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五十回 狄貢士換錢遇舊 臧主簿瞎話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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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縣公面前撺掇,要與他扯旗挂扁,許過行了旗扁,還要重謝。

    該房慫恿,縣公起先作難。

    該房禀說:“這是朝廷開的新例,急用此項銀兩充饷。

    這初時節若不與他個體面,後來便鼓舞不動。

    ”縣公依允,即時分付做“成均升秀”的扁,“貢元”的旗,彩亭羊酒,差禮工二房下到明水與狄希陳行賀。

    狄賓梁預先又央了該房,要請一位佐貳官下鄉,好圖體面。

    縣尊委了糧衙臧主簿同來,狄賓梁在本家辦了酒席管待主簿;間壁客店設席管待二位該房;前面店房管待行人。

    主簿該房酒席都有戲子樂人。

    散席時候,二位該房,每位二兩;一切行人俱從厚優謝。

     次早,狄希陳仍備了禮謝縣公,謝主簿。

    縣公點收了銀鼎杯二隻、銀執壺一把、绉紗二匹。

    主簿收了兩匹潞綢、兩匹山繭綢、一副杯盤、兩床絨簟、十兩折席,讓坐留茶。

    主簿自叙,說也是準貢出身,他也是廪膳援例,科過了三遍舉,說他遭際的不偶:“甲子科場裡本房已是薦了,隻因一場表裡多做了兩股,大主考就把卷子貼出來了,挂出榜來隻中了一個副榜;丁卯那一科,更造化低,已是取中了解元,大主考把卷子密密層層的圈了,白日黑夜拿着我的卷子看,臨期把我的卷子袖在袖子裡忘了,另中了一個解元。

    後來我見他那卷子,圈點的那如我的兩篇?《孟子》的文章,抹了好幾筆,三篇經文章也通沒有起講。

    叫我說:‘這文章怎麼中的解元!”我要合他見代巡。

    那大主考恐怕皇上知道,再三的央我說:‘前程都有個分定的,留着來科再中解元罷。

    叫他把牌坊銀子讓了兄使。

    ’我說:‘豈有此理!既是老大人這等說,生員狗屁也不放了。

    ’我仔細想來:頭一科已是中了,神差鬼使的多做上兩股,不得中;後一科已是中了解元,被人奪去。

    這是命裡不該有這舉人的造化了。

    遇着這納貢的新例,所以就了這一途,敝縣的縣公合宗師都替我贊歎,都說可惜了的,也都不稱我是甚麼‘齋長’,都稱我是‘俊秀才’。

    這‘俊秀才’的名色也新呀。

     “後來上京會試,吏部裡又待考哩。

    其實拿着自己的本事考他下子好來,吃虧那長班狗攘的撺掇說:‘這準貢的行頭,考得好的,該選知州知縣推官通判哩。

    爺不消自己進去,受這辛苦做甚麼?有專一替人代考的人,與他幾兩銀子,他就替咱考了。

    ’誰知造化低的人,撞見了個不通文理的人,《四書》本經都不記的。

    出了個《孟子》題是‘政事冉有季路’。

    他做的不知是甚麼,高高的考了個主簿。

    挂出榜來,氣了我個掙!我說:‘罷了,罷了,天殺的殺了我了!’無可奈何的選了這裡來。

     “說不盡敝堂尊認的英雄,我頭一日到了任,他沒等退堂,隻是對着門子書辦誇我說:‘你三爺真是一個豪傑,可惜做這們個官,不屈了這們個人品?我必欲扶持他,薦本還教升個知縣,’每日準十張狀,倒足足的批八張給我。

    咱讀書的人,心裡明白,問的那事,就似見的一般,大小人都稱我是‘臧青天’。

    咱把那情節叫管稿的做了招,我自提起筆來寫上參語,看得其人怎麼長,該依拟問徒;其人怎麼短,該依拟問杖;多多的都是有力。

    咱不希罕他一點東西,盡情都呈到堂上去。

    行下發落來,咱收他加二三,堂上又喜咱會幹事,百姓又喜咱清廉,昨日已許過我升的時節要與我剝靴哩。

     “昨日考童生的卷子,二衙裡到是個恩貢,隻分了三百通卷子與他;四衙裡連一通也沒有;這七、八百沒取的卷子,通常都叫我拆号。

    我開了十個童生上去,一個也沒遺,都盡取了。

    就是昨日委我與兄挂扁,這都是堂尊明明的照顧。

    這要不是堂尊委了我去,兄為甚送我這禮?瞞不得兄,貴縣自從我到,那樣的‘國順天心正,官清民自安’的?兄這青年就了這一途,省的歲考淘那宗師的氣,京裡坐了監,就熱氣考他下子,勤力自己進去,怕是進去,雇個人進去替考。

    隻是要雇的着人才好,象我就是吃了人虧。

    這要走差了路頭,再要走到正路上去就費事了。

    雖是堂尊許說,待他去了就要保升我坐轉這裡知縣哩,你知道天老爺是怎麼算計?兄臨上京的時節,我還到貴莊與兄送行,還有許多死手都傳授給兄。

    正是‘要知山下路,須問過來人’。

    ” 說完,狄希陳辭了回家,将臧糧衙的話從頭學了一遍,說的狄員外滿面生花,薛教授也不甚為異。

    後來傳到連舉人耳朵,把個連舉人的大牙幾乎笑吊,罵了幾聲“攮瞎咒的衆生”。

    正是:酒逢知己知杯少,不遇知音不與談。

    狄希陳如何上京,如何坐監,且聽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