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七十七回 饞小厮争嘴唆人 風老婆撒極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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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衛裡去麼!”所以再冬空打聽了半日,沒打聽出一點信來。

     素姐叫調羹合童奶奶雌了一頭冷灰,隻得含羞而出,依着相旺所說的去處,尋到兵部窪開當鋪的所在,隻見果然一個當鋪,走到跟前,正見相棟宇戴着黑绉紗方巾,穿着天藍绉紗襖子,氈鞋绫襪,坐在裡邊。

    素姐道:“這不是相大舅?你外甥狄希陳呢?”相棟宇擡起頭來看道:“你是外甥媳婦呃。

    你來做甚麼?”素姐說:“我來尋你外甥。

    ”相棟宇道:“你是多昝來的?外甥往家去了,你沒撞見麼?”素姐說:“他幾時去的?我怎麼沒撞見呢?他的下處在那裡?”相棟宇道:“他就在我宅裡住,沒别有下處。

    ”素姐說:“人道他在洪井胡同娶了童銀的閨女小寄姐,合調羹一堆住着。

    我剛才尋到那裡,隻見了調羹,再沒見别人。

    那家子姓駱,又不姓童,是調羹的姨娘家。

    調羹嫁的是個酆都縣知縣,到任去了。

    因路遠沒帶他去,留與他姨娘養活着哩。

    ”相棟宇道:“這事,我通深不知道,外甥也沒合我說。

    ” 素姐問:“這當鋪是誰的?”相棟宇道:“你小叔兒做着個窮部屬,攪纏不來,我所以合個夥計賺些利錢,幫貼你小叔兒做官。

    ”素姐說:“人說是你外甥開的,狄周掌櫃。

    ”相棟宇說:“人的瞎話!人見外甥日逐在鋪裡坐着,狄周時常往來,就說的别了。

    這裡不是久站的,快往宅裡去。

    ”叫虎哥:“你去叫頂轎子來。

    ”讓素姐坐上,薛再冬跟着,到了相主事私宅。

    相主事娘子合大妗子接着。

    相棟宇恐怕說叉了話,搶着說了素姐來意;“先到了洪井胡同,正見了調羹,已是嫁了酆都知縣,不曾随任;又到了當鋪,我才雇了轎子送他回來。

    ”相大妗子婆媳順了相棟宇的口氣說話,一味支吾他過去,又問他的眼睛因甚瞎了,又因甚沒了鼻頭。

    他不肯說是把猢狲當了狄希陳時時毒打,隻說是一個弄猴的走了猴,走到他家,他去擒捉,被猴摳了眼珠,啃了鼻子。

    大妗子叫人與他收拾卧房,鋪設床帳,叫他安歇;又安排了再冬住的所在;嚴谕了衆人不許說出狄希陳半個字的行藏,瞞的鐵桶相似。

     素姐隻是放心不下。

    再冬聳頭聳腦的,這樣一個海闊京城,人山人海,門也是不敢出的,沒處去打聽風信。

    素姐幾番要自己再往洪井胡同看他的破綻。

    大妗子道:“這是官衙,豈容女人出去?你既進了這門,休想再要出去,隻等你小叔兒升轉才是咱們離京回去之日。

    ”弄得個素姐就是隻猛虎落在陷阱裡,空隻發威,不能動彈,好生難過。

    從素姐進衙的次日,相棟宇自己到了狄家見調羹說知此事,大家倒笑了一場,隻猜不覺是那個濫嘴的洩了機關,緻他自己尋到這裡。

     按下這頭。

    再說狄希陳回到明水,竟到家門,清灰冷水,塵土滿門,止有一家住房細戶看守,甚餘房屋盡行關鎖。

    問知素姐自己上京尋找,狄希陳不勝凄涼,隻得尋到崔近塘家住歇。

    安了行李,吃了飯,才到丈人家去,見了薛如卞兄弟,進去見了妹妹巧姐,兄妹甚是悲酸。

    龍氏出來相見,說道:“你京中買了房子,另娶了家小,接了調羹同住,棄吊了俺的女兒,你就再不消回來,卻又回家做甚?”狄希陳再三抵賴。

    龍氏道:“見放着相家的小随童是個活口,你還強辯不認?你隻指着你那旺跳的身子說兩個誓,我就罷了。

    為甚麼俺閨女才去,你倒回來?這不是你有心麼?”薛如卞道:“沒正經!家去了一個客,經年來到家,涼水不呵一口,上落這們一頓!” 薛如卞兄弟将狄希陳讓到客位,再三留坐,狄希陳也沒肯住下。

    次日置了祭品,接了巧姐同到狄員外夫婦墳上祭掃;又開進自己門去遍尋狄員外夫婦的神主喜神不見,再三尋找,狄員外的神主在一爛紙簍裡,狄婆子的神主在一個箱底下墊着架箱的腿;又找尋喜神,都在卷棚内翻過來貼着土牆!狄希陳看到此等景像,也不由不良心發現,痛哭一場。

    狄希陳叫人收拾房屋,從新供養起來,從崔近塘家搬回行李,在家同狄周主仆四人打光棍居住;看那馬棚石槽,依然如舊。

    狄希陳将近兩年不曾回去,多叫匠人修理房舍,也日逐沒有工夫,便中打聽得劉舉人家大興土木,掘地拆牆,開下地去,得了一池大銀,約有五千之數。

    狄希陳也甚是詫異,在家住了兩個多月,挂念素姐在京不知如何作孽,萬一與調羹、寄姐争差違礙,緻出事來,大有不便,千着萬着,做我不着,急急收拾行李,仍往京師。

    狄希陳要圖安逸,從德州搭了座船由水路進發。

     再說素姐嫁在狄家十有餘年,無拘無束,沒收沒管,散誕慣了的野性。

    在家之時,遇着憂悶,或是南寺燒香,與甚麼尼姑講道;或是北寺拜佛,與甚麼和尚參禅;手腕發癢,拿過狄希陳來打損出将;嘴唇幹燥,把狄希陳罵頓消閑。

    如今弄在相主事宅内居住,除了那所宅子裡邊,外面是一步也沒處去的。

    狄希陳又不在跟前,無人供他的打罵,好生氣悶。

    時常在相主事娘子面前,央他在公婆和丈夫面前撺掇一聲,他要到甚麼隆福、承恩、雙塔、白塔、香山、碧雲各處寺院遊玩一番,也是不枉來京一度。

    相主事娘子道:“一個做官的所在,豈可容女人出去串寺尋僧?成何道理!”回絕了他,不肯與他陳說。

    素姐道:“别的庵觀寺院,你說是有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