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部 劍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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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怖的情景,就是眼目不能見,單憑想像在腦海描繪畫面,也實在令人惡心,隻吓得苦海的一雙腿不住抖顫。

     後面忽然又響起似是招魂一樣的呼喚:“你好快便會跟老爹一樣,身體一分為二,倒在地上痛苦掙紮,慢慢步向死亡。

    ” 方失神的劍已提起,眼看又要大開殺戒了,面對死亡的苦海,突然狂吼亂嘶,像一頭受了重傷的野獸發出臨死前悲啤一般,向後便撲向方失神,誓要他一同陪葬劍光飛旋,斬出另一股粹烈的光華,又是一陣目眩,撲出了一步的苦海便停住腳步,寂然呆住。

     呆住是因為創痛,跟父親不一樣,同是一劍,但苦海所感受到的一劍,卻是斜斜斬落,血痕從右肩膊起,一直斬向左腿膝上,分左右兩邊跌在地上,血水當下噴湧而出。

     兩具被分屍的可怕屍首,一間已坍塌的房子,一陣陣血腥惡臭,一切變得凋零落案。

     在唐芙與冷柔柔的感覺中,先前的一切隻是場夢魇,四周變得陰風陣陣,刺骨寒涼。

     殺了白無邊父子,方失神走到兩位妹子面前,恭敬的向他們鞠躬,然後道:“兩位可要到‘神兵山莊’參加‘十大神兵’英雄會?” 冷柔柔還未弄明白方失神說話的内容,已不住的點頭,口中說道:“去,去,一同上路很好啊!” 方失神卻接着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你們先上路吧!”當經過莫問身前時,方失神竟不屑一顧。

     原來莫問内傷未愈又再受傷,傷上加傷,血氣運行甚是不暢,在方失神耳聞感覺上,莫問隻是個平凡之極的少年人。

    方失神是大人物,如莫問此等小輩,他又豈會理睬。

     連跟他微笑打招呼也沒有,方失神便昂首踏步離去,莫問竟一個箭步追上去,扯住方失神的衣衫。

     方失神當下回頭,狠狠的盯着莫問。

     莫問笑道:“這位大哥,你怎麼殺了人便一走了之,放個屁也會臭人,你殺了兩人,跟咱見官交代一下吧!” 方失神道:“兩位妹子,你們的朋友看來并不太想保住自己的一雙手,好想成為殘廢。

    ” 莫問正要駁斥下去,哪知兩女已走上前來拉開麻煩的莫問,方失神也就不再計較,揚長而去。

     冷柔柔當下喝罵道:“你啊,好沒道理,我大哥最惱人礙手礙腳,你偏要去做,人家殺人都是為了救你,你還要如何?!”看冷柔柔的樣子十分緊張似的,不住氣憤的直斥莫問其非。

     唐美也一樣喝罵道;“這一回連我也不幫你了,失神大哥是天下第一見義勇為好人,你這家夥不識好歹啊!” 冷柔柔道:“若非是他,咱們已先被辱後被殺了!” 唐芙道:“我更且學懂了奇妙劍法,好精彩哩。

    ” 冷柔柔道:“有一天,誰個能下嫁失神大哥,她就是天下間最幸福的美人兒,那個她……會是我嗎!” 唐芙道:“不……那個可能是我才對。

    ” 冷柔柔道:“甚麼?你對自己的容貌好陌生嗎?怎可能會有如此的笨想法。

    ” 唐芙道:“大哥也許對純真又勤奮的我有興趣哩!” 冷柔柔道:“喜歡這兩大條件的人少說也有一、二千萬,你都要分别嫁給他們麼?” 兩姊妹又在鬥嘴了,莫問呆呆站在一旁,他忽發奇想,不如跟去“神兵山莊”,看看究竟“十大神兵”是甚麼?幹嗎好像大家都十分渴望進入此排名榜上呢? 自從離開“神國”以後,便碰到好玩的唐芙與冷柔柔,更且發生了點點感情膠葛。

