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七十六回 狄希陳兩頭娶大 薛素姐獨股吞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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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

    想是那猴精錯看了,當是素姐,從房上跳在龍氏肩上,撾臉采發,又鑽在腿底下,把褲子都扯的粉碎。

    唬的龍氏隻要求死,不望求生。

    又虧有人救了。

    畢竟還尋了那原舊弄猴的花子來,方才收捕了他去。

     素姐受了重傷,将養了三個多月,方才起床,弄得凹了一隻眼,沒了準頭,露了一對鼻孔,自己照鏡嫌醜,貼上了一塊白絹,面上許多疤痕,往日那副标緻模樣,弄得一些也都沒了,自己再也不悔,原是打的猴精着極,所以如此,倒恰象似當真吃了狄希陳的大虧一般,千惱萬恨,不咒罵那猴精,隻咒罵狄希陳,發恨要報仇洩恨。

    尋了一個過路的男瞎子,砍了一個桃木人,做成了狄希陳的模樣,寫了狄希陳壬申正月二十日亥時八字;又尋了狄希陳的頭發七根,着裡的衣服改做小衣,與桃人穿了,用新針七枚釘了前心,又用七枚釘了後心,又用十四枚分釘了左右眼睛,兩個新丁釘了兩耳,四個新丁釘了左右手腳;用黃紙朱砂書了符咒,做了一個小棺材,将桃人盛在裡面,埋在狄希陳常時睡覺的床下,起了一坐小墳。

    叫素姐逢七自到那桃人埋的所在痛哭,自然一七便覺頭昏惱悶,二七沒識少魂,三七寒熱往來,四七增寒發熱,五七倒枕椎床,六七發昏緻命,七七就要“則天必命之”!素姐依法施為,先謝了他一兩紋銀,許過果有效驗,再替他做海青一件。

    素姐欽此欽遵,敬心持法,逢七哭臨,專等狄希陳死信。

    過了盡七,方才歇住。

    兩月之後,相旺從京中回來,以為狄希陳必定已死。

    誰知相旺取出狄希陳家書來,說:“狄大叔這一向甚是精神,陪着俺爺遊西山碧雲寺、金魚池、高梁橋、天壇、韋公寺,鎮日不在家中,吃得白胖的,甚是齊整。

    ” 素姐不聽便罷,聽了,氣得脹滿胸膛,發恨要合那使魇鎮的瞎子算帳,說他持法不靈,要倒回那一兩銀子,日逐在街門等候,或是有敲路莊闆的經過,即便自己跑出街上以辨是否。

    等了幾日,可可的那個瞎子自東至西,戳了明杖,大踏步走來。

    素姐把他叫住,哄他進了大門。

    那瞎子最是伶俐,料得是素姐與他打倒,站住了不肯進。

    素姐說他魇鎮不效,瞎長瞎短的罵他,又要剝他的衣裳,準那一兩銀子。

    那瞎子故意問說;“你是誰呀?你叫我做甚麼魇鎮呢?”素姐說:“你妝甚麼瞎忘八腔兒!你兩月前頭,你沒替我砍桃木人,釘了針,妝在小棺材裡邊埋在床底下,叫我逢七上墳哭一場,到了盡七就死無疑?哄了我一兩銀子,還許下你領海青!他不惟不死,連些頭疼腦也沒有,越發吃得象肥賊似的!你這瞎砍頭的!你挽起眉毛認我認!我是薛家丫頭,狄家媳婦,我的錢不中騙!你有銀還我的銀,你沒銀子,你說不的脫下衣裳當着!” 瞎子道:“你待剝我的衣裳呀,你也挽起毛來擘開眼認我認!我是史先兒,名字是史尚行!我且問你,你叫魇鎮誰來,你說我的法兒不效?”素姐道:“我合漢子不合,叫你鎮魇俺漢子,叫你魇鎮誰哩!”史尚行道:“一個丈夫也是魇鎮叫他死的麼?你這不是謀殺親夫?該問淩遲的罪名哩!你倒尋着我哩!地方呀!總甲呀!這鎮上沒有鄉約麼?薛家丫頭,狄家媳婦,許我一兩銀子,一領海青,央我行魇鎮,鎮魇殺他的丈夫,我不肯行這事,哄我進門來要打我,剝我的衣裳哩!地方總甲,左鄰右舍聽着!我史瞎子窮麼窮,不合混帳老婆們幹這謀殺親夫的勾當!皇天呀!” 這史先兒直着嗓子在門裡頭跳着嚷叫。

    但是來往的都站着瞧,圍了許多人。

    素姐到此也便軟了半截,恨不的掩他的嘴閉,說道:“瞎子,不問你倒銀子,你去罷,着甚麼極哩!”史先道:“我去罷!你叫我幹了這事,你問淩遲,我就該問斬罪哩!我不出首,這罪怎麼免的?”素姐說:“我沒叫你魇鎮漢子。

    你問我讨錢,沒給你,你就撒潑放刁。

    我不怕你!”史先說:“你沒叫我魇鎮漢子呀?壬申年正月二十日亥時,是那個私窠子的漢子?是那個坐崖頭養萬人的漢子?地方總甲,你不來麼?我往縣裡遞上首狀,隻怕你這鎮上的地方總甲鄉約保長都去不伶俐!” 這史先隻是撒潑,素姐又打發他不去,隻得央了張茂實的丈母老林婆子來解勸史先,那史先依舊無所不說。

    林婆子又再三央浼,史先說:“我今日掙的三百多錢,也把我搶去了,還有丈三尺布的一根纏帶,一領新穰青布衫,都剝了拿到家去,我怎麼去呀?”素姐說:“别要聽他!他甚麼三百錢合纏帶布衫呀!”史先瞑着兩個瞎眼,伸着兩隻手,往前撲素姐道:“沒有罷呀怎麼!我隻合你到官兒跟前講去!”看的人圍的越發多了。

    林婆子在旁撺掇着,賠了史先一吊黃錢,再三勸着,方才離門而去。

     這素姐明是造了彌天之惡,天地鬼神不容,遣這猢狲、瞽者相繼果報。

    不知後來也略知儆省不曾,且看後來何如,再等下回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