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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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盈的淚水,“真是想不到啊……我這一生,居然還可以和堂堂一國元帥對陣!” 雲焰驚訝地擡頭看着,發現長姐眼睛裡居然有從未見過的表情——那一瞬間,這個溫柔沉靜白衣如雪的聖女、仿佛煥發出了戰士才有的光芒! 頭頂的嗡嗡聲越發密集,整個含光殿都在微微的震動,噗的一聲,大殿猛地一震,似有什麼東西淩空射中了屋頂——雲燭知道,那是風隼發射出了長索釘住了目标,片刻後,便會有一整個小隊的帝國戰士足踏飛索從天而降。

     她沒有驚惶失措,隻是收住了笑,撫摩着雲焰的頭,憐愛地看着這個年方十八歲的幼妹,低聲:“小焰,你回内堂去把熬好的藥端給二弟,嗯?” “噢……”雲焰怯怯地應了一句,心不甘情不願地轉回了内堂。

     看着幼妹離去,雲燭甩掉了剛剛包上的綁帶,将纖細蒼白的手舉到了面前,用微弱的聲音再度吐出了低緩的吟唱——随着那奇異的咒語,手指尖端再度有血沁出,慢慢的凝成一滴。

     雲燭眼裡陡然煥發出冷光,以肩為軸揮動手臂,瞬地将血在地上抹開!迅速劃出一個圓,雙手結印,按在那個人血畫成的陣内,念動了禁咒——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在咒語吐出的瞬間,地上血繪的六芒星裡陡然發出了巨大的紅光! 紅光從地面凸起,呈半球狀迅速擴散,轉瞬就将整個含光殿籠罩在結界内。

    屋頂上發出喀喇的斷裂聲,那些釘住的銀索在光線中如融化般紛紛斷裂。

    已經掠低俯沖而來的風隼在一瞬間重新拉起,擦着結界呼嘯而去。

    而那些來不及躲開的、就在遇到紅光的刹那間被粉碎!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東西!”風隼上傳來帝國戰士的驚呼。

     含光殿外,華蓋下的指揮者望着驟然騰起的紅光,眼神變了變,喃喃:“九字大禁咒?聖女獨有的術法啊……這個孩子,看起來是拼了命要守住弟弟呢。

    ” “禀元帥大人,風隼着陸失敗!”有下屬匆匆上來禀告,“請求下一步指示!” “下一步?還能如何呢?”巫彭望着那一道血紅色的光,眉頭微微蹙起,“這是連我都要退避三舍的禁咒之術啊……嚴加防守,暫時不要采取任何行動。

    ” “是!”下屬領命退下。

     旁邊的金發女侍從眼裡露出擔憂的光:“大人,這樣行麼?” “沒事,蘭绮絲——以她的靈力,這種燃血之咒,支持不過三天。

    ”巫彭冷冷開口,拂袖而去,“好歹一場相識,這次,就讓那個孩子盡情地去做最後一件事吧!” “她這一生中,還從未如此竭盡全力過。

    ” 含光殿的後堂裡透入淡淡的光線,垂落的簾幕忽然紅了紅。

     “這是什麼?!”一直死去一樣人忽然動了,沖口而出。

     “啪”,雲焰本來就是戰戰兢兢,陡然聽到這句話,不自禁地一驚,手裡的藥盞灑落在病人的身上,滾燙的藥汁瞬間浸透了綁帶。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敢擡頭去看哥哥的表情,隻是連聲道歉,不停地去擦。

     由于是不同母親所生,在童年時她一直受寵,而早早失去了母親的大姐和二哥卻沒有同樣美好的童年——因為父親長年駐守在外顧不上家裡的事,所以母親就對兩個拖油瓶的姐弟肆無忌憚地刁難。

     在一個冬天的夜裡,将從五十多裡外汲水歸來的兩個孩子關在了門外,一任拍門聲回響在砂之國半夜令人血液凍結的寒氣裡。

     “這一對小雜種身上,流着來自他們母親的不潔之血呢!如果不是為了‘那種血’的緣故,我們全族也不會被流放在外上百年!”聽着一對兒女在門外寒風裡嘶啞的喊,母親咬着牙,恨恨地低語。

    然而,話音未落,大門就轟然碎裂了。

     木屑紛飛中,她驚恐地看到哥哥站在了門口,手裡拿着柴房裡寒光閃爍的利斧,就這樣生生劈開了門。

    雲煥看着安然坐在溫暖爐火旁的母親,一言不發地提着利斧,一步一步走過來,冷冷看着她們兩人,眼神可怕 那一瞬間,她恐懼地尖叫起來——她第一次感知到:哥哥想殺她! 那一夜,幸虧雲燭及時地阻攔了逼近繼母的弟弟。