    莫問總算把從前的不快感覺抛于腦後,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對自己的人生目标重新有了一些掌握。

     “神兵山莊”,好有趣的地方,“十大神兵”,好有趣的東西,莫問好想見識見識。

     他偷偷望了冷柔柔一眼,原來跟自已剛開始暗生情愫的她,碰巧也正在偷望過二人眼神接觸,莫問總覽得彼此間還是有一種隔膜,但偏偏又想不通是甚麼樣的隔膜,直把二人的距離拉遠了。

     莫問同時更發現,那唐芙竟也在偷看自己—— 第十章 無招勝有招 夜色漸濃,海水寂寂,風也凄清。

     在大海上漫無目的飄流,也忘記數算合共經已過了多少天。

    夢兒在可人的陪伴下,總算每一日夜都能熬過去。

     那百搭最懂得他心意,總在最合适的時間便釣來幾尾魚,再用柴火燒香,端上來教大家都吃個飽暖。

     夢兒頁的好想知道小白跟“天皇帝國”之戰結果究竟如何,還有,耶律夢香墬下懸崖生死未蔔,他更總是時時記挂未能片刻忘懷。

     從兒時到成長,夢兒都是跟在小白及耶律夢香之後,所幹的一切一切,幾乎全跟兩人有關。

     他的生命一直跟二人有着緊密聯系,這段日子來卻被迫分開,心情難免浮浮難定。

    隻要有機會,非要趕回去“皇京城”不可。

     可人輕輕撫摸夢兒的雙腿,臉上盡是歡悅,這個當然了,夢兒的腿傷已完全痊愈。

     這都是那船夫老翁的妙手回春,隻見他每天從船艙裡取出一些草藥來,以百日搗爛,再敷貼在夢見雙腿之上,日子有功,雙腿的骨也就漸漸好轉,神效非常。

     可人看見夢兒好轉,心情自然大樂,原來簡簡單單的她,快樂也來得好直接,毫不曲折。

     夢兒最愛看可人笑,她笑得直接、笑得清純,隻要看看她心花怒放的燦爛笑容,心頭自然十分暢快、滿足。

     甚麼寶貝東西來換,夢兒也都不要,隻要靜靜的看她亂跳亂笑,高高興興,人生就好美滿。

     月正當空,又是夢兒往見那船夫老翁的時候了,自從上了船後,老翁命他每一天夜裡按時相見。

     夢兒得老翁治好腿傷,内心十分感激,但更重要的,是夢兒發覺老翁的一雙手掌非比尋常。

     平常人的手是一般平滑,練劍者總會有粗糙的感覺,那是因為每天手執劍柄,緊握轉動磨擦所緻。

     而老翁的手卻與普通人迥然不同,兩手掌都有凹陷的劍柄形狀,由此可見,老翁用劍已達登峰造極化境。

     好奇怪,夢兒竟然跟老翁相當投緣,對方非但每日為他療傷,更且和他一同練劍。

     這一夜,夢兒又去船頭找老翁。

    他已被這位神秘的一代用劍高手深深吸引住。

     老翁所傳授的劍法、招式,果真是獨步天下,卻又極為有趣,非悟性高者實難掌握每一夜,當學劍完畢,夢兒總是心神恍憾,全然投入了劍學的汪洋大海,抽不了身。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問題、太多的奇招……,夢兒拔不了“傳奇”出來,也許就是自己在用劍方面尚未達至登峰造極之境。

