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絕壑耀奇輝 氛霧若雲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獸蟲如織赴鲸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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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作,四山雲霧漸漸升起,一望彌漫。

    衆人仗着煉就目力,霧中穿行。

    遇到雲密陰暗之處,玄玉便将劍光放出照路,雖然一樣行進,山路險峻,黑、江、童三人更要防到蛇虺猛獸突起相侵,自然較前走得慢些。

    童興忍不住道:&ldquo二位師姊法力高強,适才帶我三人空中飛行,并沒覺到有什為難之處。

    現在雲霧陰暗,必有大風雨降落。

    山路如此崎岖難行,何不仍帶我們飛行前往?早點趕到,豈不是好?&rdquo玄玉微笑道:&ldquo帶你們走,實是有點費事。

    好在前途已不甚遠,天明以前,準可趕到鳌魚背。

    真要是嫌難走,且等走過一程,我再想法吧。

    &rdquo清緣正要開口,吃玄玉搖手示意止住。

    衆人俱不知玄玉是何心意。

    又走了二三十裡,天空陰雲四合,夜色如漆,劍光所照以外,已不能見物。

    雨也漸降來。

     玄玉忽令衆人止步,仍和先前一樣并立,施展遁法。

    将手一揮,五人便在青白二色遁光環擁之下,向空騰起,穿雲而上。

    等把雲層沖過,到了高空一看,下面那麼雨雲密布,暗霧冥冥,雲層上面卻是月明星皎,萬裡清光分外澄鮮,天空彌望青蒼,更無一點塵滓。

    俯視下界,大地山川、峰巒林泉均被雲霧遮滿,不見一點影迹,月光照在上面,幻出無限華彩。

    時見密雲堆中,電光金蛇也似亂竄,随聽轟轟雷震之聲起自四外。

    雲濤起伏,波瀾壯闊,無邊無涯。

    隻遠方有三四高峰透出一點角尖,宛如一片極大的雲海,疏落落矗立着幾座小島嶼,好看已極。

    黑、江、童三人淩虛禦風,絕迹飛行,不由起了天際真人之想,俱都喜笑,稱妙不置。

     玄玉見三人小小年紀,武功雖好,劍術直未入門,随同飛行于大空高雲之上,毫無膽怯,并還不畏風寒,大出意料之外。

    雖然飛得不算甚高,但已與罡風接近;竟能興高采烈,不以為意,如非夙根深厚,天賦異禀,怎能有此境地?知道再飛快些也不妨事,便催動遁光,加急往前駛去。

    本來相隔不遠,因始信、天都兩峰正邪雙方正在鬥劍鬥法,相持不下,恐有疏失,不能徑直飛往,須要避開戰場,由空中繞上大半圈,到鳌魚口下降,無形中多出百十裡空路。

    仗着飛遁神速,玄玉再一行法,加急催行,不消片刻便自到達。

    山中陰晴瞬息百變,隻來路鐵船頭一帶雨勢甚大,再往前去雨勢便小,挨近後海,仍是好天,月色清皎,隻是雲多。

    衆人到時,鳌魚口上空恰被雲層遮滿。

    玄玉随把遁光按落,率領衆人往左側峰崖旁邊下降。

     衆人剛同落地,便見鳌魚口躍出一個少年,迎面飛來。

    黑摩勒當先迎上,方要喝問。

     江明已搶前喊道:&ldquo這是我師兄申林,大家快來相見!&rdquo話才脫口,申林忙喝道:&ldquo師弟噤聲!諸位道友快随我來。

    &rdquo邊說邊把手朝上空一揚,立有一片青蒙蒙的微光由衆人頭上飛過,升向天半密雲之中,一閃即滅。

    玄玉見申林神色匆遽,又向空中發動靈符,掩蔽下面地形人迹,知有原因,匆匆不等衆人起步,手掐靈訣,向衆一揮。

    衆人立覺眼前一暗,腳底微微一軟,定晴注視,人已全數進了洞口。

    申林低聲喜道:&ldquo想不到這位師姊法力如此神妙。

    這就無妨了。

    &rdquo江明方要答話,申林正側耳向外查聽,把手一擺,不令開口;随探頭往外,借着洞口上面突石掩覆,向空中查看。

    衆人已然聞得來路遙空傳來一種極尖銳的破空之聲,少年人俱都好奇,也相繼探頭往空中觀望。

    申林又要打手勢攔阻,玄玉悄說:&ldquo無妨。

    上空已施移形換影之法,我又略施小技。

    所來妖人,除是預先知曉,急切間決看不出。

    隻不大聲說笑,便可無妨。

    &rdquo話未說完,那破空異聲已由遠而近,到了鳌魚口上空并未下落,隻在附近空中環飛。

    其意似在尋查,但無一定所在。

     因有禁法和密雲掩蔽,看不出什影迹。

    聽那聲音卻是迅速異常,晃眼便繞行了三大匝。

     飛到第三匝上,仿佛發現可疑情景,猛自高空下射,地方似在衆人先降落的峰崖後面。

     玄玉暗道:&ldquo不好!&rdquo方打手勢令衆戒備,猛又聽天都峰那裡起了雷聲。

    同時那異聲将要及地,忽又改下為上,往斜刺裡天都峰一面急飛而去。

    跟着便聽始信峰上也是雷聲大作,與天都雷聲相應,轟隆砰訇之聲震撼山嶽,勢甚驚人。

     衆人來時本就遙望後山煙火浮動,邪霧蒸騰,内有兩三座突出雲海的高峰上,時見各色光華,閃電也似在雲影中掣動,知道雙方相持正急,未敢挨近。

    借着密雲掩身,繞往鳌魚口。

    快降落時,再望後山一帶,煙光依;日浮湧,形勢已然安靜得多,直不像是雙方正在鬥法鬥劍情景。

    及聽雷聲如此劇烈,料知惡鬥開始,多想前往觀戰。

    江明一面忙着和衆人通名引見,一面催走。

    申林道:&ldquo師弟,你說得倒容易。

    你不知這裡的事,如若随意可以前往,我也不來接你們了。

    &rdquo江明道:&ldquo這裡不是有一山洞可以直通始信峰下洞裡麼?我們由地底山腹中穿行,難道還怕妖人加害不成?&rdquo 申林道:&ldquo你哪知道!這次事情已然鬧大,正邪雙方成了不能并立之勢。

