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茨文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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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為國有九經以尊賢為重尊賢有四事以去讒遠色為先旨哉言矣
萬世相天下之法
古今之論相道者其說不一以道德言者曰唯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此孟轲氏之說而傅說諸人實為之以節行言者曰立天下之大節而後能辦天下之大事此蘇氏之說而伊尹實為之以才能言者曰宰相能否視天下安危此董晉氏之說而房杜之屬實為之以大體言者曰不衒能矜名親小勞侵衆官而獨論讨其大經焉此柳氏之說而曹參丙吉之徒實為之夫輔之以道德貞之以節行宏之以大體而經緯之以才若是則於相天下之法亦幾矣而論者猶有取於孔明之四言以為是萬世相天下之法何哉吾知之矣荀子曰臣之於君也無适而非命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也世之人臣類多懷是心焉以事其君故其所以奔走而服勤者要不過相持以分相縻以祿利而非有所謂缱绻不容己之情焉於是乎有曲學阿世躐取高位而假經術以文其奸者矣於是乎有優遊充位伴食自容而借鎮俗以飾其愚者矣於是乎有重厚可任不學無術而藉粗才以成其功者矣於是乎有剛愎自用妬賢嫉能而蒙主心以行其私者矣如是而猶欲以所謂四言者望之不亦類於持方柄欲内圓鑿也哉吾是以尤夫相道之不立未必皆夫人之過而君子者不能昭之訓而啟其衷也夫四言者何也曰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也是道也夫人不能知而孔明知之噫是可以昭萬世之訓而為之法矣今夫所謂相者其上為天子之所仰成其下為百官之所承式其内為萬民之所倚以為安危而其外為四夷八方之所觀望以為順逆去就此其為責亦甚重且大矣傳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大臣所以貳也而可以奸私且愚者為之哉有志於相天下者夫亦即孔明而法之耳蓋其於昭烈枉駕之初即慨然以馳驅自許曆二十一年而無變度易慮焉曰臣竭其股肱之力不濟則以死繼之其忠精至今可想也是故取益州而天下不以為貪兄弟各一主而百姓不以為貳昭烈臨崩有君可自取之言而亮亦不以為嫌何哉惟其誠耳左右昭烈父子立國巴蜀中外之事罔不經理綜畫而於身及家曾不一措念是故容法正用士元而人不以為比廢李嚴廖立殺馬谡而人不以為專何哉惟其公耳至其自表於後主每以攸之禕允等為言而作教與下拳拳於徐元直董幼宰之勤渠曰違覆而得中是棄敝蹻而獲珠玉也於主簿楊顒之谏生既謝之死又哭之其為心何如哉所謂集衆思廣忠益者孔明又自得之矣相天下者不於孔明而誰法哉雖然盡大臣之道宜建大臣之業而孔明猶不能佐昭烈而王何欤此世之以成敗論人物者所由滋惑也要之孔明之可法者相道也而其不能成業者時與勢實為之也君子亦惟其道而已而奚以時勢為哉孟子謂滕君曰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是知滕不能王而王者之法固存於滕孔明不能佐其君以王而王佐之法固存於孔明矣君子其無以成敗論人物哉
管仲緻恸於鮑叔
君子以其所可必者責之已而不以其所不可必者責之人故屈伸得失一無能動其情焉夫人之難知尚矣人之於我則亦我之於人也我之於人不可必知而欲責人之必我知焉亦常常之見爾夫子曰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蓋所以求為可知者乃吾之所能自必吾且責已之不暇而暇計夫人之知我與否也與哉然責已之士世不一二而知己之說古今以為口實者何欤噫亦有自矣夫一介之士生於窮巷長於白屋其始莫不頓蹙龃龉困郁離騷有不能自免於寒饑者一朝遇相知有氣力得位者推挽而遂釋羁絏弛負擔緻身卿相彼其視窮厄時不啻若異世事自非大有見者亦安能不為之動心哉夫遇以國士此豫讓之所以死智伯也早不能用急而求之此燭之武所以有辭於其君也士固薄於不知己而厚於知己者故曰士為知已死女為說己容何獨一管仲鮑叔哉雖然古之人無有也其原起於春秋戰國之士奔走形勢其足迹交於公卿貴人之門冀一托身而自售焉得之則揚揚然喜一不遇則薾然悴悒然恨望爾吾聞辯士之善喻者曰骥之齒至矣服鹽車上太行蹄伸膝折尾湛胕潰遷延負棘而不能上伯樂一見而覆以紵衣乃始俯而噴仰而鳴聲達於天若出金石蓋其心誠以伯樂望之人而不量其身之非骥也故郢人死則匠石辍斤而不斵伯牙之琴絶弦破轸而不更鼓者以世之不複有子期爾於乎此士之所以貴知己也而豈知聖賢之所以自處固不若是耶昔者舜固一曆山之野人也堯舉之而位以司徒授以百揆既乃老而禅之天下焉自後世之士得之宜何如其為感而舜曾不以是動其情者彼誠有大見耳仲尼之在春秋周流於齊魯宋衛楚蔡之間車轍幾半天下而曾不一大遇當時之知孔子者魯有孟僖衛有伯玉孔子亦聽之而已夫天生聖賢責任有在而豈區區由一人之私哉吾是以知舜孔之非悖施也故曰養其才天下無窮士成其德古今無棄賢正使一人不知而天下自有知之者天下不知而後世亦自有知之者通塞時也屈伸勢也遇不遇命也而何能舍其所以自信而求人之信汲汲焉為欣戚累耶管鮑之事世多道之觀仲所自謂見知於鮑叔者曰貪而知其貧也怯於戰而知其為親也三仕見逐而知其不遭時也遺子糾不能死而知其不修小節也甚矣叔之知夷吾也當時射鈎之恨桓有殺仲之心矣鮑叔曆道其五事之賢詐而請諸魯於是解束縛就釁沐未幾而命為卿尊為仲父舉齊國惟仲之聽焉凡其所以顯庸而尊遂者秋毫皆鮑叔力也仲其敢忘諸乎吾則以為不然古之聖賢其心事可以表天日其素行可以質鬼神明白而無疑正大而足以取信於天下萬世故用之臨财而廉用之戰陣而勇用之事君而合用之死生而審其所為其所不為要可使天下共知之耳而何藉於一鮑叔哉不然則鮑叔能知其為貧與親諸不得已之故而其貪其怯其忘君事讐至今猶昭昭在人耳目固不以一鮑叔之知而盡信之也吾是以知聖賢之所以責於已者重而望於人者輕耳世之人類以為名必有所托而後起功必得所主而後成蒼蠅之飛遠不尋丈止骥尾則一日而千裡焉其所附然也故馬遷謂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不能施於後世噫亦淺之為丈夫也吾知吾之所以自立而已而又如人何哉雖然夫子固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