     老翁靜待夢兒的到來,這麼多夜了,他就連半句有關劍招的說話也不會談論,就隻是教。

     不用口,如何能教? 夢兒走上前去,就坐在老翁前面,先呼一口大氣,心神合一,跟着緩緩的伸出右手來。

     對坐着的老翁也一樣,同是以好緩慢的速度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跟夢兒的手觸碰。

     兩手碰上了,二人同時便合上眼,兩皆不動。

    忽地,夢兒先移掌向右,搶前轉斬,惟是老翁右肘一曲,粗腰逆轉,便卸去了夢兒攻擊。

    但夢兒卻原來早已料到老翁此變,他沖前的同時右手一翻轉,便直插前攻,出其不意的攻向老翁咽喉。

     老翁感到夢兒變招極速,來不及回手擋架,手肘偏移,撞向夢兒手膊,便把夢兒的攻勢化解了。

     隻見一老一少,兩手在空中翻飛鬥個疾速連環,互不相讓也未肯慢下來,煞是好看。

     兩人一攻一守,夢兒這從來對兵器不大熟悉的家夥,明顯的右手已十分靈活,進退閃攻,快若閃電,絕對不能小觑。

     突然一聲耳光響起,隻見夢兒臉頰上多了個五指掌印,痛極難當,看來他是中招了。

     原來二人有着默契,隻要誰個先被對方掴中或以手打中身或臉,便要立即停止對戰。

    被打中的當然就是敗方,而多天下來,敗的就隻有一人——夢兒。

     這兩手互纏,練習手的反應方法,是老翁自創的古怪練劍方式。

    老翁半句也沒有好好解釋清楚,隻靠夢兒獨個兒去想。

     練習了多天,夢兒的想法是老翁假設二人同時持劍,劍來劍往,你攻我守,我攻你守,一般練習都必然是依着一定“招式”去練,就算對練者是另一門派的新遇上者,也都一樣。

     你學一套或十套劍法也好,我也學了十套八套劍法,來個比武試劍,結果無論你我如何拼戰,也走不出這二十套劍法的招式。

     你有二百招,攻出一招,再攻下一招,每一招都是源自十套劍招内的其中一招我也有一百八十招,所攻所守,同樣是從所學的招式裡以心思想出來,力拒或攻。

     對戰之時,因為熟能生巧,練習多了,便能以快速的方法随意變招應戰,但總的而吉,無論如何變、如何戰,雙方也不可能脫離數百招的框框、十分可笑。

     可笑,是因為天下之大,劍招無數無萬,你學得二、三百招便行走江湖,以此二、三百招來對敵,相比下豈不太渺小。

     為啥不先練好五百招?五百劍招總勝過二、三百招吧! 為啥不先練好一千招?一千招更勝過五百劍招吧! 唉,再數算下去,其實學多少劍招也難以作出肯定答案,因為絕難定出标準來老翁所教的方式,就是無招勝有招! 他毋須用口去提示、用口去指導,雙方以手作劍,互纏對打。

    劍本來就是用手執持而戰,隻要洞悉敵人手的動作,也就清楚他的劍式那來龍去脈,不會出錯。

     憑借的是“感應”! 以雙手代劍對戰,好處是練習時反應好快,不再局限于一定的劍招,雙方憑感應攻守,反應自然更暢順。

     感應、反應,基本就包括了所有招式,用一定的劍招對敵,原因隻是用劍者被框框鎖住。

     其實劍招無窮變化,每一次出招都可以突破、改變,毋須固定在一定範圍之内。

    隻可惜明白這道理的人并不多,為甚麼呢? 就如你曾踏上過成功路,某種方法令你成功,好自然你便在下一次又用回上一次的方法,如是者愈成功愈固守舊法。

     這就是“故步自封”! 因為成功,成功變作經驗,經驗便成了捆綁。

     你不妨想想,你的“招式”總有個局限數字、範圍,敵人要是早有預備,豈不輕易将你壓倒、破解? 變,本來就是成功之道。

    隻有變幻才是永恒,天下沒有不變的招式永遠成功,憑感應變幻莫測,敵人才不可能捉摸到你的“成功招式”。

     夢兒花了好多天才想出以上的道理來,但他心裡仍在想,要是莫問在,也許他好容易便想得通透,更可能一坐下來便把練習的方式也變化提升,因為他是笑莫問莫問是夢兒最希望戰敗的人,不知那厮現在又如何呢? 再來,再以感應出招! 夢兒每每想到莫問便按捺不住,精神振奮,刺激殺性,一鼓作氣,當下攻得更狂,守得更嚴密。

