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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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大炮向後挫了一挫,重新填充了火藥,做好了新發一擊的準備。

     “不!”飛廉脫口低呼了一句,不顧一切地撥開衆人,搶身奔去——以雲燭現在如此衰弱的狀态,怎能和紅衣大炮正面對抗! 然而,炮火尚未從膛中發出,那個白衣聖女已經沖到了紅衣大炮面前,仿佛是力量衰竭,她再也無法把即将發射的炮口推得轉向,眼看火藥即将爆發——就在那一個瞬間,她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舉動:毫不猶豫的撲倒在炮口上,轉過手腕,一劍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血從身體裡急速洶湧而出,迅速地湧入了炮膛——熾熱的血液倒灌而入,一瞬間就将炮膛内填充着的火藥全部濡濕。

    引線燒盡,那一發炮火剛要爆發,卻隻是喑啞地響了一聲,随即沉默。

     所有戰士都在一瞬間愣住,定定地看着那一襲染血的白衣。

     “還有誰?……還有誰、敢過來一步!”巫真雲燭從炮口上緩緩撐起了身子,舉目四顧,一個字一個字地開口,胸口正中插着一把短劍,雪亮奪目,“誰……還敢過來?” 周圍士兵被那樣奪人的氣勢逼住,下意識地齊齊倒退了一步。

     “雲燭!”軍隊裡忽然有人低呼了一聲,巫彭元帥搶步而出,臉色蒼白的看着這個女子,“你這又是何苦?快放下劍——你難道想和我對抗到底麼?!” 白衣聖女看到了來人,眼神驟然一變:“元帥?……哈!” 她低笑起來,忽然反手一拔,将貫穿胸口的短劍血淋淋地拔出,直指向他:“站住!不許過來一步!——不錯!我就是要和你對抗到底!” 那個溫柔沉靜的女子,畢生也從未如此激烈放肆過,對着帝國元帥侃侃而談,神色絕決。

    從她心口拔出的長劍上,淋漓滴落串串鮮血。

     “巫彭元帥,我自幼景仰你、敬慕你,視你如師如父——你要我去侍奉智者,于是我就在白塔上呆了十幾年,無怨無悔。

    哈……”她的語音越來越低,低低笑了起來,“可是、可是,你最終卻抛棄了我們!……可笑我一直還奢望你會在最後一刻救我們。

    哈。

    ” “一直到現在,我終于把你看明白了—— “堂堂的帝國元帥啊,你……其實是一個懦夫!” 她大笑起來,神色狂烈而決然。

    巫彭一直默不作聲,但聽到最後一句,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憤怒,聲音依然冷如磬石:“巫真,何必負隅頑抗?你本不是該拿劍的人——如果放下劍,尚有一線生機。

    ” “哈,你…以為我還會相信麼?”雲燭冷笑,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巫彭…我再也不會指望你什麼——也不許…不許你再來傷害我弟弟了……” 她緩緩說着,身子卻是開始再也無法控制的搖晃起來,每一次晃動,都從身體裡落下大串的血珠! “你不但靈力耗盡,連生命也即将枯竭。

    ”巫彭語音急促,“快放下劍!” “不!”雲燭忽地用盡全力嘶聲回答,“絕不!” 她忽地一笑,眼神烈烈如火:“巫彭元帥,你錯誤的是……經常過高估計了權勢和名利的羁絆,卻低估了‘人’的力量——看着罷!” 雲燭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連貫、越來越響亮,竟然仿佛完全不似一個垂死的人——她擡起了手,一把将貫穿自己胸膛的劍拔了出來!血泉水一樣噴湧而出,然而她渾然不覺得疼痛,舉起劍,卻是再度向着自己身體刺去! ——那是極度絕決慘烈的兩劍:雪亮的短劍迅捷地剖開了白袍下的身軀:先是豎直沿着咽喉剖到小腹、然後是橫向一劍剖開胸膛! 巨大的血十字在白袍上綻放開來,伴随着最後吐出的咒語。

