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并折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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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的這座堂皇巨宅,不僅在鎮裡鎮外數得上首屈一指,方圓幾百裡之内,怕也少有這等恢宏華麗的建築;當然,住得起此般宅第的主兒必有其身份背景的襯托才行,譬喻說,崔頌德和敖長青便是。

     西廂暖閣裡,崔頌德正“叭哒”“叭哒”的吸着旱煙杆,他悶聲不響,一張疤癞斑布的大黑臉陰沉得十分可怕,花白的頭發不時聳豎,顯示出他此時心情的極端憤怒與極端抑壓。

     “奇靈童”敖長青仍然蓄一根烏黑的沖天辮,着一身彩色錦衣,瘦小的體型配着白嫩的肌膚,再頂着那張宛似天真未泯,不經人事的娃娃面孔,誰也不會猜到他實際的年齡已在四十開外,而且,心腸同他的面容正好相反——狠詐惡毒,城府深沉。

     柴化一條獨腿站立角隅,呵腰垂首,一付待罪之身,誠惶誠恐的模樣,若不是有個漢子在旁攙扶,恐怕人早萎頓下來了。

     一股白色的煙霧緩緩自崔頌德口鼻間噴出,他嗓音低啞的開口道: “你說,那個人叫任霜白,三十多年紀,一付落魄潦倒的樣子,嗯?” 柴化連忙把腰身壓得更低: “回老爺子的話,正是如此。

    ” 崔頌德濃眉擰結: “這人還是個瞎胚?” 咽了口唾沫,柴化嗫嚅的道: “像是眼睛不大靈光……” 猛一拍坐邊的小幾,在一聲茶杯杯蓋的震跳聲裡,茶水四溢,崔頌德怒叱: “人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們都算幹什麼吃的?這多人手,連一個瞎子都對付不了,損兵折将之外,把我的獨生兒子亦擄掠了去,你說說,你自己說說,你們是不是一群酒囊飯袋,無用廢物?” 柴化的額頭沁出冷汗,雙手手心也粘膩濡濕,他使勁把兩隻手朝衣襟上揩拭: “老爺子,我們的确對不住你老爺,對不住大少爺,大夥都感到慚愧汗顔,無地自容,可是我們亦有下情上禀,萬乞老爺子曲諒……那姓任的,不是我們不盡力應付,委實是他功夫太強,弟兄們連手掙抗,卻仍落得個丢兵曳甲,傷亡累累……” 崔頌德黑黝黝的鼻孔裡傳出“哼”的一聲,重重斥喝: “虧你還有臉面在這裡辯說,娘的,你們一群東西是太平飯吃久了,早已養成好逸惡勞,苟且偷安的習性,事情臨頭,才會這麼手忙腳亂,不成章法,叫人搗得雞飛狗跳,卻猶不自檢點,妄圖推诿卸責,柴化,你這個護場帶頭的算是白幹了!” 柴化苦着面孔,期期艾艾的道: “請老爺子寬宥恕過……” 崔頌德咬着牙道: “我寬宥,我恕過有個鳥用?我問你,眼前的爛攤子該怎麼收法?” 抹着額頭上的汗水,柴化六神無主的道: “這……呃……這個……” 自從柴化進門,就光聽不語的敖長青,這時才氣定神閑的開口道: “剝皮,你也不必過于苛責柴化,你想想,徐升和蔡英是什麼樣的角色?他們都有獨當一面的份量,如今兩個人加起來賠上一對老命,來人身手之了得應可想見,更遑論柴化的能耐了。

    ” 柴化向敖長青投以感激的一瞥,忙道: “若非敖老爺子提起,我還不敢說,這姓任的一身所學,邪門之極,我才兩個回合,已折了一條腿,徐師父與蔡師父雖然多挺了一陣,到底仍栽了斤鬥,當時的場面可慘厲得很,弟兄們一見兩位師父都打了橫,哪個不破膽、不心驚?沒有作鳥獸散,已經算不錯了……” 崔頌德雙眼一瞪,吼道: “你給我住你娘的嘴,越說越不像話!” 柴化一時說溜了口,自己也覺得有點窩囊,趕緊噤若寒蟬,屏息不語。

     敖長青淡淡的道: “你回思看看,幾時結下這麼一個仇家?剝皮,一個三十來歲,外貌邋遢落魄,又是瞎子的仇家?” 崔頌德悻悻的道: “我早就想過了,硬是想不起這個人來,敖哥,這多年我們哥倆全在一起攪合,水裡火裡皆一遭淌,我的事都在你眼下,你說,又幾曾和如此一号人物打過交道?” 臉上是一付深思的表情,敖長青慢吞吞的道: “說得也是,此人不但對你指名叫陣,把我也一同帶上,可見他與我們兩個都有怨隙,既有這般深仇大恨,我們怎麼會不記得這個仇家?況且,他的特征十分突出,不易忘懷,如果我們曾同他有過梁子,決不緻於毫無印象……” 崔頌德又轉過去問柴化: “那姓任的,使的是口緬刀?” 柴化小心翼翼的道: “是一口平頭緬刀,刀脊之内還隐泛着一抹血痕,怪稀奇的……” 崔頌德沒好氣的用力抽一口煙,道: “我這一輩子,隻碰過三兩個使緬刀的對手,怎會記不清?其中壓根就沒有這麼個角色!” 搖搖頭,敖長青道: “我也差不多,尤其他叫任霜白,對這名字更一點影子都沒有!” 忽然,他又若有所悟的道: “剝皮,呃,會不會,這家夥是替别人來尋我們晦氣的?” 崔頌德怔了片刻,連連颔首: “對了,經你如此一提,的确大有可能,不過,他到底是替誰出頭,又是為何事來挑釁起端呢?” 敖長青道: “你問我,我問準?這些年來,我們倆個踩着别人腦袋往上爬,梁子結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