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五十九回 孝女于歸全四德 悍妻逞毒害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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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極愛你;你隻睃拉他不上,卻是怎麼?一個女人在家靠爺娘,嫁了靠夫主哩。

    就是俺姑娘,我見他也絕不瑣碎,俺姑夫是不消說的了,你也都合不來?”素姐說:“這卻連我也自己不省的。

    其實俺公公、婆婆極不瑣碎,且極疼我,就是他也極不敢沖犯着我,饒我這般難為了他,他也絕沒有絲毫怨我之意。

    我也極知道公婆是該孝順的、丈夫是該愛敬的,但我不知怎樣一見了他,不由自己就象不是我一般,一似他們就合我有世仇一般,恨不得不與他們俱生的虎勢。

    即是剛才人家的媳婦都與婆婆告坐,我那時心裡竟不知道是我婆婆。

    他如今不在跟前,我卻明白又悔,再三發狠要改,及至見了,依舊又還如此。

    我想起必定前世裡與他家有甚冤仇,所以神差鬼使,也由不得我自己。

    ” 相于廷娘子道:“隻怕是那娶的日子不好,觸犯了甚麼兇星!人家多有如此的,看了吉日,從新另娶;再不叫個陰陽生回背回背;若隻管參辰卯酉的,成甚麼模樣?”素姐說:“我娶的那一日,明白夢見一個人把我胸膛開剝了,把我的心提溜出來另換了一個心在内,我從此自己的心就做不的主了。

    要論我這一時,心裡極明白,知道是公婆丈夫的,隻綽見他的影兒,即時就迷糊了。

    ”相于廷娘子道:“狄大哥合你有仇罷了,你小叔兒合你怎麼來?你污了他的眼,叫他大街上遊營,你是個人?”素姐笑說:“我倒忘了,虧你自家想着!你是個人?慣的個漢子那嘴就象扇車似的,象汗鼈似的胡鋪搭,叫他甚麼言語沒纂着我。

    纂作的還說不夠,編虎兒,編笑話兒,這不可惡麼?我待對着你學學,我嫌口,說不出來。

    ”相于廷娘子道:“你小叔兒對着我學來,也沒說錯了你甚麼。

    ”素姐說:“他胡說罷麼!我見他說的可惡極了,叫我舀了一瓢臭泔水劈臉一潑。

    他奪門就趕,不是我跑的快,闩了門,他不知待怎麼的我哩。

    ”相于廷娘子道:“我沒問他麼?我說:‘你待趕上,你敢把嫂子怎麼樣的?’他說:‘我要趕上,我照着他奶膀結結實實的挺頓拳頭給他。

    ’”素姐說:“你當是瞎話麼?他要趕上,實幹出來。

    你沒見他那一日的兇勢哩!”相于廷娘子道:“我還問你。

    他巧姑不是你兄弟媳婦兒麼?你見了他,也象有仇的一般,換他的妝奁,千般的瑣碎,這是怎麼主意?”素姐說:“也是胡塗意思。

    我來到家裡,我就想起他是俺兄弟媳婦;我在那頭,也是看見他就生氣。

    ”妯娌二人說話中間,薛夫人差人請他們入席。

    素姐正喜喜歡歡的,隻看見狄婆子就把臉瓜搭往下一放。

     稍坐了一會,狄婆子不能久坐,要先起席,薛夫人苦留。

    崔家三姨合相大妗子都撺掇叫狄婆子仍坐了椅子擡回家。

    又約說在家等他兩個明日助忙,後日又要伴送巧姐。

    兩人都允了,說:“去呀,去呀。

    ”狄婆子擡回家内,脫不疊的衣裳,調羹抱他在馬桶上溺了一大泡尿,方才摘髻,卸簪環,與狄員外說鋪床酒席的事件。

    相大妗子、崔三姨已都回了,相于廷娘子竟回他自己家中去訖。

     十二日打發巧姐出門,這些婚娶禮節脫不過是依風俗常規,不必煩瑣。

    起初巧姐不曾過門之先,薛家的人都恐怕他學了素姐的好樣來到婆婆家作業。

    不料這巧姐在家極是孝順,母親的教誨聲說聲聽;又兼素性極是溫柔,舉止又甚端正,憑那嫂子恁般欺侮,絕不合他一般見識;又怕母親生氣,都瞞了不使母知。

    及至過了門,事奉翁姑即如自己的父母,待那妯娌即如待自己的嫂嫂一般;夫妻和睦,真是“如鼓瑟琴”。

    薛教授夫妻娶了連氏過來,叫自己的女兒素姐形容的甚是賢惠,已是喜不自勝;今又得巧姐恁般賢淑,好生快樂。

     大凡人家兄弟從一個娘的肚裡分将開來,豈有不親愛的?無奈先是那妯娌不和,枕邊架說了瞎話,以緻做男子的妻子為重,兄弟為輕,變臉傷情。

    做父母的看了,斷沒有個喜歡的光景。

    連氏雖也是個賢婦,起先還未免恃了父親是個舉人,又自恃了是個長嫂,也還有些作态;禁不起那巧姐為人賢良得異樣,感化得連氏待那小嬸竟成了嫡親姊妹一般。

    外面弟兄們有些口過,當不得各人的妻子也要枕頭邊一頓勸解,憑你甚麼的氣惱也都消了。

    這薛教授兩老夫妻,倒真是佳兒佳婦。

    薛夫人又甚是體貼巧姐的心,三日兩頭叫他回來看母。

    薛如兼也甚馴順,盡那半子的職分。

     狄員外與婆子兩個見巧姐能盡婦道,又是良公善婆、純良佳婿,倒也放吊了這片心腸。

    隻是兒婦薛素姐年紀漸漸長了,膽也愈漸漸的大了,日子漸漸久了,惡也愈漸漸的多了,日甚一日,無惡不作。

    往時狄婆子不病,人雖是怕虎,那虎也不免怕人;如今狄婆子不能動履,他便毫無拘束,目中絕不知有公婆,大放肆,無忌憚的橫行。

    曉得婆婆這病最怕的是那氣惱,他愈要使那婆婆生氣,口出亂言,故意當面的胡說;身又亂動,故意當面的胡行。

     那狄婆子起初病了,還該有幾年活的時候,自己也有主意,憑他作業,隻是不惱。

    旁人把好話勸他,一說就聽。

    他合該晦氣上來:那素姐的歪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