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六十回 相妗子痛打甥婦 薛素姐監禁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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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傷來!” 狄希陳條條貼貼的坐在地上,就如被張天師的符咒禁住了的一般,氣也不敢聲喘。

    狄員外等他拿不出絹去,自己走到門外催取,直着喉嚨相叫,狄希陳聲也不應。

    狄員外隻得嚷将起來。

    素姐說:“不消再指望他出去,我送他監裡頭去了。

    ”狄員外随即怞身回去,心裡緻疑道:“陳兒卻往何處去了?這等喚他不應?媳婦又說把他送在監裡去了,那裡有甚麼監?這話也令人難解。

    ”一面将自己收的白絹取出來用了,也且把那送監的話丢在一邊。

     住了一大會,和尚們請孝子去榜上佥押、佛前參見,那裡尋得見那孝子?又歇了一會,親戚街鄰絡繹的都來吊孝,要那孝子回禮,那裡有那孝子的蹤影?到他房裡找尋,并不見去向。

    狄員外着起極來,又叫人去問。

    素姐回說道:“我已說過,不消指望他出去,我已送他在監裡了。

    隻管來皮纏則甚?”狄員外納悶不已,等到天晚,僧人散了,掌燈已後,亦不見狄希陳出來燒紙哭臨。

    相家一戶人等都已回家去訖。

     且莫說狄員外兒子不知下落,這一晚眼不合,足足的醒了一宵。

    卻說狄希陳在那監裡坐了一日,素姐将他那吃剩的飯叫小玉蘭送進兩碗與他吃了。

    那原是他放馬桶的所在,那狄希陳的拉屎溺尿倒是有處去的。

    到了臨睡的時節,狄希陳問說:“這天已夜深了,放我出去睡罷!”素姐罵道:“作死的囚徒!你曾見監裡的犯人,夜間有出去睡的麼?我還要将你上柙哩!”叫小玉蘭掇了一根凳子進去。

    叫狄希陳仰面睡在上頭,将兩隻手反背抄了,用麻繩線帶胸前腰裡腳上三道繩帶連凳捆住。

    狄希陳蚊蟲聲也不敢做,憑他象縛死豬的一般,縛得堅堅固固的。

    然後叫玉蘭暖了一壺燒酒,廚房裡要了一碗稀爛白頓豬蹄,大嚼了一頓,然後脫衣就寝。

     狄希陳一夜雖比不得那當真的柙床,在這根窄凳上捆得住住的,也甚是苦楚了一夜。

    到第二日清早,方才放了他起來。

    恰好相大舅、相于廷、相大妗子、相于廷媳婦并崔家三姨都接次來到。

    狄員外說不見了狄希陳,個個驚異,人人亂猜。

    相于廷道:“他既說送在監中,就問他監在那裡。

    這有甚難處的事?待我去問他。

    我又不是大伯,他的房裡,我又是進得去的。

    ” 相于廷兇兇的走到他房門口連叫着:“狄大哥哩?”不見答應,又進到他房中。

    素姐還撓着頭,叉着褲。

    相于廷問說:“俺哥在那裡?沒見他的影兒。

    ”素姐說:“賊砍頭的!你昨日後晌唬我這們一跳,我還沒合你算帳;你哥合你一處守靈,倒來問我要人?”相于廷道:“你說是送他在監,那監在那裡?外邊急等他做甚麼哩,監在何處?快快的放他出來。

    ” 素姐說:“他監與不監,你管他做甚?你也要陪他坐監麼?你娘打了我,你又來上門尋事!我柔不得東瓜,柔你這馬勃罷!”看了一看,旁裡綽過一根門拴,舉起來就抿。

    唬的相于廷連聲說道:“好嫂子,你怎麼來,這們等的?”唬的臉焦黃的去了,對着衆人學他那兇勢,衆人又嗔又笑。

     相大妗子道:“‘船不漏針’,一個男子人,地神就會吞了?拚我不着,惡人做到底罷!等我問他要去!”仍帶着相于廷娘子、相旺媳婦走進素姐房内向他問道:“你把我的外甥弄到那裡去了?快叫他出來!你不奔你婆婆喪罷了,你又把他的個孝子藏了!”素姐說:“你老人家可是沒的家扯淡!你的外甥親,如俺兩口子親麼?他肚子底下兩條腿,他東跑西跑的,我知他往那裡去了,你問我要!” 相大妗子說:“你自己對着公公說,已是把他送監裡了。

    你就快說,是甚麼監?是那裡的監?”素姐說:“他隻來這屋裡尋。

    我說:‘我監着他哩!’這是句堵氣的話,沒的是真麼?”相大妗子道:“怎麼不是真?人都看着他進屋裡來,都沒見他出去,就不見了。

    他可往那裡去?你們别要當頑,莫不他把這孩子弄把殺了,藏在那床底下櫃裡也不可知的!”将那床身的三個大怞鬥扯出來,怞鬥裡沒有;床底點燈照着,又沒看見;開了他四個大櫃裡邊,又沒影響。

     相于廷娘子取笑道:“隻怕狄大哥在這裡頭坐馬子哩!我掀開簾子看看。

    ”揭起簾來,恰好一個端端正正的狄希陳,弄得烏毛黑嘴的坐在地上。

    相于廷娘子劈面撞見了姑表大伯,羞的滿面通紅,也沒做聲,怞身出房去了。

     相大妗子曉的狄希陳在這裡面;掀簾見了,相大妗子點頭不住,長歎數聲,連說:“前生!前生!”又說:“天底下怎麼就生這們個惡婦!又生這們個五膿!”又照着狄希陳臉上哕了一大口,道:“他就似閻王!你就是小鬼!你可也要彈掙彈掙!怎麼就這們等的?你如今還不出來,等甚麼哩?”相大妗子見他不動,說道:“怎麼?你是等他發放呀?”扯着他手往外拉,他扳着床頭往裡掙。

     相大妗子喝道:“你出來!由他!他要再處制你,我合他對了!”狄希陳說:“大妗子且消停着,他沒分付哩。

    ”相大妗子沒理他,拉着往外去訖。

    氣的個素姐掙掙的,一聲也沒言語。

    這也是古今天地的奇聞,出于這般惡婦,隻當尋常的小事。

    以後不知還有多少希奇,再看後回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