    從此以後,母親仿佛也心懷畏懼,不再敢過度的逼迫這一對姐弟,隻是對他們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一任年幼的姐弟饑寒交迫在外面流離失所。

    甚至在幾年後曼爾戈部發生動亂、雲煥被擄為人質的時候,母親不但沒有設法營救,反而是舒了一口氣。

     然而在她六歲那年,長姐出乎意料地當選為聖女,于是一切全都改變了。

     這一對姐弟變成了全族的中心,光芒奪目,高高在上,一躍成為大陸上擁有最高權勢的人。

    所有族人、包括母親在内,都恭謹而讨好地匍匐在他們腳下,不惜用盡種種奴顔婢骨的手段,來換取從流放地回歸帝都的特赦。

     經過母親的苦苦哀求,她也被接回了帝都,來到了姐姐和哥哥身邊。

    然而地位的驟然轉換,讓她一直下意識地感到恐懼,尤其怕這個寡言的二哥——她知道,哥哥不會輕易的忘記早年受過的折磨和侮辱……即便是有血緣的牽絆,即便是過了十幾年,即便是他已然脫胎換骨——他看向唯一妹妹的眼神,依然包含着刻骨的敵意和冷漠。

     那是猛獸一樣嗜血的眼神。

     如果不是有姐姐在……可能哥哥早就會把自己和母親給殺了罷? 一直以來她都怕這個哥哥,一到了他面前就下意識地湧出恐懼和厭憎來,恨不得立刻轉身逃開——既便如今他已成廢人,同樣也帶着說不出的淩厲氣息,令她恐懼。

     “不用擦,”雲煥不耐地皺眉,“愚蠢,我的身體現在根本沒感覺了!” 她停住了手,不知所措地顫抖,死死忍住了轉身就逃的沖動——為什麼?她本來就該是最受寵的!為什麼要輪到她來伺候他?哥哥是個可怕的人呢……他、他想殺了她吧? “我問你外面怎麼了!”雲煥瞬地睜開了眼睛,盯着她,“雲燭呢?” “姐姐她……她……”雲焰低了頭,不停顫抖,卻不敢說出看到的可怖景象,“她在……擋着那些想闖進來的人……” “什麼?!”雲煥蓦地一震,喃喃,“怎麼可能擋得住……難道她,她是在用……” 紅光繼續大盛,映得帷幕一片血紅。

     “不!”他猛然大喊了一聲,掙紮着從病榻上坐起了身,“停手!” 然而身體根本沒有力量,隻是坐起到一半,便無力地往後倒去,跌靠在了軟枕上。

    雲煥劇烈地喘息着,眼裡露出瘋狂的光芒,伸手想去拿起枕邊的光劍,然而筋脈盡斷的手指根本無法握緊劍柄,隻是微微一動,那個銀色的圓筒就咔哒一聲滾落在地上。

     雲焰驚駭地倒退,避在一旁,看着哥哥掙紮着滾落在地上。

     紅光透過帷幕映照在他臉上,襯得他看上去仿佛是一個地獄裡浴血歸來的修羅。

    他擡起的手腕無力垂落,手腕上的傷痕仿佛忽然又裂開了,鮮血一滴滴落下。

    而綁帶之下,有金色的光仿佛活了一樣的在蔓延,漸漸從肩膀的位置向着心髒侵蝕。

     雲煥劇烈地喘息,仿佛強行克制着體内漸漸失去控制的某種力量——他的眼神極其可怖,隐約之間竟然閃出金色的光芒來。

     這、這是什麼?真可怕……真可怕! ——她的哥哥不是人,簡直是個怪物! 她再也無法呆下去,尖叫了一聲,踉跄倒退到了門邊,返身就沖了出去。

     “紅色的光……那是什麼?”帝都東北角的府邸中,飛廉望着天空喃喃。

    他已經被碧半請求半強迫地換下了一身戎裝,恢複了平日輕袍緩帶的貴公子模樣,然而眼神卻還是緊繃着的,無法放下對朋友安危的擔憂。

     “好厲害的結界。

    ”碧輕輕開口,神色複雜。

     “留在智者大人身側那麼多年,總不是白留的。

    ”飛廉吐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沒想到聖女居然還是這麼厲害的戰士……不可思議,智者大人到底有什麼樣的力量啊! “那你現在可以放心一些了吧?”碧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安慰。

     “嗯。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晶晶給找回來。

    ”飛廉點了點頭,回身,“碧,你早上有帶人再去找過麼?” 碧微微一驚,迅疾掩住了眼裡的表情,鎮定地回答:“有啊!府裡上下翻遍了,還是找不到——倒是有人說,似乎在鐵城看到過這樣一個孩子。

    ” “鐵城!”飛廉沖口而出,失驚,“難道她真的想出城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