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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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我不能保證旁人不會傷你,你快走吧.
我正待轉身要走,木昆忽道:楚将軍,你我們難道真不能共存麼?
我有些黯然.是啊,與蛇人難道真不能共存麼?僅僅因為非我族類,就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天地如此之大,給蛇人一片栖身之地也未始不可.我搖了搖頭,道:也許有這個機會,但你們殺我十萬南征軍,就再也沒這個可能了.
木昆也說不出話來.現在蛇人與我們已勢成水火,根本不會有人想到可以與蛇人共存的可能性.我又歎了口氣,道:今日我放了你,以後如果還能見面,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木昆先生保重.
我縱然放了木昆,它想逃生,唯有渡江而遁.但在這種寒冷的氣候裡,江上又有水軍團巡邏,它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知為什麼,想到這個達理明智的蛇人也會和那些野獸一般的蛇人一樣被殺死,我心中就有種不好受.我不敢再去看它,轉身向後走去,生怕再面對它自己更會心軟,說不定會主動救它逃生了.雖然我不想殺它,但如果救一個蛇人的話,我在軍中也定然再無立足之地了.
我剛轉過身,木昆在我身後歎了口氣,道:也許吧.當初你們拒絕和談,我該知道有這個結果的.
我一下站住,轉過身,道:和談?你們什麼時候有過此心?高鹫城以來,你們勢如破竹,殺我人民不下千萬,當初哪會想到和談?
木昆也似吃了一驚,道:你不知道?我們到了你們帝都之下,曾派使者下書,要求與你們和談,劃江而治,隻是你們選擇了戰争.
我心頭一陣煩亂,喝道:胡說!你們當時是要我們投降!
蛇人圍困帝都時,的确曾派人下了戰書,當時還是蒲安禮和邢鐵風兩人去接的戰書.我仍然記得,當時文侯從戰袍上割下一塊來寫了回書,然後說起蛇人要我們投降,群情激憤,人人都覺得已到生死關頭,不惜決一死戰了.
木昆道:縱然投降,你們帝君仍不廢王号,戰争便可結束,這豈是讓人無法接受的條件?何況從高鹫城後,我們不再以你們為食,開始飼養家畜,反倒你們仍視我們為獸類,根本無心談判.
的确,當初帝君如果知道蛇人開出這種條件,恐怕會答應也未可知,這樣帝國至少也有半壁河山.如果木昆所說是真的,他那時自行下書回複,豈非妄自決斷?幸虧帝都破圍一戰我們大勝,否則人類豈不是會因文侯而落入萬劫不複?難道文侯是因為自己将一切都賭在這一戰中,不惜以人類的命運作為賭本了?
我擡起頭,喝道:胡說!你說的不是真的!
木昆道:當時是我向相柳閣下建議和談的,山都将軍本不願意,但百卉公主當初力主與你們和談,山都将軍最終也同意了.嘿嘿,木昆實在是自作聰明,應該想到你們連自己同族都可殺食,其實你們才是天地戾氣造出的妖獸!
它說到最後,聲色俱厲,我被它說得啞口無言.我們才是妖獸?我一陣茫然.在高鹫城,親眼看到共和軍和南征軍最後都殺人而食,當時就想過,我們實在和蛇人并沒有本質的不同.如果說我們懂得仁愛之心,那蛇人其實也該有,蛇人可以為了同類付出生命,像山都,因為那個百卉公主被我捉來,甯死也要殺我,我一樣可以理解.但要我承認人類才是妖獸,卻實在讓我難以忍受.
我正想反駁一句,身後突然有人喝道:還有蛇人!快過來!木昆聽得這聲音,忽地咬牙道:楚休紅,死吧!
它提刀猛地向我砍來.我心頭一凜,手疾伸到刀柄上,正要拔刀,耳邊隻聽一聲厲響,啪一聲,木昆的一隻眼睛登時暴出血花,定是馮奇又發出一彈.馮奇的彈弓之術極強,他又站在二十餘步開外,這點距離自然能百發百中.木昆中了一彈,一隻手一下掩住眼,另一手上的刀子仍然向我劈來,卻已錯了方向.此時我已拔出刀來,隻消一刀便可捅入它前心,但刀剛一出鞘,我不禁又有些猶豫,隻是向旁邊一跳,木昆的刀重重劈在地上,将木闆也砍裂了幾塊,正待拔刀,我身邊已閃上四個人來,手持長劍,逼住了它,正是馮奇帶來的那幾個劍手.