    自從那日比劍鬥法開始,先是我們大勝,對方幾不成軍,除老秃賊惱羞成怒,立意拼死,和兩個同黨妖道還在勉強支持,作那困獸之鬥,下餘的不是慘死伏誅,便是重傷逃亡。

    眼看敵人力绌勢窮,快要消滅,忽然來了兩個邪法高強的生力軍,俱是當年三次峨眉鬥劍,受人指點,接了五台派傳知,臨期借故觀星沒有上場,因而漏網的強敵,不知由何得信趕來,一見我們勢盛,還未動手,先用信火神光召集了不少黨羽。

    内有十幾個均是盤踞小南極和陷空島附近多年的旁門中能手,各有極厲害的邪法異寶。

    師父昔年早料及此,原有準備,卻沒料到發作這快,又是同惡相濟,如此湊巧,便和諸位師伯師叔商議,乘木尊者和另兩位得信趕來的老前輩在此,索性拼着三數十天糾纏,給他全數除淨,一勞永逸。

    但是此事說來容易,行起卻難。

    第一,師父近年和諸位前輩師伯叔分頭秘煉的乾坤六合旗門雖早煉成,但中央法壇上尚差一主鎮之寶和一位法力高深、長于玄功變化的主持人物;另外還有六種護身神光尚差一點功候。

    現在一面煉法,一面等那位主持全局的老前輩到來,而妖黨又是詭計百出,邪法陰毒,随時随地均須嚴密防禦,絲毫不可懈怠。

     如今敵人日夜用妖法攻打始信峰,師父和秦嶺三老、李鎮川師伯正煉神光,不能分身,全仗木尊者和諸、葉、王、呂、司空各位師伯叔相機應敵。

    隻管時占上風,始信、天都兩峰一帶全在妖霧籠罩之下,已被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能夠随意出入敵陣的,除煉神光和六合旗門的五位師長外,隻木尊者與諸平、王鹿子二位師伯。

    這三位師伯和妖人對手時,因想乘此良機,把以前峨眉漏網的各派餘孽齊引了來一網打盡,特意把對方幾個首要妖人留下,俱都不肯施展殺手。

    那幾個首惡又各有一兩件極厲害的邪法異寶。

    故此每次出戰,均無結果。

    表面看來仿佛敗在敵人手内,實則三位師伯是故意如此,并非真敗。

     尤妙的是每一出陣,必要使妖黨受些傷害。

    那對敵情景尤為滑稽,有時叫人看了笑得肚疼。

    妖黨在自是恨得咬牙切齒,終于無可如何,真有一個看頭。

    不過雙方鬥時情勢十分險惡,旁觀并非不可,必須在雙方未交手以前暗中前往,先到下洞,向木尊者要了護身隐形靈符,由木師伯指定一地藏好,在側觀戰,始可無礙。

     &ldquo此時雙方惡鬥正急,三位師伯想正忙于應敵,無暇兼顧,卻去不得。

    妖僧和衆妖黨差不多每早天明前後,必有些時停止攻打,雙方罷戰。

    此時前往最妥。

    固然我們可由這裡地道穿行,直投始信峰下洞以内,洞外已有木尊者和諸、王、葉四位師伯的仙法禁制,多厲害險毒邪法也傷害不了我們,但在雙方鬥時前往,隻能守在洞裡,除聽雷火之聲震耳外,什麼也看不見,行動還受拘束,有什意思?再者,快到下洞一段地道離地面甚近,萬一被妖黨警覺,亂發陰雷,照地亂打,或是另下别的毒手,就許為他所算,那是何苦?昨日有一位奉了師命先來送信的同輩道友,為了性急,又自恃法力頗高,不肯聽我的勸,正趕雙方惡鬥之時趕去,行抵峰前便吃妖黨看破,一陰雷鑽把地面震裂,打穿了一個大洞。

    如非木、王二位師伯神通廣大,應變神速,将他接引入洞,便幾乎吃了大虧。

    所以今日我奉命來此接人時,諸位師伯叔再三叮囑,不令諸位造次,并給了一道靈符,吩咐去時留意。

    這條通始信峰的地道,前一多半相隔地面甚深,行近峰前約有十餘丈,突然往上高起,最高之處離地還不足兩丈,極易被妖人看破。

    有了此符,便可隐去形迹,隻不要在地底說笑,妖黨便不會警覺。

    我們反正去了在彼枯坐相候,反不如在此還可随便說笑。

    候到天明以前再行起身,到了正是時候。

    諸位以為如何?&rdquo 玄玉聞言,知道形勢險惡,不是尋常,便即應諾,準定快天明以前起身前往。

    鳌魚口外洞已經申林先用靈符掩蔽,議定之後,便引衆人往裡走去。

    那通始信、天都兩峰的地道,就在鳌魚口中間右壁之下,乃是一個五尺大的石穴。

    人口之處甚是曲折,暗不透光,原是江明前些年與衆同門無心之中發現。

    平日口内有石塊堵塞,地極隐秘,外人不知,決尋不到。

    内裡隻人口三數丈狹窄,餘者多半寬大,途中并有好幾處天然石室。

    未段有一歧路可通天都峰前危壁之下,地勢較低,險窄難行,隻發現時探行了一次,便無人去。

     衆人到了口外,玄玉見那地洞黑暗異常,便将雙手一搓一揚,放出一片白光,正待照路前進。

    申林笑道:&ldquo來時諸師伯知道洞中黑暗,向葉師伯代借了一面寶鏡,在我這裡。

    隻顧說話,還未及用呢。

    &rdquo說時早由懷中取出一面古銅鏡,照葉神翁所傳用法,手向鏡紐上一按,立有一片銀光放出,照耀前路,明逾白晝。

    玄玉見鏡省事,便将白光收起。

    申林引了衆人将人口難行的一段走完,到一石室之内停住,說道:&ldquo我們就在這裡小坐,等候天明妖人住了攻打,再去始信峰與各位師伯相見如何?&rdquo衆人見那石室雖是地道中的一處洞穴,但極高大整潔,并有大石數方,平滑如玉,可供坐卧,以及食物用具之類。