     隻是坐在對面的老翁依然鎮定不亂,不論夢兒如何急變疾攻,老翁還是好輕松對拆。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陣叫喊救命之聲,老翁未有反應之時,夢兒卻已停了下來。

     夢兒道:“聽來是小孩子的聲音,正向我們求救!” 老翁沒啥表示,夢兒向黑夜遠處望去,撕下身上一小塊衣袖,借油燈的火燃燒着,使勁射出大海去。

     登時有火光照亮漆黑的靜海,原來一塊木頭被一雙大約六歲的小孩抱住,随水流漂動至船的三丈以外。

     夢兒側隐心念剛動,已見一條人影射出跳落大海去,這個當然是對任何人都極之了解的百搭。

    他猜想到夢兒要救人,也就立即躍下水裡,把一雙孩童救了上船。

     “嗚……!” 一雙稚童上船後還是哭個沒完沒了,足足近半個時辰之久,教夢兒、百搭都束手無策。

     一個光頭、一個方臉,哭得死去活來之時,突然又止住了哭聲,樣子變得非常有趣可愛。

     為啥突然又不哭呢? 光頭的小孩一輪嘴道:“我是老大,叫七嘴,他是老小,叫八舌,合起上來就是七嘴八舌。

    好了,名字既然知道,大家就一定好想問明白我倆為啥哭個沒完沒了,但突然又停止了哭聲呢?” 在旁的八舌接着道:“原因好簡單,我倆先去茅廁拉屎,大家可以先來想想,想不到的話,便請放定一些好吃的、好喝的東西,咱們拉完屎、吃個飽以後再告訴大家。

    ” 說罷,兩個小子竟然真的大搖大擺去了茅廁拉屎,百搭在後面跟着着,守在茅廁外,先是咚咚咚糞便掉下大海的聲音,繼而臭氣薰天,他媽的果然是真拉屎。

     除了老翁一直未有理會兩個小孩外,夢兒、可人、百搭都傻呆愣住,真的不明所以。

     搞甚麼鬼? 七嘴八舌拉完屎回來,百搭、可人已準備好一切,二童大吃大喝,大快朵頤,跟着便倒頭大睡。

     百搭一向深谙推斷人内心所思所想之術,惟是這兩個小孩來曆不明,實在摸不透内心所想,不明所以。

     七嘴八舌睡得正酣,百搭再也按捺不住,喝道:“你兩個臭小孩,竟敢愚弄咱們,好,非要重重教訓不可!” 百搭正欲重罰,七嘴八舌卻登時彈了起來,十二分開心、暢快,七嘴更笑道:“是了,是了,試出來了!” 八舌笑道:“大概的極限明白了,以後便一定會在界線之前停下,哈……,妙!妙!” 夢兒也隻是模糊間有點似明非明的感覺,當下問道:“你倆一直在試我們,看看我們的忍耐力如何!” 七嘴笑道:“對了,這個很重要的啊,我們先哭個不停,但大家仍未有責罵或毆打,當然,有些大人沒同情心的,還會後悔接了我倆上船,索性掉回大海去。

    ” 八舌笑道:“要是大人真的被我們的哭聲弄得又煩又怒,那我們又應當如何面對大家呢?” 七嘴道:“方法好簡單,用迷藥又或是毒藥,這要看看他們的反應究竟如何了,對方愈痛斥甚至虐待,我們兄弟倆便隻好毒死大家,唉,人為求生,狠心也要啊!” 八舌道:“但怎不将所有好人、壞人、大壞蛋也一概先毒死呢?如此豈不幹手淨腳嗎?” 七嘴道:“這個萬萬不能,全船人死光,唉,又哪有人替我倆煮食斟茶呢!天啊,咱們才是六歲孩童而已,不應操勞哩!” 面對如此一雙足以令人頭痛緻死的孩童,夢兒、百搭都呆若木雞,再也無話可說。

