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苦志望神尼 幾樹寒芳成獨賞 癡情憐慧婢 一丸靈藥起餘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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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何必如此?我夫妻新年赴宴,身邊所帶無多,你連衣服全剝了去,能值幾何?素無仇怨,我一書生,殺我作什,與其徒害人命,并無所獲,轉不如交個朋友。

    隻着一同夥随我到家,今夜固是量力相贈,便日後如有為難,也可随時尋我取用,留個長期接應,豈不甚好?’哪知盜首隻管持刀威吓,一會說要殺你爹,一會又說要先殺我。

    對于你爹所說,直似一個不懂人話的畜生,一句不曾在意,所答也非所問,全不對題,一味虛張聲勢,并不真個動手,不時向來路上張望,意似焦急。

    你爹何等聰明,時候一久,看出内有隐情。

    因擔心我害怕情急,萬一短見,故意喝道:‘我說了這一會,你們全不理睬,想是命中注定要殺,容我夫妻死在一處好了。

    ’說罷,便試探着往我轎前走來。

    強盜并未攔阻,仍亂晃着刀槍,亂吵不已,并有一人往林内走去。

    同時我又發現有兩名轎夫口裡幹号,哭喊大王饒命,卻在對使眼色暗笑。

    我起初原想嶽州大地方素無盜賊,不過窮人想财為盜,未必有什麼别的舉動。

    早打好主意,如被你爹說服,破财無妨,真要迫我出轎,便見機行事,以防淩辱。

    心神一定,也看出許多破綻。

    此時你爹已明白大半,我卻看出強盜雷大雨小,并非真要殺人。

    ” “後來盜首想因時候越久,我夫妻已在隔轎說話,去了懼意,不怎理他們,覺着不是意思,故意用刀惡狠狠指着你爹的臉說道:‘你以為我們不敢殺你麼?你做夢呢。

    因為今日頭一次發利市,照例見紅,非殺一人不可,偏是弟兄們忘了把利市牌和将軍令帶在身旁,如今着人去取,便宜你多活片刻罷了。

    ’随聽林内有一婦人聲音冷笑,接口道: ‘滿嘴鬼話,待要吓誰?一會自有你們好看,才知你們在作夢呢。

    ’我還當是他同黨說話,盜黨已一陣大亂,盜首立時怒喝,争先持刀往林内找去。

    那夥強盜共是九人,圍着我們的還有六人正在發威叫嚣,又聽林内人說道:‘你們衣食父母來了。

    ’你爹偏頭一看,隻見來路上蹄聲得得,跑來三匹馬,并不甚快,跑着跑着,内中一匹忽往斜刺裡樹林中跑去。

    旁立六盜忽然各持刀槍,發起威來,一個竟伸手來拉你爹,說要拖到林内殺害。

    我當時疑心來的是他們同黨,正在害怕,忽聽馬上兩人老遠大聲急喊:‘無知狗強盜,竟敢殺我的老長親,叫你們知道錢小英雄的厲害。

    ’我剛聽出是錢家寶貝兒子的口音,随聽當的一聲,好似鐵東西撞在石地上。

    盜黨急喊道:‘壞了,二頭子已然中镖,來人本領高強,是個英雄,我們留神呀!’立時一陣大亂,兩馬也已跑到。

    這六名強盜,一個扶起倒地同伴往林内逃避,餘下四個上前迎敵。

    ” “你爹越發明白,回到轎前,說今晚的事必有蹊跷,我們靜以觀變好了。

    我也探頭出望,月光照見小錢和同來一人全都衣冠不整,皮袍上好些破碎,露出毛裡。

    對于盜黨卻是耀武揚威,口中大罵,手裡拿着一根棍,沒見怎打,那四個盜黨竟被打跑,齊往林内逃走。

    他也不追,朝我走來,意似想要表功賣好。

    剛說:‘我早知這條路上不安靖,偏不聽勸,果然差一點沒出亂子。

    可恨強盜跑掉。

    ’忽聽一婦人接口罵道:‘放你娘的屁!這些無賴才跑不掉呢。

    ’循聲一看,正是先遇見的那自發貧婦,不知何時走來,在旁發話,小錢想是被人揭穿,羞惱成怒,罵聲老乞婆,手剛一舉,我看見同來那人暗中扯他衣服,似叫他不要動武,已是無及。

    同時轎夫中有兩名也幫小錢喝罵,上前去推,還沒近身,這貧婦把手一揮,全數跌倒在地,爬不起來。

    她指着小錢笑道:‘男婚女嫁,各憑心願。

    憑你家财勢,讨個尋常美女,隻要留心尋訪,并非難事,如何使出這等下作主意?萬一被官人撞見,林氏夫妻再不大量,一個弄假成真,你家有富名,這官司吃得住麼?我本心不想使你當人出醜,才在來路上給你一點苦吃,欲使你錯過時刻,知難而退;你所使打手,由我發落。

    你不到黃河心不甘,偏要尋來。

    想是林家該有這場是非,無法代解。

    可是林女綠華與我頗有瓜葛,決不容人欺侮,為此伸手管這閑事。

    幸而遇我,如是遇上那位道友,你們想全活回去就難了。

    你不是說強盜都被你打跑,顯你英雄嗎? 這個容易,待我喚将出來,休說一對幾人,便一對一,由我指出人來與你動手,隻要你打得過,我便能作主,如你心願。

    你看如何?’随又将手一揮,那九名盜黨一齊走出,一個還拉了一匹馬,地下倒的人也全立起。

    小錢意似猶疑,為首盜黨和同來那人已同聲勸道:‘這位婆婆是個有法力的異人。

    大丈夫何患無妻,索性把話說明,死了這心,隻請令親容讓,不要往外傳揚便了。

    真要由她選人動手,決不容我們作假,萬一刀槍無眼,受傷白白吃苦。

    ’小錢想是先前吃過苦,氣忿忿說道:‘今晚吃你搗鬼欺負,怨我沒本事,暫時且由你發威。

    你姓什麼?家在哪裡?敢說出來麼?’貧婦笑道:‘狗子羞急,有什用處?我早料你不會死心,早晚自尋死路。

    此是你父昔年孽重,為富不仁之報。

    我名崔五姑,丈夫姓淩,家居所在,諒你也找不去。

    不過此數年中,每年正二月必來君山訪友,暫時也不會離開,隻管尋我便了。

    ’小錢氣忿忿答了一個‘好’字,狼狽上馬,和同黨走去。

    貧婦便囑轎夫擡送我們到家,不許怠慢;今晚之事,不許告人。

    否則對他們和小錢俱都不利。

    ” “你爹和我一同稱謝,想要挽留她同回。

    她說多少年行雲流水,不願往人家走動。

     那兩丸藥,上附用法,不論重傷重病,服了就可痊愈。

    并說我兒日後另有遇合,不宜當作尋常閨中女兒看待,将來全家都有好處。

    天已夜深,可速回家。

    目前各省流寇四起,狗子所說道途不靖,并非全是假話,不過離此尚遠,這一半年内,還不緻有事罷了。

    綠華如能習武,實是佳事。

    說罷,便作别走去。

    我們知攔不住,隻得上轎回來。

     “你說今晚的事多麼氣人?如非遇到這位異人解救,豈不惹厭?他們也不想想,就算此計成功,你父女不願意這門親事,有什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