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民怒已如焚 猶溺狂歡 不知死所 敵強何可媚 自招淩侮 更啟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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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身上所裝飾的一些金珠寶玉,在朗月華燈照耀之下,五彩流輝。

    遠望過去,好似許多手持金瓜钺斧的衛士,都是琵琶腿(大腿粗壯)、車軸身(肩寬腰細)、魁梧高大。

    擺出一副威風殺氣的壯漢,站立左右。

     若蘭因不願受這些皇室爪牙的呼斥,一直沒有走近。

    後見衆人都往樓前亂湧,一時好奇,也夾在人叢之中跟了過去。

    暗中留神查聽,才知中官傳旨,官家(宋朝内監和一般軍民對皇帝的稱号)因見瑞雪初晴,華月流輝,京城四十萬居民都來禦苑賞玩花燈。

     那遠方趕來的百姓不知多少,還未算在其内。

    想見“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聖君有道,與民同樂”之盛!因此,官家大悅,特降玉音,傳宣黎庶齊集宣德樓前,金杯賜酒,要使每個人都帶醉回去,以盡元夜之歡。

     說時,樓前早已擺開賜酒場合,聯結達數十丈長的幾案上,陳列着許多金杯玉鑲。

     再由一夥官監衛士,領着那上萬的遊人,排成幾個行列,由左而右,一個個飲将過去。

     飲時,人們都先舉杯謝恩,高呼“萬歲”。

     這和方才喊叫喧嘩之聲并不一樣,喊得十分零亂。

    因為人們在雪地裡看了一夜燈,隻管身穿重裘,到底免不了遭受夜寒;何況這班有錢有勢的人,平日養尊處優,何等保重,雖被皇家富貴所吸引,以能參與元夜張燈為榮,但那脆弱的身子,到底不是勢利之念所能支持,傷風的人很多。

    有的人“萬歲”兩個字還未喊完,先就打一個噴嚏,再把那冷冰冰的金杯端起,喝那冰涼的禦酒,取暖作用絲毫還未得到,先來了個冷氣攻心,抖得上下三十六個牙齒直打架。

    人們連咳帶嗆和打噴嚏的聲音,與樓上下的細吹細打,彙和成了一種極難聽的交響樂。

     若蘭夾在這群遊人當中,方覺這種嘈雜的聲音,說不出那麼刺耳難聽,人已走到酒案之前。

    剛端起酒杯,忽然聞到一股花香,忍不住呷了一口;覺着其涼震齒,卻沒有什麼酒味,仿佛一杯冷水裡滴上了幾點花露,一味冰涼。

    這才知道十之八九是冷水,想吐也來不及,業已咽了下去。

    當時心口冰涼,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手微一松,連杯帶酒潑落地上。

    正慌不疊低身去拾,忽又聽叮的一聲,又有一隻金杯落地! 原來緊靠若蘭身前的是個大家命婦,因為丈夫官大,每逢這類宮廷豪舉,她都參與,積累了多年經驗,穿得特别多。

    人又生得肥蠢,再跟着衆人一跑,好些人冷得暗中打抖戰,她卻頭上直冒熱氣,貼身内衣都被汗濕透。

    那胖婦口既渴得難受,又是海量,明知這類禦酒,早被經手的人一層接一層兌過了好幾次水,但沒有想到會兌得那麼多,連酒味都會失掉;喝得又猛了一些,剛一揚脖把這一大金杯酒喝将下去,當時來了一個透心涼!口渴方餘,猛覺着喝的是一杯生冷水,暗罵:“該死的!這也叫酒?”賭氣把杯往桌上一放,一不小心滾落地上。

     若蘭正在此時拾杯,見又有一隻金杯落地。

    猛想起公公平日最講禮教,這次觀燈,若非丈夫再三力請,公婆恐怕不會答應,再等天明之後,孤身回去,難免被他說上一頓。

     何不把這金杯帶回,作一憑證?心念微動,一見人們亂糟糟的,胖婦丢杯之後,頭都未回,也無人間。

    忙把自己的原杯拾起,掩向袖内,把另一隻金杯剛放向桌上。

    忽又想起昏君雖然可惡,不該偷人東西。

    心中一驚,正想把所取金杯,裝着代人拾起,放向案上,不料心慌手亂,手剛微擡,那隻金杯已從袖口内落了下來。

    未等再拾,耳聽一聲斷喝,兩膀已被人抓緊。

    大驚回顧,乃是兩個執事的宮監,跟着那如狼似虎的衛士便趕了過來。

     原來每年元夜張燈,宮中都要失去不少禦用之物。

    宮監衛士們自己在偷,卻防遊人也偷,最好捉到兩個偷的來洗刷自己,因此照看十分仔細,到處都伏得有人。

    若蘭裝束平常,又是外鄉人,初次見到這樣大的場面,先在人叢之中東張西望,尋找丈夫,早已引起這班爪牙們的疑心。

     那群宮監衛士們因為趙佶降過旨意,認為元夜張燈乃是慶賀上元佳節,一件喜事。

     如有酒醉失儀的人,不許計較。

    人們越是歡呼痛飲,越有意思。

    若蘭金杯落地,不去管它并不相于,這一拾先就犯了忌,何況又多拾了一隻,自然有口難分。

    當時人群中就喧嘩起來,紛紛喊說:“拿住一個女賊!” 趙佶在平台禦座上,聽見下面喧嘩,命内侍問知前事,便命将女賊押上平台禦審。

     那狼虎一般的衛士拿了繩索正要綁人,一聽傳旨,忙喝:“女賊快走!” 若蘭雖然膽小害怕,業已悔恨無及,隻得硬着頭皮,由衛士押上平台跪倒。

    心想: “反正兇多吉少,且先看看這皇帝老兒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勉強鎮靜心神,偷眼往上一看。

     那号稱皇帝的中年漢子,竟長得容不出衆,貌不驚人。

    瘦削削一張臉,口邊挂着疏落落一些胡須,面色灰白,目光昏暗,仿佛酒色淘虛的神氣。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