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二回 晁大舍傷狐緻病 楊郎中鹵莽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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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合你姨說,差不多罷,休要淘碌壞了他!’珍哥微笑了一笑,罵道:“放他家那撅尾巴騾子臭屁!沒的那砍頭的臭聲!我淘碌他甚麼來?”一面洗藥铫,切生姜,尋紅棗,每帖又加上人參一錢二分。

    将藥煎中,打發晁大舍吃将下去。

     誰想歪打正着,又是楊太醫運好的時節,吃了藥就安穩睡了一覺。

    臨晚,又将藥滓煎服,夜間微微的出了些汗,也就不甚谵語了。

    睡到半夜,熱也退了四分。

    次早也便省的人事了。

     珍哥将他怎樣昏迷,怎樣去請計氏不來,楊太醫怎樣診脈,禹明吾四人怎樣同來看望,一一都對晁大舍說了;又把眼擠了兩擠,吊下兩點淚來,說道:“天爺可憐見,叫你好了罷!你要有些差池,我隻好跑到你頭裡罷了!跑的遲些,你那‘秋胡戲’待善擺布我哩!”晁大舍拖着聲兒說道:“你可也沒志氣!他恨不的叫我死,見了他的眼,你沒要緊可去請他!你要不信,你去看看,他如今正敲着那歪拉骨鞋幫子念佛哩!”珍哥說道:“你且慢說嘴,問問你的心來。

    夫妻到底是夫妻,我到底是二門上門神。

    ”晁大舍說道:“你說的是我大!我隻認的小珍哥兒,不認的小計大姐!你且起去,還叫人去請了楊古月來看看,好再吃藥。

    ”仍叫晁住進到窗下,珍哥分付道:“你還去請了楊古月再來看看你爺,好加減下藥。

    你說吃了藥,黑夜安穩睡了一覺,熱也退了許多;如今也省的人事,不胡說了。

    你騎個頭口去,快些回來!” 晁住到了楊太醫家,一五一十将珍哥分付的話說了一遍。

    楊太醫眉花眼笑的說道:“治病隻怕看脈不準,要是看的脈真,何消第二帖藥?隻是你大爺虛的極了,多服幾劑,保養保養。

    要是時來暫去的病,這也就不消再看了。

    昨日要是第二個人看見你家這們大門戶,饒使你家一大些銀子,還耽閣了‘忠則盡’哩!你那珍姨,我治好他這們一個漢了,該怎樣謝我才是?”晁住說道:“我昨日對俺珍姨說來,說:楊爺叫和你說,差不多罷,少要淘碌壞了俺爺哩!”楊古月問道:“你珍姨怎樣回你?”晁住說:“俺珍姨沒說甚麼。

    隻說‘沒的放他那撅尾巴騾子屁!砍頭的那臭聲!’”大家笑說了一回。

    楊古月備了自己的馬,同晁住來到門前,到廳上坐下。

    往裡傳了,方才請進。

    晁大舍望着楊古月說道:“夜來有勞,我通不大省人事了。

    吃了藥,如今病去三四分了,我的心裡也漸明白了。

    ”楊古月裂着嘴,笑的那一雙奸詐眼沒縫的說道:“有咱這們相厚的手段,還怕甚麼!”一邊要書看脈。

    那丫頭仍往晁大舍枕旁取那冊葉合《如意君傳》。

    晁大舍看見,劈手奪下,說道:“你往東間裡另取本書來!”丫頭另取了一本《萬事不求人》書。

    墊着看了脈,說道:“這病比昨日減動六七分了。

    今日再一帖下去,情管都好了。

    ” 辭了晁大舍,晁住引着,由東裡間窗下經過,珍哥将窗紙挖了一孔,往外張着,看着楊古月走到跟前,不重不輕的提着楊古月的小名,說道:“小楞登子!我叫你多嘴!”楊古月忍着笑,低着頭,咳嗽了一聲,出去了。

    晁住另撥了一個小厮小宦童跟了楊太醫家去取藥回來,照依藥袋上寫明煎服,果然就又好了許多。

    禹明吾這夥厚友也時常來看望,不住的送密羅柑的、酥梨的、薰橘的、荸荠烏菱的、蜜浸的、也絡繹不絕。

     晁大舍将息調理,也整待了一個月,至十二月十五日起來梳洗,身上也還虛飄飄的。

    想是雖然扶病,也還與珍哥斷不了枕上姻緣,所以未得複原。

    天地上磕了頭,還了三牲願心;又走到後邊計氏門邊說道:“姓計的,我害不好,多謝你去看我!我今日怎的也起來了?我如今特來謝你哩!”計氏說道:“你沒得扯淡!你認得我是誰?我去看你!你往看你的去處謝!你謝我則甚?”隔着門說了兩句話,仍回前面來了。

    沒到日頭西,也就上床睡了。

     次十六日起來,将那打來的野雞兔子取出來簡點了一番。

    雖是隔了一月,是數九天氣,一些也不曾壞動,要添備着年下送禮。

    又将那隻死狐番來覆去看了一會,真是毛深溫厚,顔色也将盡數變白了。

    交付家人剝了,将皮送去皮園硝熟,算計要做馬上座褥。

    因年節近了,在家打點澆蠟燭、炸果子、殺豬、央人寫對聯、買門神紙馬、請香、送年禮、看着人榨酒、打掃家廟、樹天燈杆、彩畫桃符、謝楊古月,也就沒得工夫出門。

    算計一發等到元旦出去拜節,就兼了謝客。

    正是日短夜長的時候,不覺的到了除夕,忙亂到三更天氣,正是:桃符初換舊,爆竹又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