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則 林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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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林炯璧案頭狀稿呈上。

    披閱之下,則吳雲鳳等詞皆在焉。

    并有為蕭、姚、林、趙數姓舞弄刀筆,及代人上省告訴之稿。

    又開列各當事款單,積成卷軸,餘亦與焉。

    令林炯璧一一視之,皆點首無辭。

    惟款單不認,言諸人悉系親戚,是以代勞,豈敢妄捏款單?且非長作詞狀者,亦無得财。

    惟吳家三兩五錢是實。

    餘曰:“款單亦無礙,止不宜懸空造作。

    汝且試條條議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不敢自怙過也。

    ” 炯璧叩頭力辯。

    餘曰:“姑置之,但汝軍師之稱,始于何時?是汝自加此号以招徕訟客?抑衆人推尊之也?”炯璧曰:“衆人是如此說,犯生原不敢受。

    ”鄭之秀曰:“彼公然受之,今在大庭之上,吳姓呼出許多軍師,彼不辭。

    ”餘曰:“林軍師情罪重大,非此案所可完結。

    先将吳雲風、吳阿萬、吳阿添、吳永祥、吳雲萬各杖三十,追出所搶贓銀、衣服被帳,及原連租谷,給還田主。

    仍枷号兩月示衆。

    羁林軍師于獄,候究明包攬别案詞訟,贓銀确數,按律盡法創懲,以快一邑人心,永垂鑒戒,為移風易俗之一助。

    ” 而餘适因公奉檄赴省,院司列憲并拟薦調番禺。

    以首邑事繁,廢弛已久,留我即日在番視事。

    餘固辭不可,至臘月乃歸。

     而不知西谷獲戾,遭意外不測之變,奉參去位。

    林軍師遂揚揚出獄,以為從今莫敢侮予也。

     譯文竹山都的華陽、下壟一帶都靠近大海。

    向西北望去,一馬平川,沃野良田。

    東南方向則是汪洋千頃,煙波浩渺。

    居住在這一帶的老百姓,過着半漁半耕的生活。

     可是近三年來,潮州地面卻連遭災荒歉收。

    我剛剛上任的時候,每鬥米價三百錢,當地産的番薯可代替谷米,一斤賣十二錢。

    佃戶們紛紛抗租,接連不斷。

     幸虧趕上老天降福,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每鬥米價僅四十錢,十斤番薯才賣四文。

    各處物産豐盈,環境安甯,百姓祥和快樂。

    山川水澤出現了不少祥瑞之兆,前溪生出白蛤蟆,後溪産出暗蚶苗,這都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奇異之事。

    千百隻小船,朝集暮歸。

    水面上熱鬧喧嚷,如同海市。

    有權勢的家門大戶,從中壟斷,借口說是祖業,霸占湖泊港漢。

    我準備嚴厲禁止,不許豪門大戶與百姓争利,但擔心能不能杜絕這種現象。

     有一天,下壟百姓吳雲鳳來告監生鄭之鳳、鄭之秀霸占官溪。

    說凡是捕捉蚶苗的小船,每人必須向鄭家交錢三十文,名為“花紅”。

    吳雲鳳因為七月十八日交納“花紅”錢稍晚了點,鄭之秀便率領仆人曾阿重等十餘人,砸碎了他的小船,并把他捉到艙中私自上刑,實在是不合禮法。

    他還将總督嚴禁缙紳勢豪冒稱海主的告示,恭恭敬敬地呈上,懇請對鄭之鳳等按法律深究。

    吳阿萬、吳兆華、吳兆備、吳雲潮等人也各有呈狀,衆口一詞。

    我想:鄭家為潮陽一帶有名的大戶人家,兄弟倆都是監生,霸占溪流據為已有以獲專利,這情形好像可信。

    況且說他砸爛百姓的船隻,打架鬥毆,想必不會是全無根據。

     我便火速差人捉拿鄭、吳雙方審訊。

    鄭之鳳于這月十八日先來禀告說,吳阿萬等恣意橫行,抗拒交租,打傷田主鄭之秀,并剝去衣服,搶去銀錢。

    派馮縣尉檢驗訊問,鄭之秀頭裂鼻破,重傷幾處。

    而吳家拒不到案,并分别遣派親人到總督巡撫、藩台、臬台、道台、知府各級衙門,告鄭家霸占海面,橫收捐稅。

    我想:因拖欠租稅而發生的口角不過是小事一樁,如果像鄭之鳳所說,吳家為什麼這樣緊迫難忍,兩天之間,便有多人上省,告遍了總督、巡撫等各級衙門,又好像有大冤大苦,刻不容緩,需要立即昭雪。

     我将原、被告雙方集中在大堂之上開始審訊,原來抗租、追逐、鬥毆是實,而橫抽“花紅”、砸毀船隻全是造謠。

    我說:“噫!奇怪呀!鄉長、保長、村民百姓都這樣懼怕鄭氏嗎?” 約長林青雲、保長盧紹先、鄉長邱開發、百姓曾朝等,都指天發誓,替鄭氏喊冤。

    并說八鄉百姓,沒有誰聽說鄭家霸占溪水海面之事。

    如果鄭之秀果真曾橫征“花紅”、砸毀民船,他們都願意替鄭氏承擔罪名。

     我便對吳雲鳳說:“你們這些人因為連年歉收,今年剛獲豐收,好幾年積累拖欠的租稅,怎能一下子還清?即使還有挂欠的田租,也屬于尋常之事。

    田主不能體恤,用盡心思追繳,這不失了主佃之間休戚相關的情誼。

    鄭氏兄弟身為監生,生長在巨族大戶,養成強橫之風。

    你們不肯甘心忍受,也可能抗拒過分,這些都是小事情。

    你們何必掩蓋實情,妄加霸占溪海、橫抽‘花紅’的大罪呢?如果上司受理此案,必将追究到底,弄個水落石出,到時候自己落個騙人誣告的反坐罪名。

    這都是訟師害了你們啊。

    ” 吳雲鳳說:“老爺真是明鏡高懸。

    因為吳阿萬、吳雲潮、吳永祥等欠下舊租數石,田主到各家催取,粗暴兇狠,不講道理。

    阿萬讓我們齊聲叫罵,把他趕走。

    趕到下地鄉時,田主跌倒在地,我揮起拳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