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十六回 義士必全始全終 哲母能知亡知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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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害理的人了!又曉得他把胡旦、梁生的行李銀子擠了個幹淨,用了計策,趕将出去,這又是要吃東郭先生的狼一般了!“生他的慈母尚且要尋了自盡,羞眼見他,我卻如何隻管戀在這裡?這樣刻毒,禍患不日就到了。

    我既與他同了安樂,怎好不與同得患難?若不及早怞頭,更待何日!”托了回家科考,要辭了晁老起身。

    晁老雖算得科考的日子還早,恃了有這個“一了百當”的兒子,也可以不用那個邢臯門。

    晁源又在父親跟前狠命慫恿得緊,看了日子,撥了長馬,差定了裡外送的人,預先擺酒送行,倒也還盡成個禮數。

     邢臯門行後,晁大舍就住了邢臯門的衙宇,攝行相事起來。

    卻也該自己想度一想度,這個擔子,你拇量擔得起擔不起?不多幾時,弄得個事體就如亂麻穿一般:張三的原告粘在李四的詳文,徒罪的科條引到斬罪的律例;本道是個參政的官銜,他卻稱他是佥事,那官銜旁裡小字批道的:“系何日降此二級?”一個上司丁了父艱,送長夫的禀内說他有“炊臼”之變,那上司回将書來說道:“不孝積愆無狀,禍及先君。

    荊布人幸而無恙,見與不孝同在服喪,何煩存唁!”看了書,還挺着項頸強說:“故事上面說,有人夢見‘炊臼’,一個圓夢的道:‘是無父也。

    ’這上司不通故事,還敢駁人!”晁老兒也不說叫兒子查那故事來看看,也說那上司沒文理。

    這隻邢臯門去了不足一月幹出這許多花把戲子了,還有許多不大好的光景。

     晁夫人又常常夢見他的公公扯了他痛哭,又常夢見計氏脖子裡拖了根紅帶與晁源相打;又夢見一個穿紅袍戴金幞頭的神道坐在衙内的中廳,旁邊許多判官鬼卒,晁源跪在下邊,聽不見說的甚話,隻見晁源在下面磕幾個頭,那判官在簿上寫許多字,如此者數次;神道臨去,将一面小小紅旗,一個鬼卒,插在晁源頭上,又把一面小黃旗插在自己的窗前。

     晁夫人從那日解救下來,隻是惡夢颠倒,心神不甯;又兼邢臯門已去,晁源甚是乖張,晁老又絕不救正,好生難過。

    一日,将晁書叫到跟前,說道:“這城外的香岩寺就是太後娘娘敕建的香火院,裡面必有高僧。

    你将這十兩銀子去到那裡尋着住持師傅,叫他舉兩位有戒行的,央他念一千卷救苦難觀世音菩薩的寶經。

    這銀子與師傅做經錢,念完了,另送錢去圓經。

    把事幹妥當回話。

    ” 晁書領了命,回到自己房裡,換了一道新鮮衣帽,自己又另袖了三兩銀子在手邊,騎了衙裡自己的頭口,跟了一個衙門青夫,竟往香岩寺去。

    到了住持方丈裡邊,恰好撞見胡旦,戴了一頂纓紗瓢帽,穿了一領栗色的湖羅道袍,僧鞋淨襪,拿了兩朵千葉蓮花,在佛前上供。

    晁書乍見了個光頭,也還恍恍惚惚的,胡旦卻認得晁書真切,彼此甚是驚喜,各人說了來的緣故。

     恰好那日住持上京城與一個内監上壽去了,不在寺中。

    梁生也随即出來相見,備了齊整齋筵款待晁書,将晁大舍問他借銀子,剩了三十兩,還不肯叫他留下,還要了個幹淨,第二日又怎樣看報,“将我們兩人立刻打發出來,一分銀子也沒有,一件衣裳也不曾帶得出來,我們要辭一辭奶奶,也是不肯的;叫兩個公差說送我們到寺,隻到了旱石橋上,一個推淨手,一個推說去催馬,将我們撇在橋上,竟自去了。

    我們隻得自己來到寺裡。

    蒙長老留住。

    大官人原說不時差人出來照管,住了三四日,鬼也沒個來探頭。

    我們寫了一封書,長老使了一個人送到衙裡,大官人書也不接,自己走到傳桶邊,千光棍、萬光棍,罵不住口,還要拿住那個送書的人。

    随後差了兩個地方,要來驅逐我們兩個即時起身。

    若是我們有五兩銀子在手邊,也就做了路費回南去了,當不得分文沒有,怎麼動得身?隻得把實情告訴了長老。

    長老道:‘你兩個一分路費也沒有,又都有事在身上,這一出去,定是撞在網内了。

    不如且落了發,等等赦書再處。

    ’所以我們權在這邊。

    大官人行這樣毒計罷了,隻難為奶奶是個好人,也依了他幹這個事!又難為你與鳳哥,我們是怎樣的相處,連一個氣息也不透些與我們。

    我們出來的時節,你兩個故意躲得遠遠去了!” 晁書聽說,呆了半晌,說道:“這些詳細,不是你們告訴,莫說奶奶,連我們衆人都一些也不曉得。

    這都是跟他來的曲九州、李成名這般人幹的營生。

    頭你們出來的兩日前邊,把我與晁鳳叫到跟前,他寫了首狀,叫我們兩個到廠衛裡去首你們,受那一百兩銀子的賞。

    我們不肯,把我們哕了一頓,自己倒背了手,走來走去的一會,想是想出這個‘絕戶計’來了。

    你們說奶奶依他做這事,奶奶那裡知道!他隻說外邊搜捕得緊,恐被你連累,要十滅九族哩。

    算記送你們出來,奶奶再三不肯,苦口的說他;他卻瞞了奶奶,把你們打發出來了。

    那一日,連我們也不知道,及至打發早飯,方知你們出去了。

    後來奶奶知道,自己惱得整兩日不曾吃飯,哭了一大場,幾乎一繩吊死,幸得解救活了。

    ” 梁胡二人吃驚道:“因甚為我們便要吊死?”晁書道:“倒也不是為你們。

    奶奶說,他幹這樣刻毒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