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凱特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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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可不容易。

    你打算點火把嗎?”石階像瀝青一般黑。

     女孩扮了個鬼臉。

    “點火你反而看不見啦。

    今晚天氣這麼好,有月亮和星光足矣。

    米歇爾說我有對貓頭鷹的眼睛。

    ”她也騎了上去,催促騾子踏上第一階。

    凱特琳的坐騎自行跟了上去。

     “你剛才也提到米歇爾。

    ”凱特琳道。

    騾子的步伐雖慢,卻很平穩,她已經非常滿意。

     “米歇爾是我的愛人。

    ”米亞解釋,“米歇爾·雷德佛,他是林恩·科布瑞爵士的侍從。

    過幾年等他當上騎士,我們就要結婚了。

    ” 她的語氣好像珊莎,都是那麼愉悅美妙,無憂無慮,充滿夢想,凱特琳聽了不禁微笑,笑裡卻帶着憂傷。

    她知道雷德佛家是峽谷地區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體内更有先民的血脈。

    她或許能成為他的愛人,然而雷德佛家的人絕不會娶私生女。

    他家裡會幫他安排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或許是科布瑞家族,也可能是韋伍德或羅伊斯家族,甚至是艾林谷外的豪門望族。

    就算米歇爾·雷德佛跟這女孩睡過,也不能代表什麼。

     上山的過程比凱特琳原本期待的要輕松許多。

    森林離他們很近,伸展過來遮住山路,搭起一棚瑟瑟作響的青綠屋頂,連月光也被遮蔽,所以她們仿佛是在暗道裡行進。

    但是騾子的步履穩健,毫無疲态,米亞·石東也的确如有夜視能力。

    山路蜿蜒崎岖,兩人沿路緩步慢行,越過山壁。

    厚厚的松針鋪在地上宛如絨毯,騾子走在石階上隻發出最細微的聲音。

    這片甯靜安撫了她的情緒,輕微的晃動讓凱特琳在鞍上搖搖擺擺,沒多久她就開始抗拒瞌睡的誘惑了。

     或許她真打了一陣盹吧,因為宏偉的鑲鐵城門突然便矗立在她們面前。

    “危岩堡到了。

    ”米亞開心地跳下騾子宣布。

    堅實的石城牆頂插滿鐵釘,兩個圓胖的塔樓環繞主堡。

    城門在米亞的呼喊下緩緩打開,負責指揮這座堡壘的騎士是個粗壯的家夥,他親切地叫出米亞的名字,拿出剛從烤架上取下、雖有點焦但熱騰騰的燒肉和烤洋蔥招待她們。

    凱特琳早已忘記自己有多餓,站在中庭裡就吃了起來,馬夫則把她們的鞍鞫換到精力充沛的新騾子背上。

    溫熱的肉汁流過她的下巴,滴在披風上,但她實在太餓,便也管不了這許多。

     随後她們騎上新騾子,在星光照耀下再度出發。

    凱特琳覺得這次的山路更為艱險,不僅路徑更陡,石階磨損得厲害,地上也散滿了小圓石和岩石碎片。

    有好幾次米亞都得下騾,清開路上的落石。

    “若是騾子在這裡摔斷腿,那可就危險了。

    ”她說。

    凱特琳隻有同意的份。

    此時她已經能切身感受所處的高度,這裡林木漸稀,風勢轉強,拉扯着她的衣服,把頭發吹進眼睛裡。

    山路不斷迂回盤旋,因此她可以看見下面的危岩堡,以及更下方的月門堡,那裡的火光好似燭焰一般。

     雪山堡比危岩堡小得多,隻有一座加固的塔樓,一座木料搭建的主堡,以及躲在低矮石牆後的馬廄。

    圍牆砌得很粗糙,沒有塗上灰泥。

    雖然如此,它卻緊靠着巨人之槍,形勢足以掌控危岩堡以上所有的石階。

    若有敵人想動鷹巢城的主意,他就得從危岩堡一階一階地打上來,同時還必須承受自雪山堡如雨般落下的飛箭和落石。

    這裡的指揮官是個一臉麻子、焦躁不安的年輕騎士。

    他拿面包和乳酪招待她們,并請兩人到他的火爐邊取暖,但米亞婉拒了。

    “夫人,我們應該繼續走,”她說:“如果您願意的話。

    ”凱特琳點點頭。

     她們再次換了新騾子。

