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郛卷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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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曾謂聖人而為之乎傳之當時猶且不可尚可為萬世法乎胡氏固嘗有言曰周人以子為嵗首則冬十一月也前乎周者以醜為正其書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則知月不易也後乎周者以亥為正其書始建國曰元年冬十月則知時不易也其説卓然當于理矣而末乃謂夫子作春秋是天子之事可以改正朔故以夏時冠月又以夫子無其位不敢自專故以周正紀事是則大惑也是豈非牽于傳注雖卓然有見于其始而卒不能不變于其後邪至陳氏謂魯史舊以夏時冠周月夫子仍之此説似勝然于胡氏之説特添一轉語爾事不如此亦秪費詞假使周人改朔并移月次則天王在上魯人安敢自以夏時冠周月乎如此是不奉天子正朔也又豈有魯奉天子正朔而史官紀事私以夏時冠周月乎如此則是無故而陷其君于僭逆也假使魯史官無識以是紀事吾夫子修之肯仍其僭謬乎陳氏固嘗謂凡西周之史言時皆夏時也于是援周官季春出火非周正月季秋納火非周九月以為證據其説卓然當于理矣而末乃謂西周之史言月皆周月也于是曲借康诰三月不言春畢命六月不言夏以為證據至泰誓十有三年春一月于己説有礙則反指為譌誤是則惑也是豈非牽于傳注雖卓然有見于其始而卒不能不變于其後邪嗚呼自傳注之學興也各以三統解經不特何氏之于易孔氏之于書鄭氏之于毛詩周官杜氏之于春秋左氏而已也然而此五六人者古博雅大儒也三統之外不可廢也至于春秋一經以周正解之者則滔滔皆是又豈特胡陳項三家而已也 史剡【司馬光】 愚觀前世之史有存之不如其亡者故作史剡其細瑣繁蕪固不可悉數此言其卓卓為士大夫所信者雲 虞舜 堯以二女妻舜百官牛羊事舜于畎畆之中瞽叟與象猶欲殺之使舜塗廪而縱火舜以兩笠自扞而下又使舜穿井而實以土舜為匿空出佗人井 剡曰頑嚚之人不入徳義則有矣其好利而畏害則與衆不殊也或者舜未為堯知而瞽叟欲殺之則可矣堯已知之四嶽舉之妻以二女養以百官方且試以百揆而禅天下焉則瞽叟之心豈得不利其子之為天子而尚欲殺之乎雖欲殺之亦不可得已借使得而殺之瞽叟與象将随踵而誅雖甚愚人必不為也此特闾父裡妪之言而孟子信之過矣後世又承以為實豈不過甚矣哉 舜南廵守崩于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是為零陵剡曰防舜命禹曰朕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總朕師舜以天子為勤故老而使禹攝也夫天子之職莫勤于廵守而舜猶親之卒死于外而葬焉惡用使禹攝哉是必不然或曰虞書稱舜陟方乃死孔安國以為升道南方廵守而死禮記亦稱舜葬于蒼梧之野皆如太史公之言予獨以為不然何如曰傳記之言固不可據以為實借使有之又安知無中國之蒼梧而必在江南邪虞書陟方雲者言舜在帝位治天下五十載升于至道然後死耳非謂廵守為陟方也嗚呼遂使後世愚悖之人或疑舜禹而非聖人豈非孔安國與太史公之過也哉 夏禹 禹以天下授益益避啓于箕山之陽禹子啓賢天下皆去益而歸啓啓遂即天子位 剡曰父之位傳歸于子自生民以來如是矣堯以朱不肖故授舜舜以均不肖故授禹禹子啓果賢足以任天下而禹授益使天下自擇啓而歸焉是飾僞也益知啓之賢得天下心已不足以間而受天下于禹是竊位也禹以天下授益啓以違父之命而為天子是不孝也惡有飾僞竊位不孝而謂之聖賢哉此為傳者之過眀矣 夏桀 桀走鳴條遂放而死桀謂人曰吾悔不遂殺湯于夏台使至此 剡曰是言也存為後世之懲勸其可乎 周文王 崇矦譛西伯于纣曰西伯積善累徳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纣乃囚西伯于羑裡雲雲既出乃獻洛西之地以請纣去炮烙之刑纣許之 剡曰纣疑文王之得民故囚之既釋而又獻地以止其虐刑是正信崇矦虎之譛于纣也豈所謂遵養時晦以?大難者哉且纣惟不勝其淫虐之心故為炮烙之刑若能自止而不為則不待受西伯之地若不能自止雖受地于西伯而為之如故誰能禁之哉 由餘 戎王使由餘于秦秦穆公問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由餘笑曰此乃中國所以亂也夫自上聖作為禮樂法度僅以小治及其後世阻法度之威以督責于下下罷極則以仁義怨望于上上下交争怨而相簒弑夫夷戎不然上含淳徳以遇其下下懷忠信以事其上此真聖人之治也穆公以為賢乃離間戎之君臣卒得由餘而用之遂霸西戎剡曰所貴乎有賢者為其能治人國家也治人國家舍詩書禮樂法度無由也今由餘曰是六者中國之所以亂也不如我夷戎無此六者之為善如此而穆公以為賢而用之則雖亡國無難矣若之何其能霸哉是特老莊之徒設為此言以诋先王之法太史公遂以為實而載之過矣 孔子 齊景公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雲雲 剡曰晏嬰忠信以有禮愛君而樂善于晉恱叔向于鄭恱子皮于呉悅季劄豈于孔子獨不知而毀之乎楚昭王将以書社地七百裡封孔子令尹子西曰文武百裡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據土壤賢弟子為佐非楚之福也乃止 剡曰子西楚之賢令尹也楚國頼之亡而複存危而複安其志猶晏嬰也其言豈容鄙淺之如是哉 季布 季布聞曹丘生招權顧金錢與窦長君書使絶之曹丘聞之往見布揖曰使仆遊揚足下名于天下顧不美乎何拒仆深也布大悅留數月為上客厚遣之 剡曰曹丘與長君善而布與書使絶之是以曹丘為小人也及曹丘見以毀譽動已而已善之是養小人以自利也夫以毀譽動人及養小人以自利皆奸人之道也果如是則布惡得為賢大夫 蕭何營未央宮 蕭何作未央宮髙祖見官阙壯甚怒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宮室且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髙祖乃説 剡曰是必非蕭何之言審或有之何惡得為賢相哉天下方未定為之上者拊循煦妪之不暇又安可重為煩費以壯宮室哉古之王者眀其徳刑而天下服未聞宮室可以重威也創業垂統之君緻其恭儉以訓子孫子孫猶淫靡而不可禁況示之以驕侈乎孝武卒以宮室靡弊天下惡在其無以加也是皆庸人之所及而謂蕭相國肯為此言乎 綱目疑誤【周宻】 綱目一書朱夫子拟經之作也然其間不能無誤而學者又從而為之説葢著書之難自昔而然今漫摭數事與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