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十二回 李觀察巡行收狀 褚推官執法翻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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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足了心,喜歡個夠。

    你是百般别拿出那一寵性兒來。

    就是這二位師父,我也不肯叫他做賠面斤的廚子。

    ”高四嫂道:“縣裡沒有官,一定是四衙裡審,咱去早些審了回來,我還要往莊上看看打谷哩!”差人說:“四衙審倒好了,這是巡道的狀,批刑廳審,咱還要府裡走一遭哩。

    ”高四嫂道:“這成不得!我當是四衙裡,跟着您走走罷了;這來回百十裡地,我去不成!”往外就走。

    那差人就往外趕。

    晁大舍道:“待我去央他,你休要趕。

    ”向前說道:“好四嫂!你倒強似别人,這官司全仗賴你老人家哩!這百十裡地有甚麼遠?四嫂待騎頭口,咱家有馬有騾,揀穩的四嫂騎,叫人牽着。

    若四嫂怕見騎頭口,咱家裡放着轎車,再不坐了擡的轎。

    脫不了珍哥也去哩,又有女人們服侍你老人家。

    我叫人送過幾吊錢去,鄉裡打發工錢,我分外另送四嫂兩匹絲綢,十匹梭布,三十兩銀子,如今就先送過去。

    ”誰知“清酒紅人面,白财動人心”,一頓奉承,一頓響許,把一個燥鐵般高四嫂,不覺濕渌渌的軟了半截,說:“你許下這些東西,我去走一遭,我卻還是前日那幾句話;你要叫我另做活,我卻不會另做!”晁源道:“脫不了這也都是實情。

    難道當真的誰打殺他來?”好勸歹勸,把高四嫂勸的回來。

     搬上酒飯來,大家吃了,叫人往莊上打點一班人騎的頭口,劄括兩輛騾車,裝載珍哥高四嫂并那些婦女,并吃用的米面鋪陳等物。

    又到對門請禹明吾來作了保,放晁大舍到後面收拾路費行李。

    又收拾禮出來謝那差人、捕衙衆人,共三十兩。

    那四個婆娘,每人四兩;刑廳兩個差人,晁源自己是八十兩;又與高四嫂、海會、郭姑子每人出了五兩,共十五兩。

    許那高四嫂的東西也一分不少,都悄地的送了。

    央禹明吾轉說,若肯把珍哥免了,不出見官,情願再出一百兩銀子相謝。

    那兩個廳差說道:“禹師傅,你與我們是上下表裡衙門,你說,我們豈有不依的?況晁相公待我們也盡成了禮,不算薄待;況且一百兩銀子,我們每人分了五十,豈不快活?但褚爺注意要這個人,我們就拚了死,枉耽了罪過,這珍哥終是躲不過的,倒是叫他出去走一遭罷了。

    我們既得了晁相公這般厚惠,難道還有甚麼難為不成?”說着,也就夜了。

    晁大舍叫人收拾了床鋪,預備那些差人宿歇。

    因差人不肯放珍哥後邊去,也在裡間裡同那些婆娘同睡。

     晁源有個胞妹,嫁與一個尹鄉宦孫子。

    原先也有百萬家産,隻因公公死了,不夠四五年間,三四兄弟破蕩得無片瓦根椽。

    晁大舍把他尹妹夫的産業,使得一半價錢,且又七準八折,買了個罄淨,因他窮了,待那個妹子也甚無情意。

    如今要到府裡去問官司,那得再有個人與他看家?隻得接了妹子回家管顧。

     次早,一幹大衆起身,先差了兩個家人去府城裡尋揀寬闊下處。

    行到半路,吃了中飯,喂了頭口。

    又行了半日,那日将落山的時節,進了城到下處。

    那伍小川、邵次湖也都使門闆擡了,也同一處安下。

    晁源也都一樣照管他。

     次早,各人吃早飯,換了衣裳,預備投文。

    探事的來說:“刑廳發了二梆。

    ”一幹人都到了廳前伺候。

    不多時,那褚四府升堂,晁大舍這一起人跟了投文牌進去。

    原差投了批文,逐名點過,一個也不少。

    點到珍哥跟前,直堂吏叫道:“珍哥。

    ”那珍哥應了一聲,真是: 洞箫飛越,遠磬悠揚。

    依依弱柳迎風,還是扮崔莺的态度;怯怯嬌 花着露,渾如妝卓氏的豐神。

    烏帕罩一朵芙蓉,翠袖籠兩株雪藕。

    真是 我見猶憐,未免心猿意馬。

    不識司空慣否?恐為煮鶴焚琴。

     那刑廳看了一眼,分付晚堂聽審。

    晁大舍一幹人犯仍自回了下處;仍托了兩個廳差,拿了銀子,打點合衙門的人役。

    那兩個人雖是打許多夾帳,也還打發得那些衆人歡喜。

    雖不是在武城縣裡,問的時節,着實有人奉承,卻也不曾失了體面。

     四府坐了堂,喚進第一起去,卻也是吊死人命,奉道詳駁來問的:原是一個寡婦婆婆,有五十年紀,白白胖胖的個婆娘,養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後生,把些家事大半都貼與了他,還恐那後生嫌憎他老,怕拿他不住,狠命要把一個兒婦牽上與他。

    那兒婦原是舊族人家女兒,思量從了婆,辱了自己的身;違了婆婆,那個滢婦又十分兇惡得緊,隻得一索吊死了。

    那娘家沒用,倒也含忍罷了,那些街坊不憤,報了鄉約,布了地方,呈到縣裡。

    縣官糊糊塗塗的罰了許多東西,問了許多罪,盡把本來面目抹殺過了。

    卻被巡道私行訪知了備細,發了刑廳,把一幹人犯逐個隔别了研審,把那骨髓裡邊的事都問出來了,把那滢婦打了四十大鴛鴦闆子、一夾棍、二百杠子,問成了抵償,拖将出來。

     第二起就是晁源。

    四府也不喚證見,也不喚原告,頭一個就把晁源叫将上來,問道:“計氏是你什麼人?”晁源說:“是監生的妻。

    ”又問:“珍哥是你什麼人?”說:“是監生的妾。

    ”問說:“原是誰家女子。

    ”回說:“是施家的女子。

    ”問說:“那不象良家女子?”回說:“不敢瞞宗師老爺,原是娼婦。

    ”問說:“那計氏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