     反而是可人卻十分雀躍,她根本不大能理解兩個小孩所有解釋,但二人實在趣緻,她抱起來好開心。

     七嘴也不客氣,一被抱起便把頭兒挨向可人的軟柔胸脯,雙目發亮,不知多舒暢。

     夢兒怒目圓瞪,百搭當下抱住二人肥腰,向船邊走去,要把兩個麻煩小孩再掉回大海裡去。

     七嘴、八舌當下哇哇又哭叫起來—— 第十二章 七海戀童船 海浪拍打船身,水花濺在七嘴、八舌身上,二人又要重回大海裡去,隻是七嘴、八舌卻仍不肯收斂,看來他倆的掙紮就是憑着嘴巴,跟住來的又是甚麼話呢? 七嘴道:“哈……你爹小白一定痛心死了!” 八舌道:“不,你爹爹伍窮才痛心不已,或許已因太痛心而死了,那很好,小白不必殺伍窮,伍窮便已死掉。

    ” 七嘴道:“啊,從此‘天法國’豈不由我來當皇帝?唉,怎麼不趕快回去,還出來玩哩!” 夢兒跟百搭當下面面相觑,這一對混帳小家夥哪個不好去僞裝,偏偏要将自己說成是小白、伍窮的孩子,太過分吧! 八舌見百搭已呆住,還以為對方真的被他一番話吓傻了,跟七嘴打了個眼色,二人便更放肆撒謊。

     七嘴裝作怒氣沖沖的吩咐道:“七嘴,爹今夜要跟娘耶律夢香去打‘天皇帝國’,那個甚麼老不死昨天給我斬了左手,今天再去斬他右腿,你便留在家好了。

    八舌接着道:“好可惜啊,小白大王卻不知原來‘天皇帝國’他媽的已準備好奇兵突出,待小白出征後便殺入小白府。

    ” 七嘴好緊張的道:“他們明知難敵小白,于是就向我下手,用我來要脅我爹小白,嗯,好卑鄙呀!” 八舌道:“幸好我早已收到風聲,立即帶兵前來救好朋友,擾攘一番,殺得日月無光,咱們終于殺開一條血路逃出去。

    ” 七嘴七情上面,道:“咱們騎馬擺脫追蹤,越過高山又越過深谷,繼後覓得一船避難,直駛出大海!” 八舌道:“哪知蒼天弄人,一個大浪打來弄毀了船頭,兩個大浪打來整條船沉了,幸好……。

    ” 七嘴笑道:“幸好我們遇上了天下第一大好人,仗義出手相助,啊,閣下不嫌棄的話,我叫爹罷了那風不惑的官,這位英雄救駕有功,就封為國師好了!” 八舌大笑道:“好呀!好呀!彼此也就是一家人了,咱們是太子身份,你是臣子,快……,去暖一壺酒來。

    ” 還以為謊話既流暢又通順,騙得夢兒及衆人都傻傻呆住,一輪嘴說個不停,身世、事情都帶出來了。

     有意無意間把兩小子的身份及夢兒的身份,來了個高低互換,衆人要好好服侍便理所當然。

     隻是甚麼謊話不好去撒,偏要提及小白、伍窮,他們都是夢兒、百搭最熟悉的人,當然知道二人是在胡說八道了。

     夢兒忽然問道:“你們知道小白臉上,究竟是左方還是右方有一大痣記認麼?七嘴、八舌當下面面相觑,他們當然不明所以,但八舌反應倒好快,當下道:“不,我爹臉上哪有痣,有痣的是我兄長笑夢兒。