    黑摩勒笑問:&ldquo石頭自是原有。

    這些東西是申師兄帶進來的麼?&rdquo 申林道:&ldquo我兩日前便奉命來此守候,為防妖人警覺,除照木師伯算定人來時刻去往口外守候接引外,平時便在此室隐藏食宿。

    昨夜聞說江師弟和諸位師姊師弟要來,恐有耽延,又回洞去偷運了些酒食在此。

    我師徒山居清苦,本無什好吃的,這些酒食俱是木師伯和司空叔弄來的。

    因木師伯和秦嶺三老是老酒友,又是多年未見的至交,木師伯又是天生滑稽性情,隻管是三次峨眉鬥劍以後的第一場惡鬥,并沒當是一回事,由金華起身,繞道白雁峰,把何師叔家藏的三十年陳釀要了四大壇,先用法力運到文殊院附近一位高僧的茅棚以内,然後削了一根細竹竿,挑了兩壇,和司空叔步行往始信峰戰場上走來。

    到時,敵我雙方正在鬥劍,有兩個不睜眼的妖黨認不得木尊者,卻認得司空叔是北山會上敵人,隻當他是司空叔雇來挑酒的山民,上前攔阻,先吃木尊者戲侮了個夠,然後一劍殺死。

    偏巧諸、王、呂三位師伯俱在洞中,又是極好酒量,性情喜好俱都相近,諸位老前輩雖已辟谷多年,卻不禁酒食。

    這一聚在一起,除卻對敵便是聚飲為樂。

    前夜諸、王二位師伯說妥還請,又特意沖出陣去,購運了好些珍奇味美的酒食回來,有時還在洞前或是峰頂向敵對飲。

    衆妖黨隻幹看着急,無可如何。

    如今洞中美酒佳肴甚多。

    仗着妖黨隻發覺過一次地底有人通行,未容下手便吃木師伯将人接引入洞,隻當來人通曉地行之術,并不知有這地道,往始信峰這條路又是直通下洞以内,隻要不在雙方惡鬥正烈之時往來,便不緻有險。

    現在這裡食物足供十餘人吃的。

    食物無奇,最難得是那幾葫蘆酒,多是千裡外的名産。

    諸位師姊師弟可随意飲食,一面閑談,一晃天就亮了。

    &rdquo 說時,江明已把旁邊大石上放着的酒葫蘆和些腌臘食物全取過來,請衆飲食。

    衆人本已一日夜未食,又聞酒肴香美,各動食指,便圍坐在大石上大吃起來。

    申林見玄玉美豔如仙,清标獨絕,也随意進點飲食,并不崖岸自高,人甚謙和大方,舉止尤為端靜娴雅,不禁心生敬佩,暗忖:老母高年,抱孫之急甚切。

    自己雖幸得遇仙師,并以成道之器,為了身是單傳,老母日望成家,竟不敢作求仙之想。

    自來神仙眷屬甚多,傳為佳話。

     倘能得一志同道合的淑女為妻,等生下兒子,使宗桃不墜,慰了老母之望,等得百年以後,立即攜手入山,同修仙業,豈不是好?心中想着事,不由看了玄玉一眼。

    哪知玄玉見申林骨秀神清,氣字超逸,覺着此人根骨豐神甚好,如若修道,定有成就,他又是陶老前輩門下弟子,按理應是道術之士,照初見時情景,怎也和江明一樣,武功似有根底,飛劍法術均未通曉?這等美質,單學一點内家武功豈不可惜?想到這裡,也由不得多看了申林兩眼。

     這一來,二人目光恰好相對。

    申林覺着對方是個少女,不應如此看她,不禁面上一紅,隻得飾辭說道:&ldquo山居無什美味,師姊請随意用一點吧。

    &rdquo玄玉含笑應了,并未覺察。

    申林因恐失禮,遭人輕視,不敢再作相顧平視,言動神情便多矜持。

    無如二人對坐,相隔甚近,玄玉又是磊落大方慣了的人,申林這一刻意莊敬,心有成見,言動均不自然。

     清緣和黑、江、童四人隻顧說笑飲啖,尚無所覺,玄玉心細,又在留意考察申林的人品根骨,目光常注在申林身上。

    申林本想不再看她,偏生玄玉常有話問,由不得要擡頭對面。

    每次答話,玄玉都在看他,二人目光老是相對。

    申林素來老成,又讀了多年的書,把男女界限分得甚清,與少女環坐言笑尚是初次,再為對方容光所懾,雖然心中隻有敬贊,并無遐想,也說不出是什原故,可是每與對方目光相對,便由不得面紅心跳起來。

     妙在是越不想看,那眼睛竟不聽制止,隔不一會,目光又與對方相接,于是心情越來越窘,漸失常态。

     玄玉見他先前神态言談甚是從容端莊,忽然拘束起來,頭老低着,目注石上,偶因答話擡頭,目光一接,立即避去,其狀甚窘,對于别人卻不如此,始而不解,嗣一推詳,忽然省悟,不禁面上微熱,見申林始終一臉正氣,知他是個讀書守禮之士,便笑說道: &ldquo申師兄,你不是說要詳談這次妖人攻打始信峰,與諸位老前輩鬥法鬥劍的經過嗎?現隔天明尚早,我們已吃了不少酒食,請把這幾日妖人猖獗情形說與我們一聽如何?&rdquo衆人聞言,随聲應和。

