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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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說。

    ”高晉笑着向我招手。

     和高晉分手後我沒再叫出租車,我決定給自己省些錢,反正我也沒什麼要緊事了。

    我頂風走了很遠才找到一個公共汽車站。

    我對這一帶不熟,幾年前這兒還是一大片菜田。

    新蓋的樓房上去都差不多,樓群間的馬路也一模一樣沒有路标很容易轉向,就是這個公共汽車站牌标的路線我也陌,站名不是“店”就是“墳”,一看就是往更遠的郊外去。

    我想我還是打聽打聽别貿然上車。

    一個等車的婦女告訴我,這路車乘兩站下來可以換另一路開往城裡的,“想進城隻能這麼坐,附近沒有别的車。

    ”于是我便按她的指點輾轉乘車。

    郊區車車少人多,車速也不高,等我進了城正趕上下班高峰,每輛公共汽車都擠滿穿厚大衣的人,沒勁兒根本别想擠上去。

    我站在昏暗、人群熙攘的街上困極了,隻想找個地方睡一會兒,等下班高巋過了再繼續走。

    我知道現在去張莉家不合适,但這一帶我能想起的隻有她。

    她一見我果然又吃驚又不合适,但這一帶我能想起的隻有她。

    她一見我果然又吃驚又不安,她丈夫馬上就要回來。

    我澀着眼睛對她說:“讓他一會兒占了我吧。

    ”徑自走進沒開燈的卧室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我睡的很死,連張莉進來給我蓋上毯子也不知道。

    我暖烘烘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屋裡靜悄悄的,我以為已是半夜,看看牆上夜明燈在黑暗中“哒哒”走動的電子石英鐘才知道睡了不到一時。

     我起床來到外屋,張莉正和一個魁梧的男子對桌吃晚飯。

    看到我,那男子停止咀嚼和我打招呼,問我怎麼睡了這麼會工起來了,邀請我和他們“一起吃點”。

    “不啦。

    ”我說我不吃這就走。

    “你行嗎?”張莉問我,“你是不是病了?”我說沒有,困的——絕不是病。

    張莉丈夫堅持留我吃晚飯,我婉言謝絕。

     “你這麼盛情我下回就不敢來了。

    ”張莉丈夫見我非要就叫張莉送送我,關切地對我說:“不行别硬撐着。

    ”我說:“沒事,叫出了門。

    張莉送我到樓門口。

    在黑暗的樓梯上對我說:”今天太不湊巧,要不明天你再來我下午補休。

    “我說再說吧”我得閑給你打電話。

    “ 街上人已稀少但地鐵列車仍趟趟擠滿人。

    我在一幫民工滿車箱堆着的鋪蓋倦間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一邊打瞌睡一邊想着剛才做的一個夢:我們在那個天井院子裡坐着進餐,大家在笑在喝酒,還是那些人不過我的位置換了。

    我坐在喬喬的另一邊而汪若海坐到了喬喬那一邊,這樣我對面就不是高晉和許遜而是高洋,高洋旁邊也不是卓越而是一個陌生人。

    這個陌生人的臉罩在奪目的光暈中,隻有頸以下的帶條紋的高級襯衣曆曆在目,随着吞咽和大笑起伏着。

    在夢中我曾試圖看清他的臉,但無論我怎樣貼近去看,也隻看到明亮的一團略呈人臉的輪廓——五官模糊。

    夢境是支離破碎、時空混亂的,像一部可以随時快進快退的錄像磁帶。

     我們從餐桌上起來,退回到餐館門口眉飛色舞地大聲争論要不要進這個陰森的餐館;我們又退回到縱橫交的小巷子成群結夥地瞎逛,吃酒有巧克力碎末的因融化而軟綿綿的蛋卷冰激淩。

    我發現這個陽光遮臉穿條紋襯衣的人從一開就在我們一夥中,跟我們瞎逛,跟我們站在餐館門口的水泥電線杆旁,一聲不響卻相當清晰、不容置凝地在每一個情景中在人中牢牢占據一個量眼的位置。

    我們在滿地綠苔的天井中的濕漉漉的鐵桌旁就座時他就坐在我對面高洋旁邊,處于一束明亮的光線中,我相信在夢中包走進餐館一度處于四周樓房陰影之中時我看清了他的面目,但此時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在夢中那個明亮空洞如多層大戲台的餐館正樓始終占據了相當龐大的空間,幾乎擠掉了其他人,物的合理的位置,使他在我視野中總是被遮擋、壓縮、重疊,因而朦朦珑珑,人影不清。

    我越是仔細去想,夢境中的人物越是模糊、淡褪,不合邏輯是交織在一起,像用粘滿油的手從水裡抓一條滑溜溜的魚有力使不上眼睜睜的看着它從手裡一點點滑掉消失在水裡。

    最後這個夢境唯一留下的較鮮明的場面,就是高洋不停地對那個無臉人說着話,在他身後那個門窗洞開的樓閣猶如一隻不動聲色的巨眼或一個極度擴張的大口充斥空間。

     我不知道這個夢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的真實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