     然後,巫真雲燭擡起手,将劍高高地抛上了半空,張開雙臂,面色甯靜的仰首看着那把淩空落下的劍,吐出一個字:“祭!” “不好!”巫彭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什麼,急速搶身而上。

    雲燭卻是站在那裡,不避不閃,看着那把墜落的劍,臉上陡然浮出甯靜淡定的微笑——那種笑容仿佛是由内而外發出的光芒,令這個聖女顯得高高在上不可直視。

     劍被抛上高空,垂直向下急速落下,宛如一道閃電。

     “不!”飛廉失聲驚呼,撥開人群往前沖。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那把短劍從天而落,正正地插入雲燭的頭顱頂心! “滅!”她在最後一刻,用盡全力吐出了最後一個咒。

    那把利劍從她頭頂天靈穴上直刺而入,貫穿整個顱腦;劍上的光芒從頭頂透入,再從七竅中四射而出,在一刹那将白衣的聖女化為了齑粉! 雲燭的身影在瞬間消失,然而籠罩在含光殿上空的血紅色光芒卻在刹那大盛。

     被紅衣大炮擊潰的破口迅速彌合,紅光往外迅速擴張,重新将正門籠罩在結界内——站得近的帝國戰士發出了驚駭的大叫,波浪一樣後退,有些退得稍微慢一些的、已然被熾熱得可怕的光芒灼傷了手足。

     “快退!快退!”副将季航急忙大呼,指揮部隊往後暫退。

     然而巫彭元帥卻沒有動,隻怔怔站在如潮而退的戰士中,望着重新籠罩在含光殿上方的血紅色光芒,仿佛失了神——雲燭那個傻孩子,竟然用所有的生命來交換了最後的力量、保護想要保護的人麼?……太傻了,真的太傻了啊。

     巫彭元帥站在那裡,凝望着那生命凝結成的屏障,對着急速擴展而來的紅光茫茫然擡起了手,仿佛想去觸摸那一重虛幻的影子—— “巫彭大人!”然而,身側卻傳來驚呼,一個人沖過來,用力将他拉退了一步。

     “蘭绮絲……”認出了那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侍女,帝國元帥回過了神,“我沒事。

    ” 金發女子氣息平甫,緊緊拉着他的手,眼神驚惶如小鹿。

     他忽然歎息了一聲,擡手撫摩她金子一樣的長發,僅剩的右手卻在難以覺察地顫抖——雲燭,我的孩子……如果你聽我的話,放棄抵抗,放棄你那個弟弟的話,或許我可以設法把你救出,留在自己身邊。

     ——就如二十多年前我從前代巫真一族裡,救下了蘭绮絲一樣。

     原本,你可以獲得和她同樣的命運,在我身側安靜終老。

    可是,你卻甯死也不退一步,選擇了這樣慘烈的結束!我溫柔沉默的孩子啊……從何時起,你擁有了這樣的烈烈血性? ——還是說,和你的弟弟一樣,血液裡也有着同樣駭人的力量?用畢生力量放手一搏、隻為換取一瞬盛放出的盛大光芒,證明這一生存在的價值! 巫彭站在那裡,看着一寸一寸慢慢加強的屏障,一時間有些出神,甚至沒有發覺身邊站着的就是從府邸裡沖到此處的飛廉少将。

     飛廉狂奔而來,急促地喘息,不敢相信地看着虛空。

    他在狂奔脫力後頹然止步,撐着自己的膝蓋,劇烈地喘息,仿佛有什麼刺痛着内心,痛得讓他彎下腰去,說不出一句話。

     就這樣……就這樣結束了麼? 巫真雲燭,那個甯靜淡泊、不問世事的白衣聖女,居然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舉劍自盡,用血肉、生命、靈魂……用所有的一切,化作了一道保護至愛之人的屏障! 他死死望着含光殿,卻看不見裡面的絲毫動靜。

     ——雲煥呢?雲煥呢!那個家夥,此刻又是怎樣?他根本無法想象那個人眼睜睜地看到這一切後、又會變成怎樣! “雲燭!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