    申林正窘得想不起主意,聞言恰可解圍,忙接口道:&ldquo我先就想說,因諸位師姊師弟正在暢飲,還沒顧得說。

    三次峨眉鬥劍,隻聽傳說,不曾眼見。

    照着連日見聞,雙方對敵險惡情景,卻也使人膽寒心悸呢。

    &rdquo 衆人問故,方知原來日前金華北山會上,未後到來向西台諸老俠叫陣,約往黃山始信峰比劍鬥法的兩僧一道,乃昔年第三次峨眉鬥劍漏網逃走的西崆峒派中有名人物。

    為首發話的老和尚,以前真名叫七級神陀法鏡。

    同來的僧道二人,一名鐵帚禅師,一名五雷真人牛清虛。

    當初峨眉、青城諸正派因崆峒派雖是左道旁門,但與五台、華山諸異派不同,為首諸人知道群仙劫運将臨,法力飛劍又非諸正派中首要之敵,因此多在山中閉戶靜修,想将劫運躲過,并無十分惡迹,隻所收門人多非善類,已然剪除将盡;念其多年修為不易,當峨眉掌教妙一真人用六合微塵陣将各派妖人困住時,故意網開一面,放走了好幾個,事後也未前去尋他。

    不久群仙相繼成道飛升,就此放過。

    彼時法鏡較明邪正之分,又知不是峨眉對手,隻管受五台、華山兩派妖人慫恿,口裡勉強答應,暗中卻設法規避,并未到場。

    鐵帚禅師和牛清虛因愛徒多人俱為諸正派所殺,惡氣難消,竟不聽勸,如約趕往,不料一交手便吃了大虧。

    如非對頭手下留情,早已遭劫慘死。

    逃回以後本可無事。

     這一年,秦嶺三老中的婁公明偶由西崆峒經過。

    法鏡有一愛徒申波,因乃師禁阻,未往峨眉應約,保得一命。

    婁公明過時,發現山谷中有一本靈草,下來采取。

    申波也正在附近閑立,見有外人在本山采藥,又是正教中家數,想起以前諸同門被殺之事以及本門師長所受屈辱,不禁怒從心起,口出不遜,上前怒喝阻止。

    申波自不是婁公明的對手,晃眼便将飛劍失去。

    法鏡等僧道三人正在洞中,聞報趕來。

    三人打一人,也隻鬥個平手,還喪了兩件心愛法寶。

    雙方連鬥了二日一夜,正相持不下,恰值婁公明的同道至交、青城派劍仙五嶽行者陳大真由左近空中飛過,發現有人鬥劍,以衆暴寡,本就不平,況又有邪正之分,這一面更是自家好友,如何能容?當即上前助戰。

    青城派兩位教主矮叟朱梅及伏魔真人姜庶創立教宗時,收徒取材甚嚴,門下共隻十九個弟子,彼時多半成就仙業,隻陳大真和裘元、虞南绮三人奉命承繼道統,暫緩飛升,均是地仙一流人物,法鏡等三人如何能敵?結果牛清虛見機先逃,法鏡和鐵帚禅師被陳、婁二人用法力禁住,着實教訓了一頓,才放脫身。

     法鏡生平未曾受什挫折,認為奇恥大辱,當時鬥敵人不過,隻得忍受。

    自覺無顔再在西崆峒居住,兩個殘餘徒弟又為婁公明飛劍所殺,便将門人屍首掩埋,離開西崆峒故居,另覓名山隐迹修煉。

    先是獨自一人,輾轉尋到浙江東天目深山之中,覓一荒廢寺院略微興建,隐去真名,掩了本來行藏,在内苦心修煉,立誓要尋秦嶺三老等報仇。

    過了幾年,鐵帚禅師和牛清虛也尋了去。

     法鏡本想煉一旁門中的厲害陣法,名為玄陰滅陽仙陣。

    因知陳大真近雖仙去,像婁公明等一幹正教中劍仙法力均高,仍是難于抵敵。

    除所煉陰雷外,陣中暗藏十二都天神煞。

    但是這種邪法最是陰毒,并還需兩個能手相助。

    二人來得正是湊巧,當下議定,一同祭煉陣法。

    為防事機不密,被仇人警覺,一有失閃,全功盡棄,又在附近深山荒僻之處,與兩同黨各覓一個洞穴居住,将陣法分成三處祭煉。

    一面暗中勾結舊日同黨,準備時機一到立即發難,可以一呼而集。

    去年便将陣法煉成,早想尋仇,終以仇敵近年功力大進,又有好些有力同道,是否一舉成功,尚難拿穩,心中遲疑,未敢遽發。

    延到今年,忽然結識了幾個隐居海外的左道之士。

    這些人以前全吃過峨眉、青城兩派的大虧,懷仇至今,聞着敵黨首要近年逐漸仙去,所餘能手無多,俱思蠢動,見有人提頭報複,同仇敵忾,自然一拍即合,各告奮勇,到時趕來相助。

    法鏡等三人認為時機已熟,便無北山之會,也要趕往秦嶺,上門尋仇。

     這日正在盤算行期,恰值昆侖派劍仙小髯客向善的門徒夏雲翔等三人,因受花四姑卑禮延請,前往相勸。

    剛到便遇見老少年馬玄子夜鬧花村。

    看出形勢不佳,憑花四姑所約的人,決非對方敵手。

    對方又有幾位師執在内,便鬥得過也沒法上場,何況未必。

    再見花家所約道術之士,俱是一幹異教餘孽,難與同流合污。

    自己以前欠過主人的情,急難求助,受人之托,已然到來,其勢不能虎頭蛇尾,袖手而去。

    料定花家必敗,三人商議,對方能人甚多,敵是敵不過,隻有代她另請兩位法力高強的人相助,即便不勝,隻盼打個平手,花四姑不緻家敗人亡,還了人情,于願已足。

    但是本派長老雖與峨眉有隙,後己和好,這等局面,萬不會與花四姑一氣。

    本心是想約請兩位與峨眉、青城曾有嫌怨的前輩散仙,不料行至中途被法鏡看見招将下去,崆峒派雖是旁門,除縱容門人是其所短,一幹長老尚知自愛,與昆侖派長老以前往還頗密,算是夏雲翔的前輩師執。