木昆一目已盲,滿臉是血,奮力拔出刀來,還待反抗,那四人長劍已刺出,四把長劍如一面鐵枷,正枷住木昆的咽喉.他們劍術極快,四劍疾發疾收,在木昆咽喉處刺出四個血洞,四人又極快地向後躍去,防着木昆臨死前傷人.這種細劍不利劈砍,但尖端鋒銳,入肉極深,隻怕已将木昆的身體都刺通了,木昆咽喉入鮮血噴出,手中刀舞了一下,似是還待劈出,但力量已竭,身子一晃,一下摔了下來,身體倒入江水中.
木昆死了!我殺過的蛇人也有不少,但從來沒有這般難受過.第一次與木昆見面,還是在東平城,它戴着一個大帽,穿着一領長衫,單看上身,與尋常士人簡直沒什麼不同,舉止也顯得頗為溫文爾雅.它應該不會騙我,蛇人中的确有一些同樣不願繼續這場無休止的戰争,如果它們在蛇人中占多數的話,也許我們與蛇人真有止息幹戈,和平共處的一天.可是它死了,這場戰争也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再也不能回頭了吧.
木昆的屍身沉入水中,又沒有浮起來.我走上兩步,正要仔細看看,曹聞道已搶上前來,道:統制,你沒事吧?
我正想說沒事,身後隻聽有人道:楚休紅,是你!你沒事吧?這聲音卻是邵風觀.我扭過頭,卻見邵風觀領着一些人快步走來.他的風軍團因為氣候惡劣,未能出擊,此戰寸功未立,此時還徘徊在城門處.我勉強笑了笑,道:邵将軍,是你啊.
如果不是邵風觀,木昆也不會誤會我吧.可是看到邵風觀關切的目光,我又不能說他.邵風觀搶上前來,道:楚兄,我真吓了一跳,居然還有幾個漏網的蛇人.他說着,忽然厭惡地掃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廉百策,我知道他對廉百策餘怒未息,道:邵兄,我沒事.你怎麼過來了?
邵風觀撇了撇嘴道:今日風太大,我們無法出擊,真把我氣壞了.唉,看你們奮勇殺敵,我們卻隻能在後面看看.方才我與弟兄們到處看看,找找有沒有躲藏起來的蛇人,看見城門口有這許多人,過來看看,才發現居然真有蛇人.哈,這些妖獸,也有今日.
蛇人不擅守城,加上這種惡劣天氣,它們力量減弱,又沒有嚴謹的紀律,一敗之下,就潰退得不可收拾.對于共和軍,有不忍之心的我想不止我一個,但對蛇人隻怕沒有一個人會覺得不忍了.可是我仍然覺得心底有一絲痛楚.
邵風觀也沒注意到我的神色,仍在大聲說着什麼.他這人向來十分沉穩,但東平城是他曾經做過守将的地方,故地重遊,他也不禁多嘴起來.我聽他說了一陣,已是心亂如麻,正想找個什麼借口走開好讓自己靜一靜,邵風觀忽道:楚兄,你太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此間由風軍團來搜尋便是,定不會讓一個蛇人漏網.
這時一個風軍團士兵叫道:浮起來了!浮起來了!我擡眼望去,隻見碼頭邊上浮起了一個長長的蛇人屍身.我快步上前,向水中看去.蛇人的樣子似乎全都一模一樣,那蛇人咽喉處有幾個傷口,正是木昆.我心頭更是一痛,扭過頭看了看.邵風觀也正看着,不知為什麼看得非常仔細.我道:邵兄,麻煩你一個事,把這個蛇人,還有那破洞裡的蛇人,一塊兒埋了吧.要是方便,就立個碑做記認,寫上山都木昆之墓.
邵風觀擡起頭,詫道:埋了?立碑?安葬蛇人,還說要為它立碑,這等事當真聞所未聞.我點了點頭,歎道:它們雖然是蛇人,但與一般蛇人不太一樣.
他沒多說什麼,隻是道:好的,你放心吧.
我道:我得先去歇息一下了.說完,自覺不免太過冷淡,又笑了笑道:明天有空,我們一塊兒再喝慶功酒吧.
邵風觀也笑了笑:對了,我又打到一頭江豬,來試試吃一頓石頭烤江豬肉看.
我道:好的,我可等着了.想到那江豬肉的美味,不禁把因為木昆之死引起的傷心也忘光了.此時陳忠已被曹聞道與幾個巨斧武士扶了回去,我知道廉百策因為邵風觀在此,已如芒刺在背,讓他先回去,我則讓馮奇他們十個人跟在我身側.回到營中,先去看了看陳忠.在冰冷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