    哈……,大哥啊,你懷疑我的身份麼?” 夢兒苦笑道:“不,看來我是在懷疑自已的身份而已。

    唉,碰上你倆真的麻煩!” 七嘴、八舌開始有點迷茫了,他倆從來碰上危險,隻要把自己跟小白、伍窮拉上關系,對頭人便會心生怯懼,必然變得恭恭敬敬,不敢再無禮。

    但怎麼這一回卻不成功呢? 夢兒冷冷道:“我來告訴兩位小俠,笑夢兒的臉上絕對沒有大痣,他就在兩位面前,你倆不妨看個清楚吧!” 媽的,撞大闆了! 眼前人竟就是笑夢兒,難怪一直不上當,七嘴、八舌呆了一陣子,無奈下惟有尴尴尬尬地笑了起來。

     七嘴從百搭的手先掙脫出來,便捧來了兩碗水,一碗交給八舌,說道:“天啊,我們終于等到了!” 八舌接過那碗水,跟七嘴一同跪在夢兒面前,一臉激動流涕,話聲也抖震道:“師父,徒兒倆敬你一杯!” 夢兒當然不會伸手去接那兩碗水,隻是七嘴、八舌當下順手把兩碗水都倒在地上,弄得一地是濕。

     七嘴道:“天為證,地為媒,以水為記,水到渠成,哈……,拜師成功,咱們從此就是師父笑夢兒的入室弟子!” 八舌當下拍掌道:“好呀!好呀!” 夢兒跟莫問不一樣,他絕對不是擅于詞令,又或古古怪怪的精靈人兒,他的性子好剛烈、好執着,沒有莫問的嘻笑怒罵,不計得失,随意随心。

    相比之下,他的個性絕對好悶蛋。

     但夢兒比莫問優勝的,是他天生有着一種沉默的霸氣,好容易吸引别人拜倒在他腳下。

     這是小白獨有的氣質,但小白原來性子又是太優柔,跟夢兒的剛烈、自我,難以相提并論。

     夢兒的霸者氣質從小便流露出來,隻是在父親的卵翼之下,夢兒很難有發揮機會,而小白已是成熟了的王者,當然把夢兒的霸者氣概壓住。

     直至夢兒闖蕩江湖,大家對他有了重新認識,便對夢兒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他的霸者氣概愈覺淩厲。

     百搭在放棄太子之後,一心好想追随笑夢兒,就是因為他有霸者獨有的魅力。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對于夢兒來說,他也漸漸有種好想自我提升地位的感覺,好想高人一等。