    給她的那頭是白的,米亞一見便微笑道:“夫人,小白是頭好騾。

    就算步履堅冰,它的腳步也很穩,但您千萬小心,他要是不喜歡您,可是會踢人的。

    ” 諸神保佑,小白似乎還挺喜歡凱特琳,至少它沒有踢人。

    路上沒有冰,這點她也很感激。

    “我媽說,數百年前,這裡就是風雪線。

    ”米亞告訴她,“從這往上便是白茫茫的,冰雪從不融化。

    ”她聳聳肩,“離山頂還很遠,我不記得在這兒看過雪,不過,或許古時候是那樣罷。

    ” 她好年輕,凱特琳心想,一邊試着回憶自己是否曾如她這般純真。

    這女孩大半時光都活在夏季,除此之外她一無所知。

    孩子,凜冬将至啊,她想告訴她。

    話到嘴邊,幾乎就要出口,或許她究竟是逐漸變成史塔克家的人了吧。

     雪山堡之上,強風是個活生生的事物,猶如荒野孤狼般在她們周圍呼嘯狂吼,時時又歸于平靜,仿佛有意誘使她們掉以輕心。

    從這裡看去,星星似乎更亮,好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一彎新月挂在清朗的夜空中,顯得碩大無朋。

    凱特琳隻覺上山時往上看比往下看感覺好多了。

    經過幾百年來的結冰、融雪和無以計數的騾蹄踩踏,石階破損得相當厲害,即便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她依舊提心吊膽。

    當她們來到兩座尖石間的平台時,米亞爬下騾子。

    “這裡我們最好牽騾子過去,”她說,“夫人,請注意,這兒的風有點強。

    ” 凱特琳手腳僵硬地從陰影裡爬出,看看眼前的山路:大約二十尺長,三尺寬,但路的兩邊都是萬丈深淵。

    她能聽見冷風的呼嘯。

    米亞輕輕探出腳步,騾子平穩地跟随在後,尤似穿越城堡中庭。

    接下來就輪到她了。

    凱特琳才剛踏出第一步,恐懼就緊緊地抓住了她。

    她感覺到兩側的虛無空洞,感覺到在她周遭大口呵欠的黑色氣旋。

    她停下腳步,顫抖着不敢前進。

    狂風向她嘶吼,拉扯她的披風,企圖将她拖下山崖。

    凱特琳畏縮地退了一小步,但騾子擋在後面,她沒有去路。

    我要死在這裡了,她心想。

    她覺得背心冷汗淋漓。

     “史塔克夫人,”米亞從對面喊。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有幾千裡遠。

    “您還好嗎?” 凱特琳·徒利·史塔克咽下了僅存的自尊。

    “孩子,我……我做不到。

    ” “沒問題的,”私生女孩說,“我知道您行。

    您看看路有多寬。

    ” “我不想看。

    ”世界仿佛在她身邊旋轉,山脈、天空和騾子通通攪成一團。

    凱特琳閉上眼睛,穩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我這就過來,”米亞道,“夫人,您站在那兒别動。

    ” 此刻凱特琳最不會做的就是亂動。

    她聽着風聲呼嘯,以及皮革在石頭上發出的摩擦,随後米亞就來了,輕輕地牽起她的手。

    “您怕的話,閉上眼睛就好。

    繩子可以放開,小白自己會走。

    很好,夫人。

    我帶您過去,您看吧,沒什麼大不了。

    走一步試試看,就是這樣,動動您的腳,往前滑就對了,看,挺簡單吧?再來一步,慢慢來,路這麼寬,您都可以跑哩。

    再來一步,再來。

    對了。

    ”私生女孩就這樣一步一步帶着閉起眼睛,顫抖不已的凱特琳走過危崖,那頭白騾子則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長天堡不過是一道新月形狀,沿着山壁用粗石堆砌而成的高聳城牆,但凱特琳·史塔克卻覺得,即便傲立雲霄的瓦雷利亞通天塔也沒這般美麗。

    雪線由此開始,長天堡曆盡滄桑的城牆處處結霜,其上的斜坡挂滿了長長的冰柱。

     米亞·石東向守衛打過招呼,城門便在她們面前打開,此時東方已經漸露曙光。

    城牆背後是一連串的坡道,各種大小的岩石搖搖欲墜,這裡無疑便是全世界最容易山崩的地方了。

    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