     夏雲翔因近年本門法規頗嚴,此行本非得已,所請的人也拿不穩是不是肯到,一見法鏡,正合心意,便把金華北山之事一說。

    法鏡一想,正是機會,立允到時前往。

    隻是近年久已不願與聞人間世事,所煉陣法又大厲害,如在花村施為,必有許多凡人遭受誤傷,便道:&ldquo你且先回,到時我必前往,相機行事。

    對方所有一幹有法力的人,全交與我。

    底下的事,主人自去料理好了。

    &rdquo夏雲翔隻想這兩僧一道是對方諸能手的仇人,既允前往,必定出手相助,也未問明法鏡用意,便即回轉。

    法鏡跟着行法召集諸同黨商計,覺着自己近年因知所習道法不是玄門正宗,一心報仇以外,已決計不再憑借法力傷害凡人。

    再者對方能手頗多,如不一網打盡,仍有後患。

    如欲大舉,花村決非所宜。

    偏巧内有兩個有力同黨,與化名蕭隐君、隐居黃山始信峰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有仇,主張自己這一面陣法既操必勝,索性明張旗鼓,把鬥法地點定在黃山始信峰,圖個一勞永逸。

     法鏡敗軍之将,深知敵人厲害,也頗慎重。

    一面分人前往覓地相待,自和兩同黨去往北山;一面行法點起信香,約請海外諸同黨即日來會。

    初意花家不能抵敵對方,是為道術之士大多,隻将這些人引去,自然轉敗為勝。

    自己這一面早有成竹,更可必操勝算。

     哪知花家竟遭慘敗,自己和諸同黨也身敗名裂,幾乎被人一網打盡。

    當日說完大話,高高興興飛往黃山。

    去時還以為事出突然,陶無耀一向獨居山中,偶然出入,也隻一人,至多洞中有兩個徒弟,行事這等機密,當無事前覺察之理。

    此行不特必勝,并還可以由那先去的同黨,假作借地鬥法為由,作出光明磊落的勢派,先禮後兵。

    一面向陶元曜挑釁,先交上手,等自己把所有仇敵一起引往黃山,再行大舉合攻。

     法鏡好勝心高,自來謀定而動,為防敵人譏議,這次約人雖多,那打前陣的同黨隻得三人,均與陶元曜無仇,早在前半日起身。

    那有仇的兩個和一幹有力同黨,俱在後面陸續趕去。

    一面相機行事,或是接應先去兩人,一面分成四五路,帶了應用法物,先将地勢占好,暗中布置埋伏停當,以便自己到後,隻将所煉旗門一施展,立可發難。

    預計先後趕去的人必已動手,先占上風,甚或将陶元曜困住。

    哪知行近黃山一看,始信峰上下靜悄悄的,不見一點殺氣。

    自己這面已早有多人到來,并還來有兩個徒弟,似此情形大出意料之外。

    如說敵人已被消滅,峰頂應有多人仁立守候,或是迎将上來報信,不應如此清靜。

     心方奇怪,忽聽雷聲殷殷,細一注視,原來天都峰那一面已被雲霧遮滿,隻剩峰尖現露在外,雲濤彌漫、一片混茫之下,隐隐煙光浮動,雷聲頗烈。

    尤怪的是始信峰那麼清靜,轉似敵人那面占了上風,好生驚疑,連忙趕去。

    見下面雲霧太密,劍光寶光挾着無數雷火,縱橫交織,難于透視。

    匆匆未暇仔細查看,以為黃山雲海常有的事。

    那雲起自峰上,敵我雙方是在峰腳,各用劍光法寶相持苦鬥,人在雲下,并未飛起。

    心想這雲遮蔽目光,無論何方,驅散均易,為何任其浮蔽上空?難道雙方鬥勢激烈,連驅散雲霧這點閑空都沒有麼? 念頭一轉,未容深思,人已飛近。

    為想觀看雙方鬥法詳情,先把口一張,一股真氣朝雲中吹去,那密壓壓的雲層立被吹穿了一個大洞。

    接着又使驅雲之法,待将滿空雲霧散盡時,不料那雲暗有敵人法力禁制,與尋常不同。

    雲層厚密而又堅凝,上層雖被吹穿一洞,并未直透到底。

    法鏡由遠處飛來,沒看清下面情景,敵人對他卻已警覺,雲隙才現,立由下面雲影中飛起一團淡黃色雲光。

    法鏡猶幸久經大敵,一眼瞥見,便知有人暗算,趕忙縱身退避。

    無如來勢特急,其速如電,那黃色雲光又是件極厲害神奇的法寶,饒是逃遁神速,也自無及。

    雲光才一照面,便似正月裡火花一般,當空爆炸,化作朵朵金花散裂開來,一窩蜂般打到,沾身之後,化成無數針芒,直穿皮肉。

    法鏡已然遁出圈外,覺着左肩臂腿等處微微一痛,仿佛有針刺人情景,知道不妙,慌不疊運用玄功将真氣閉住,使肌肉堅硬如鐵,以免深入,并防匆促無知,中了法寶之毒,一面随手揚處,發出一大團赤陰陰的雷火,朝旁打去。