     這是“人”好正常的演變,誰都會經曆過當最普通小子的階段,惟是一段時間以後,你便會成為“前輩”,繼而提攜後進,指導别人提升身份的階段。

     夢兒并沒有刻意欲當師父的沖動,但當七嘴、八舌跪在面前口口聲聲“師父”二字,他竟有着好滿足的感覺。

     這種身份的提升、别人的認同,對于天生便是霸者的夢見,有着好正面的暢樂感覺。

     七嘴、八舌這兩個六歲小子,自小流離失所,隻憑着一張嘴巴胡混過日子,一雙眼目卻非常有洞察能力。

     稍稍察見夢兒有感動的眼神反應,心裡便立即有了決定,二人同時向夢兒磕首,正式拜為徒兒。

     七嘴、八舌相繼道:“師父啊,請收咱們為徒吧,我倆願意一生一世跟着師父,服侍左右,今天相遇,好明顯就是老天爺的巧妙安排,咱們注定追随師父左右,夢兒師父,嗚……。

    ” 夢兒眼見兩人下跪相求,捧他成為師父地位,感覺好美妙,也就勉勉強強點了頭,算是收了二人為徒。

     七嘴、八舌表面上歡天喜地,惟是這已是他倆第四次拜師了,因為拜師就是他們保住性命的好法子之一。

     要飽腹、要保住性命,兩個六歲孩童在亂世裡并不太容易,經驗告訴他倆,撒謊、拜師都是解決困難的好招式。

     一般的人願意伸出援手或收留七嘴、八舌,必然是内心油然而生一種同情心。

     但根據七嘴、八舌的經驗,原來同情心不一定能持久的。

    隻要一碰上不如意事,同情心便不如跑到哪裡,怒罵上天對他不公,發洩在兩個孩童身上,教他們一次又一吹失去護蔭。

     因此,七嘴、八舌碰上好心人,一定會先試探對方的忍耐力,他們都不信任“永恒”。

     對方的扶助隻是一陣子,他也許是内心有點虧欠,收留兩個窮小孩作為一種安慰、平衡。

     待感覺滿足了,同情心就會消失! 撒謊、拜師可以拉近彼此關系,保持一天多一天,七嘴、八舌便得到照顧,目的非常簡單。

     但夢兒卻不一樣,他是七嘴、八舌碰上過最認真又最固執的善良仁翁,夢兒收了二人為徒後,便說了句:“明天開始,我便教你倆一點打好根基的入門練功之法對七嘴、八舌而言,夢兒真是個太純情太笨的人。

    内心是如此的想,但嘴巴說出來的話,當然又是兩碼子事。

    “師父,多謝啊,你真的是我倆再世父母。

    ” “我跟七嘴、八舌漂泊流浪,今天終于找到一個家了!” “好溫暖啊,師父,我要服侍你一生一世!” “咱們一同闖一番事業出來,師父成就将更勝小白。

    ” “師父萬歲,師父萬萬歲!” “統一天下,笑夢兒雄霸四方!” 這些拍馬屁的說話,七嘴、八古絕對最是娴熟、精練,天下間太多自認為是善良仁翁者,他們伸出援手,其實就是好想得回這些歌功頌德的贊美說話,兩小孩早已說慣了。

     他們好有“責任感”的,表情絕對精彩又細膩,聽者一定滿意,何況隻是用作應付夢兒。

     夢兒忽然有一種感覺,對了,自己已經長大成人,好應該要有他自已的“江山每個人都應該有看他獨有的路,建立屬于自己的一切。

    小白自十八歲于“劍京城”闖蕩江湖開始,便決定立國為王。

     二十年來,小白一步一步邁向目标,他的人生燦爛多姿充滿色彩,那笑夢兒又如何? 他已感到時機來臨了,但他的目标在哪裡呢? 海風拂起,吹得發絲散亂,也許這一回被迫在海上漂流,就是他人生中的轉捩點。

    上天要他好好為着未來而籌劃,為着建立遠大目标而展開第一步,他必須好小心作出抉擇。

     但,老問題,夢兒的目标在哪裡? 急浪疾湧而來,打得船兒蕩來蕩去,夢兒但覺眼前的七嘴、八舌竟一下子變得驚疑惶惑,甚是奇怪。

     二人口齒震動道:“是……‘變童船’!” 吓得臉青唇白,如堕冰窖的七嘴、八舌,先前的活潑、佻皮忽然間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雙腿不住在顫抖,怕得要命,仿佛“變童船”上有着挫骨煎皮的大惡魔,專擒住孩童來虐待似的。

     甚麼是“蠻童船”! 要問也沒有人答了,隻見七嘴、八舌連滾帶爬,跑到船艙裡去躲了起來,不敢面對。

     夢兒往前一看,果然見有大黑影逼近而來,他兩個起落便彈射直上船桅之上,看清楚遠方的“蠻童船”。

     隻見逼近而來的“蠻童船”足有五層樓高,龐然大物于海上遊弋,竟靈活得出奇。

     五帆高插入雲,忽爾碰舉,乘風疾馳,如電似箭,竟突然撞向夢兒的方向,看來是刻意要毀了這小船。

     夢兒并不懂水性,如此一來豈不危險? “變童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叫叱喝聲,夢兒仔細看清楚,船上竟有百計的十歲以下小童在拉帆、持刀揮舞。

     可恨的是每一個男童都一概未有穿衣服,身上就算是一塊布也沒有,完全赤身露體。

     “蠻童船”上究竟還載有甚麼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