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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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理民情,若照前任學使,止管各學士子,不問地方興廢,不過科歲兩考,嚴行甄别,出示曉谕,各學士子正心誠意,不準流入邪僻一路,此易事也;若放牌收呈,要兼管地方,隻怕有許多無頭公案告在台前,那時不問不可。

    追問根由,須得大費一番整頓,甚至還要弄到發兵遣将,大動幹戈,才能濟事。

    大人現在職任衡文,重在考試,而觀風整俗,又兼管地方詞訟,若二者相兼,止恐顧此失彼,非預先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妙法不可。

    ” 安公子道:“年伯大人有何兩全妙法,請示一二?”衛公道:“整頓風俗是除暴安良,考選真才是求賢取士,至于屏異端、除邪說,但責備各屬學師,明定章程,久而自化,這倒不難。

    所難者,身臨一府,考試有一定日期,多住數日尚可,若一事不完,必須等侯,不定辦一件案子三月五月的功夫,耽擱下去,都是有的。

    那豈不誤了試事?此不可不慮也。

    若将地方一切案情推出不管,又何以副整頓風俗之名,受朝廷簡任之恩哉!據本司愚見,顧不得中丞,止有将山東現在盜風日熾情形出奏陳明,非一朝一夕能了,非學使所能兼顧,請旨簡放學政,專司考試,任其易。

    臣情願稽察匪類,除盜安良,整頓風俗,膺其難。

    務求天恩,寬以時日,不定限期,數年之後,必能見效。

    如此一奏,靜聽聖裁。

    倘皇上責成撫臣,則大人可以專辦考試,不必與聞地方之治亂矣;若另放學使,專命大人辦理地方盜案,那時巡行各府,訪察匪徒,恩威并用,懲勸兼施,庶使東魯蒼生鹹沾教化。

    似此大人諒亦樂為,亦優而有為也。

    ” 安公子聽了這話,十分佩服,應道:“但此事出奏,恐礙着中丞面上,莫如與他商量,會銜同奏,何如?”衛公道:“不是本司背地輕慢上司,大人若将這番情形同中丞商量,會銜入奏, 管保他一定攔阻,說何必要攬這些難事?止須考試時警戒生童,勸化一番,責成各學教官每逢朔望宣講聖谕。

    有那品行好的,舉他優等,品行不好的,報他劣等。

    文人學士,風俗攸關,士風一變,民俗因之,觀風整俗,即此便是。

    那盜案等件,乃有司之責,局外人何必多管?況且三年限期一滿,就要升遷,何苦費心勞力,必要說這一套話,大人聽不聽,奏不奏?本司所以要請大人自己酌量拿定主意,要做一番事業,非奏明不可,又何必會銜喲?”安公子道:“年伯高見不差,侄兒當拟定奏稿,再求斟酌出奏。

    ”說罷,告辭出來。

    随又去拜臬台、運司、道台。

    拜完後回公館,話不煩叙。

     過了三日,已是接印吉期。

    撫台遣中軍送過學台的印與王命、令旗等件,安公子拜了王命,接了印信,擇日搬進衙門。

     先将本署公事逐件細細檢點,查閱一遍,又問幕中一位師爺。

     師爺是前任留下,撫台薦的。

    此人姓孫名俊,号靜峰,是個老叟,浙江人,熟悉公事,人品甚好,又能看文章詩賦,已經在山東學署三任矣。

    凡考試之事,無一樣不精且細。

    安公子與他談了些公事,慢慢的說到地方利弊。

    靜峰道:“山東人員素稱強悍,近海州縣每出大盜,與海中強盜聯盟,為之銷贓,販賣糧米、火藥,接濟盜船。

    地方官若察拿嚴緊,全行逃往海中,平靜後又複回來。

    此等案件,大憲明知也不追問,所以患愈深,欲辦無從也。

    至放曹、沂、兖三府,本地之民視性命如鴻毛,目王法為兒戲,明搶暗奪,以強欺弱,聚衆抗官,泯不畏死。

     山林之内,多則千餘人,少亦數百不等,路上搶劫。

    報官,官亦無法,誰敢往捕?徒傷性命。

    是以十餘年來,大盜公行,都有名号,如最出名者沂州之天目山飛叉大王宋萬超、兖州白象嶺之神臂太歲伍良霄、曹州之青雲山神彈子張七大王萬寶是也。

     此三人者,手下各有千餘喽羅,嘯聚山林,每出來借糧,近山 的按時貢獻,佛眼相看。

    若有大股客商攜帶銀兩貨物,被他探着信息,任憑他走哪條路,他也要取了你的。

    倘若一個不好,連性命都送掉。

    如今士子們倒不緻造言生事,甘入異端,整頓士林是一樁易事。

    就是要想除暴安良,那真費大了手腳了。

    第一要雄兵數千,第二要大将數員,第三還要不拘時日,慢慢的訪察,然後調齊人馬,四路合擒,水陸兩路,一同嚴拿,方能除害。

    豈有學院考試之餘,能辦如此重大煩難之事耶?止好奉行故事,出幾張告示而已。

    三年任滿,自然有人接手,何必自尋苦吃,出頭來辦賊耶?大人以晚生之言為何如?”公子道:“先生之言不錯,容弟緩商。

    ”當日忙在燈下寫了備細家書,禀告安老爺,并讨主意。

    又修了一封禀啟,将大概情形,并請幕友顧朗山遲日可到,此時拟出奏山東盜風日熾、學臣恐難兼辦整頓風俗與考試文才,非各司其事,方不贻誤雲雲,請示老師,再定行止。

    寄信與烏老師,由馬上飛遞,這且按下不表。

     再說舅太太、長姑娘在鄧家莊住了數日,舅太太心中惦記着外甥,連催了幾次,一定要動身趕任。

    鄧家父女見留他不住,止得備了送行酒飯,餞别一番,叮囑回京之日,便道來此多住數日。

    諸人一齊答應,灑淚而别。

    褚、陸、趙、馮一路随行,走了數日,已到省城。

    并不驚動一人,悄悄進城。

    到了學台衙門,那安公子忙在暖閣迎接舅母。

    大家見過,長姐上前叫應,不必細表。

    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