    那黃色雲光每發隻是一次,遇物即炸。

    雙方勢均猛烈,立随雷火一同爆散,化為無數金花紅星,飛揚滿空,晃眼沒入雲濤之中,無影無迹。

     法鏡未見到一個敵人,身上先負着好些傷,還不知法寶來曆,當時又急又怒,不暇飛降,咬牙切齒退向一旁。

    傷處隻是針尖般大一個個的小孔,微有一絲紫黑色血水滲出,覺着又癢又疼,又麻又脹,所中之物已随血水化去,知是毒物所煉。

    幸喜防禦得早,将氣血毛孔閉塞,未使深入,如易一人,創重還不止此。

    心雖忿極,但是毒質已然人體,其勢不可聽其自然,必須當時去淨。

    偏生全身的傷共有十好幾處,甚為零星。

    沒奈何,隻得強忍仇恨,運用真氣,依次将其一一吸出。

    這一來自然耽延了些時候,秦嶺三老、丐仙呂-、李鎮川、馬玄子以及樊、簡諸仙已然趕到,敵人那面聲勢大盛,威力更增。

     法鏡這裡尚在一旁用法力去毒,不曾知悉那同來的一僧一道已遭慘敗。

    原來他二人先因法鏡心急,遁光較速,稍微落後了些。

    一見雲隙下面有黃色雲光突然冒起,化為金花,四散爆射。

    法鏡随手發出一雷,立往附近山谷中遁去,便知此寶厲害,忙縱遁光先行避退。

    正待施展法寶抵禦時,滿空金花已與雷火同滅。

    二人功力雖比法鏡稍差,但各煉有不少法寶,覺出敵人此寶全以冷不防出手傷人,隻要事前防備,便可無害。

    又看出下面敵勢頗為強盛,準知法鏡驟中暗算,無什大礙,便不以為意,欲往下面助戰,先給敵人一個厲害,等法鏡來了再施所煉陣法。

    二人都是一樣心意,不約而同,各用飛劍法寶護身,意欲沖雲直下。

     就在這略一停頓,退而複進之際,忽見腳底密雲似開了鍋的沸水一般,往四外滾滾飛散,晃眼都淨。

    同時目光到處,下面飛起三道遁光,正是敵人想要飛走;另外雲層下面還有兩道遁光,正由峰前戰場上往峰腰山洞内退去;先來的一些同伴已有四五人屍橫地上,剩下八九人正縱遁光追将上來。

    二人見狀,又驚又怒,鐵帚禅師在前,首先揚起生平不輕使用的異寶三光帚,待要往外甩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雙方對面瞬息之間,猛由對面遁光中發出一片紅霞,先将三光帚的寶光閉住。

    鐵帚禅師心方一驚,知道不妙,覺出彩霞力大異常,惟恐手中法寶有失,趕即退避。

    身後牛清虛匆卒之間不知就裡,更是冒失,一眼瞥見敵人飛上,自己人多在後緊追,也沒看這下面勝敗情勢,誤以為敵人衆寡不支,力竭敗逃,随同妖僧三光帚揮動,忙把飛刀飛上前去阻擋。

    刀光剛一脫手,便吃迎頭兩道白如銀電、長隻數尺的光華接住,略一掣動便吃絞緊。

    敵人也未停頓,竟自帶了同飛。

     鐵帚禅師已然知機,收回法寶,縱遁光退向一旁。

    牛清虛驟出不意,覺着飛刀一緊,被敵人劍光裹住,收不回來。

    心自不舍,一面運用全力回收,一面又想另施法寶取勝。

     情急之下,忘了身當敵人去路,這幾個敵人均非尋常,内中一個早揚手一團黃雲打來。

     牛清虛先見金花消散甚速,未免有些輕敵,對方來勢又極神速,黃雲所帶金花飛針既細且密,得隙即入;盡管身上還有一道刀光防護,但并不周密,又不合以身外刀光去擋,竟吃打中了一大片。

    當時疼癢交加,方始驚慌,不敢戀戰,連忙閉氣遁退;先發的飛刀已吃敵人銀光裹走,往始信峰那面飛去。

    牛清虛一時疏忽,被由刀光隙裡散撲過來的飛針打中了好些,傷處比法鏡多了不止一倍,有的還中在臉上,僥幸不曾傷了雙目。

    醫傷去毒要緊,隻得咬牙忍痛,追随法鏡飛去。

     鐵帚禅師雖未受傷,見此情形,一則敵忾心盛,因牛清虛是一雙飛刀,恐被敵人奪去一口;二則見後面追的幾個俱是同黨中的能手,内并有兩個外人,三人同來,一照面便敗了兩個,若就此退避,情面難堪。

