上面亂畫,附近還有塊畫闆,上面的紙可以一張張撕下來,用炭筆在上面畫;還有一張小課桌,上面放着各種硬度的木匠用的大鉛筆和大量紙張,孩子們可以在上面由亂畫學着畫得整齊些。

    此外,雷德伍德的想象走得這麼遠,已經預訂了特制大号管裝液體顔料和盒裝蠟筆,以備孩子們日後之需。

    他在一個桶裡放上了膠泥和制模型用的粘土。

     “開始的時候,他可以和教師一起做,他說,“等熟練了,就可以仿制模型,或許仿制動物。

    啊,說到這兒我想起來了,我還得為他去弄一盒子工具! “還有圖書。

    我得去找些書放在他身邊,都得是些大書。

    他需要些什麼書呢?他的想象力應當給以滿足。

    這個,總而言之,是各種教育的王冠。

    這個是王冠——正像思想和行為的牢固習慣是寶座一樣。

    完全沒有想向力就是野蠻;低等的想象力隻是肉欲和怯懦;而高尚的想象力則如同上帝重又在地球上行走。

    到适當的時候也必須夢想優美的仙境和生活中所有令人喜愛的小東西。

    但是,他必須主要被教以輝煌的現實;要有漫遊世界的故事,旅行和曆險的故事,人如何戰勝自然的故事;要有各種野獸的故事;要有出色清晰的,關于飛禽走獸、樹木藤蘿的大書,關于莫測高深的天空和神秘奧妙的海洋的大書;他還要有世上所曾有過的所有王國的曆史和地圖,要有所有部落的故事和人們風俗習慣的圖片。

    他得有書籍和圖畫來加速美感的形成,維妙維肖的日本畫使他們熱愛小鳥、草葉和落花的精巧的美,也要有西方的畫,關于優美的男子與婦人,關于可愛的聚會,關于大地與海洋的廣闊景象。

    他得有關于建造房屋和宮殿的書,要使他設計房屋和規劃城市——” “我想還得給他一所小劇場。

    ” “這樣就有了音樂!” 雷德伍德又想了一下,決定他的兒子最好先從一把音色純淨的八度音階口琴開始,以後可以再發展嘛。

     “他得先學會這個,照它唱,唱得出每個音符,”雷德伍德說,“以後呢他看着頭頂上方的窗台,用眼睛度量着屋子的大小。

     “得讓他們在這裡給他造鋼琴,”他說,“一點點搬進來造。

    ” 在準備中,他,一個沉思的暗黑的小身影,忙得滿屋亂轉。

    如果你們能夠看見他在那裡的樣子,你會覺得他隻像是在普通大小的育兒室雜物中的一個十英寸高的小人。

    一塊大地毯——真的,是塊土耳其地毯——四巨平方英尺,是預備給小雷德伍德在上面爬的——一直伸到有鐵格栅欄護住的取暖用電爐前。

    一個科薩爾的工人懸在半空,在給那些暫時的畫安裝大框子。

    一本植物标本的吸墨紙大書足有房門那麼大,靠牆放着,從中伸出一根大莖和葉子邊,還有一朵繁縷花,都是巨型的,它們不久就将使烏夏的名聲傳遍植物學界。

     雷德伍德站在這些東西之中,心中不禁升起一片疑雲。

     “如果真是照這樣長下去——他凝望着高高的天花闆。

     “好像回答他的問題,從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像是狂歡的公牛在吼叫。

     “是會照這樣長下去的,”雷德伍德說,“顯然的。

    ” 接着是敲擊一張桌子的聲音,接着又是一個極大的吼聲,“咕哝!啵嗦!啵茲!” “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雷德伍德跟着說出心裡的另一個念頭,“是我親自教他。

    ” 敲打聲更加響了。

    雷德伍德一時覺得好像在接着一個發動機有規律的震動的節奏——他覺得這像是某些一系列的巨大事件的發動機在向他壓來。

    接着,一陣更尖的敲打聲,打破了剛才的幻覺,這敲打聲在不斷地重複着。

     “進來,”他發現有人敲門,便喊道。

     那扇大得像大教堂的門,慢慢地開了一點。

    新鉸鍊不響了,本辛頓從門縫裡出現,在突出的秃頂之下,在眼鏡的上邊,他的眼睛在仁愛地發着光。

     “我冒險過來看看,”他機密地鬼鬼祟祟地輕輕說。

     “進來,”雷德伍德說。

     本辛頓走了進來,随手帶上了門。

     他向前走,雙手背在背後,走了幾步,用一個鳥兒似的動作看看周圍的房間,沉思地搓着下巴。

     “每次我來,”他壓低聲音說,“都覺得吃驚——‘大’呀。

    ” “是的,”雷德伍德又環顧一遍,好象想保持視覺印象。

    “是這樣。

    他們也會是大的,你知道。

    ” “我知道,”本辛頓的口氣幾乎近于敬畏了。

    “非常之大。

    ”他們幾乎是會意地互相看看。

     “确實非常之大,”本辛頓摸着鼻梁,一隻眼懷疑地看着雷德伍德,等他給一個證實的表情。

    “他們全體。

    你知道,大得可怕。

    我都覺得想象不出來——即使是在這間屋子裡——他們會要長到多麼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