    二次又由斜刺裡追截上去,還未與敵人遁光相接,忽聽遠遠有極輕微的破空之聲。

    循聲一看,乃是十餘道敵黨遁光,由适才金華來路破空飛來,宛如星飛電掣,目光到處,便自相繼飛近。

    忙将身劍合一,迎上前去。

    猛見劍光叢中紅光一亮,随聽震天價一聲大震,一道霹靂挾着千重雷火,由斜對面往後追的幾個同黨打去。

    當時便見自己這面遁光散亂,打落了兩人下去。

    那一震之威,委實厲害非常。

     身還在側,不曾首當其沖,也被震撼得連閃兩閃,暗忖:敵人如此厲害,剛一交手便自吃虧,就算所約能手盡來,又預先煉有陣法,也未必能占上風。

     方自膽寒吃驚,猛又聽東南方天空中異聲大作,十分凄厲。

    擡頭一看,一片烏雲電也似疾飛馳而至,認出是法鏡所約能手之一南海小神山散仙魚象。

    知道此人法術高強,又與正教中劍仙有仇,是個極有力的幫手,膽方一壯,同時左側山谷中又飛起十多團赤陰陰的雷火。

    原來法鏡沒想到當日陶元曜洞中會有幾個高人在彼,先來同黨恰巧相遇,早就吃了大虧。

    到時不合自不小心,又受挫折,隻顧忙着醫傷,以為随來還有兩個膀臂,自己沒顧得下去接應。

    為想看清情勢,一網打盡,又未将所煉陣法先行施為。

    就這一會工夫,金華敵黨全數趕到,與陶元曜等敵人兩下夾攻。

    上來先遭了一場慘敗,容到傷毒剛剛去淨,見牛清虛也受傷落下。

    正待助他醫好了傷,同去報仇,忽聽破空之聲有異,接着迅雷大震,才知敵人勢盛。

    不暇再顧牛清虛,忙即飛起,同黨和門人已有數名受傷墜落,不禁急怒攻心。

    一面發出連珠雷火,一面取出旗門施展陣法,魚象也自飛到。

    方欲合力下手,與敵人拼個死活存亡時,晃眼之間,先飛走的敵人已與北山趕來諸敵會合,又是一道震天價的霹靂自對面發出,與那十數團雷火一撞,連聲大震。

    隻見地撼峰搖,山石驚飛,滿空雷火,彌漫紛飛。

    敵人已掉轉遁光,往始信峰飛去。

     法鏡怒火中燒,不顧招呼魚象,忙率同黨急追。

    遙望敵人已然相繼飛入洞内,内有一道遁光在後,快進洞時,忽由遁光中飛出一片五色煙霞,晃眼舒展開來。

    全峰上下立似籠上了一層輕紗。

    洞外空空,敵人一個未出,隻峰頂一株老松樹上蹲着一隻蒼猿,仿佛本來就在樹上,态甚閑逸,那麼電掣星飛、雷火彌空的險惡景象,競一毫不現驚恐之狀。

    知道适才敵人正占上風,并無敗相,不知何以如此,好生不解。

    心中猜疑,飛遁神速,已率衆同黨飛抵峰前。

    因急切間看不出那五色煙霞威力大小,先已受了挫折,料定敵人如此作為,必有機謀,恐又上當,不敢造次。

    決計先将陣法布開,再作計較。

    忙喚住衆同黨,在斜對面一座高崖上停落。

    随将布陣用的旗門取出,交與預定同黨,如法施為。

    偏生天都、始信兩峰相隔頗遠,明知敵人故意把人分作兩地,以為犄角策應之計,但是敵勢強盛,人數又多,出于意料,稍微疏忽便要受算,必須統籌兼顧。

    再則自己又是剛到不久,敵情虛實深淺未及詳詢,雖然陣地大廣,不免有許多弊害,也是無可奈何,隻有豁出多耗心神,将兩峰一起圍困陣内,然後相機行事。

    這一來,天都。

    始信兩峰全被圍在旗門以内,占了很大一片地面。

     法鏡乃崆峒派中能手,本就懷仇多年,處心積慮,立意報複來。

    加以才一上場便為仇敵所傷,又傷亡了幾個同黨,益發仇深恨重,恨不能把所有法力全使出來,将仇敵消滅淨盡,才能消忿,故此開場情勢十分猛惡。

    那陣法早經煉就,飛行又快,發動異常神速。

    衆同黨領了旗門,連同法鏡的中央主位,共是六座旗門。

    晃眼工夫,便各按去向方位,分别在當空立定,将旗門往下一撒。

    先隻是一片煙光,略閃即隐。

    法鏡見旗門列好,将手一揚,一聲迅雷過處,環繞始信、天都二峰的五個方位上,半懸空中突然各湧現出一座大旗門,高約數十百丈,上出峰頭隻十餘丈,植立五色煙雲之中,全陣地共占有十裡以上方圓。

    旗門現後,法鏡随又手掐靈訣,如法施為。

    手指處,各旗門上煙雲暴湧,五色光華接連閃動,晃眼煙光布散開來,彌漫當空,宛如一片極大的五色煙幕,将兩座峰頭團團罩住,但離峰頭甚高,卻未下壓。

     法鏡緊跟着由懷中取出一面上懸金鏡的小幡,朝五座旗門上一陣展動,同時左手揚處又是一聲雷震。

    幡頂金鏡突放出一片昏慘慘的烏光,照向五方旗門之上。

    鏡光到處,隻閃得兩閃,旗門倏地隐去。

    等五座旗門相繼隐去,先前煙光全都無迹,陣地以外仍和平常一樣,天色隻在先現旗門的界限以内,昏蒙蒙,下霧也似,峰外景物全被遮沒,什麼也看不見。

    法鏡手中小幡已然脫手飛起,植立在陣中心主位之上,即化一幢烏雲湧住。

     一面金鏡已放大丈許,虛懸當空,烏光慘慘,風車也似,時緩時疾,不住向四外翻轉。

     法鏡同了一幹黨羽便立在鏡的下面,立處略微靠後一些,每當鏡光轉向前面,人便隐去。

     似此昏沉景象,一幹妖僧妖道又是時隐時現,出沒無常,越顯得陰森愁慘,若有鬼氣。

     法鏡先疑敵人以退為進,故意避入洞中,待機而動,突然發難,布陣之時頗存戒心。

     一面嚴加防範,并令諸同黨暗中戒備,甚是謹畏。

    及見陣已布就,并無絲毫阻滞,心氣不禁為之一壯。

    又料敵人知道此陣厲害,不是對手,不得已閉門暫保,意欲易攻為守,以待外援。

    暗忖:此陣本極神妙,自己為了敵人法力甚高,不是庸手,并在陣中藏有十二都天神煞。

    休說敵人,便将這兩座山峰一齊毀滅也非難事。

    此來攻陣,固是送死,便是敵人閉門不出,洞外設有禁制或是法寶防禦,也禁不住陰雷攻打和煞焰神火長久祭煉。

     此時我且容你苟活些時,等一切施為俱已停當,羅網周密,教你知道厲害!心中打着如意算盤,一面暗中行法,欲俟十二都天神煞埋伏停當,立即發動陰雷煞火攻山,準備連峰帶敵一齊化為劫灰。

     這前後經過,已是三個時辰過去。

    法鏡先前怒火頭上,隻見金華北山諸敵趕來,匆匆遙望,既未看清人數,又值忙于布陣,仇敵方面許久未動,漸漸志得意滿,一心想使敵到全滅,毫未留意陣外去。

    不料正在陣中施為,都天神煞剛剛設好,待要向敵厲聲挑戰之際,忽聽空中一聲大喝,随見一道紅光彩霧擁着一人沖入陣來。

    法鏡巴不得此時有人攻陣,施展他陣法威力,又以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這立陣以後的第一次來敵,必須先給仇敵看個榜樣。

    匆促之間未暇尋思,來人又在極濃烈的光霧環繞之中,看不真切,照着來時行徑聲勢,分明是個強仇大敵。

    不問青紅皂白,忙将陣法轉動,放敵人網。

    第一次出手便施全力。

    一面催動陣法,一面施展十二都天神煞,手指處,當空寶鏡首散出百丈烏光慘霧,将來人罩住,同時五座旗門一齊湧現,陰雷似雹雨一般打到。

    鏡光照處,紅色光霧立即消散,光中人影随同墜落。

    無數陰雷再往下打,來人立被震成粉碎。

    法鏡因在主持陣法,沒想到來人會虎頭蛇尾,死得如此容易,并未看清敵人形貌。

     鐵帚禅師雖與法鏡一路,因為上來受挫,看出敵人并非易與,始終存有戒心。

    這時因牛清虛自為敵人法寶所傷,遁入左近山谷之中,不曾随來,此時陣已布好,仍未見到,自己人均有法鏡所給靈符,可以出入無阻,牛清虛和自己并還是随同煉法之人,萬無被阻在外之理。

    他法力固不如法鏡,似此尋常傷勢,不礙大體,有了這些時的醫治,早該到來,雖然所去山谷恰巧偏在天都左側,不在陣地以内,這裡布陣也斷無不見之理。

    按說應該早來,為何陣已布好,人還沒有見到?心中好生奇怪,但仍以為兩峰敵人俱已入洞,并未見出,那山谷地勢隐僻,仇敵事前想不到會有人入内醫傷,早早派人埋伏在彼。

     牛清虛法力頗高,身有不少法寶,并非庸手。

    強自寬解,有心去與法鏡商量,着人往探。

     無如布陣正在緊要的當兒,自身所掌旗門又是最重要的一面,急切間不能分身。

    及見法鏡都天神煞已将布好,牛清虛人還未到,心正懸念,忽見紅光沖人,有人攻陣,雖也和法鏡一樣認定來了強敵,可是心有所注,又不似法鏡正以全力應敵,處于旁觀地位,紅光一散,瞥見落下一個道人,甚是眼熟,不禁大驚。

    當時五門上陰雷已朝來人集中打下,滿空滿地,碧陰陰雷火橫飛,形勢酷烈異常,除了中央主持人,萬難阻止。

    情急萬分之下,一面大聲疾呼:&ldquo是牛道兄!&rdquo同時人便急飛過去。

     牛清虛人已化為灰燼了,法鏡尚未覺察,見鐵帚禅師忽離守地,于雷火光中急飛過來,心方驚疑,未容喝問,猛又聽空中喝:&ldquo老秃驢!你這陣法果然厲害。

    且教你先發一個利市,如何?&rdquo語聲未歇,随瞥見一道紅線般的電光射向始信峰上,落地現出一個瘦小枯幹、狀如雷公的道裝少年。

    法鏡見狀,已知中了敵人算計,再聽鐵帚禅師滿面悲憤飛來,大喝:&ldquo紅光中人是牛道兄,我們中了敵人借刀殺人詭計!&rdquo不禁又急又痛,愧忿交加之下,怒火如焚,不等雙方話完,把鏡光一轉,照向對峰上,咬牙切齒,兩掌往外一揚,随手大片陰雷碧焰朝那少年照直打去。

    隻見對峰洞外起了一片雲煙,就在這神光離合之間,洞門倏地大開,少年業已飛入,所發陰雷也似雹雨一般打到。

    洞口内忽飛出一蓬光霞,那大片陰雷正與迎面,紛紛爆裂,化為雲煙四散,洞口随又隐去,光霞散布開來,仿佛在洞外加上一層彩絹,看似一片輕煙,一任萬千陰雷連連攻打,震撼得山搖地動,兀自不能損傷分毫。

     法鏡最傷心是牛清虛慘死,不特同道至交,并還去了一條膀臂。

    當時恨如切骨,怒火難消,一面發動陰雷攻山,與衆同黨一齊厲聲喝罵;一面發揮威力。

    因天都峰一面為防敵人詭謀,不能移動,便把前左右三面旗門移動,齊往始信峰緊逼上去。

    這一來,變作四面陰雷齊注一處。

    始信峰上半齊被猛烈雷火包圍,遠望活似一座碧綠火山。

    空中妖煙邪霧跟着壓下,眼看相去峰頂不過丈許,忽見洞又出現,一片煙光明滅閃變,飛出一個身材瘦小的道裝老者。

    法鏡定睛一看,正是秦嶺三老中的婁公明,隻把手掌往上一揚,口中罵了句:&ldquo老秃驢!我看完老友,再尋你算賬!&rdquo說罷,忽又隐去。

    洞外光霞随似一座穹頂蓬起将煙霧擋住。

    先前老松樹上蹲伏的一隻老蒼猿始終不曾離開原處。

    雷火隻管猛惡,因那松樹斜生洞壁之下,外有輕雲彩光阻隔,蒼猿并未受傷,也無懼色。

     婁公明一出,蒼猿手指前面叫了幾聲。

    法鏡仇人相見,正在眼紅,及聽蒼猿一叫,這才看出猿爪上持有五寸多長一面鐵牌,牌上光華隐隐,若有華雲流走。

    再定睛仔細一看,竟是越看越深,知是一件具有威力妙用的法寶。

    暗付:峨眉、青城兩派敵人,昔年曾在紫雲宮。

    幻波他連同元江取寶、三次金蛛吸金船,得有不少古仙人遺留的至寶奇珍。

     後來三次峨眉鬥劍,五台、華山諸派道友同遭慘敗,幾乎全軍覆沒,是到場的人,十九不能幸免,傷亡之多,為近千年來修道人稀有之劫,一半便由于對方法寶飛劍威力太大之故。

    此次原是處心積慮準備多年方行發難,初意敵黨一于長老均已仙去,雖然其中還有不少能者,但決非所煉陣法與十二都天神煞之敵。

    隻管胸有成竹,仍然未敢輕忽。

    表面明張旗鼓,實則是想出敵不意,先把秦嶺三老等幾個切心大仇除去,再作計較。

    滿拟以前形迹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