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折沖尊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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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五羊城該是個秘密,這消息會不會走漏?一旦走漏的話,五羊城主是會破釜沉舟,與蛇人正式開戰,還是把我們殺了以取信蛇人?現在這些都是變數。

    也許,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變數都将使得事态急轉直下,現在,我必須步步小心,絕不能錯得一步。

     馮鑫閣說慕漁館不遠,我隻道離南門沒多少路,沒想到馬車七拐八拐走了大半天,眼見周圍越來越冷清,馬車才停了下來,馮鑫閣站起身,撩起車簾看了看,道:楚将軍,慕漁館到了。

     前面是一大片宅院,周圍是一條丈許寬的河,河的那一邊還有一丈多高的圍牆。

    這幾乎是個城中之城,占地也相當大。

    馬車從一座小橋上駛過去,院門口兩個衛兵舉起長槍敬禮,等我們一進雲,院門又關了起來。

    馮鑫閣道:到了,楚将軍請下車。

     我跳下馬車,隻見這慕漁館裡鱗次栉比地盡是建築。

    房屋雖多,安排得卻是錯落有緻,一絲不亂,到處都是綠樹掩映,隻是燈火并不多,看來慕漁館裡住的人并不多。

    現在已是八月末,樹上結着累累果實。

    那些果子大約有小酒盅一般大,有青有紅,我從沒見過。

    正看着,馮鑫閣笑道:楚将軍,城主已在丹荔廳設宴為諸位接風洗塵,丁大人已在内等候,請楚将軍進去吧。

     那丹荔廳很大,已是燈火通明,隔着一個大院子也看得到裡面已是人頭攢動。

    丹荔廳門兩邊的柱子上刻了副對聯,是丹房養志,荔樹長青。

    落款寫着照磨軒題。

    字體很是圓轉流暢,如果薛文亦見了一定會說是個某某名匠所刻,我卻看不出門道來。

     一到門口,有個人已高聲笑道:是楚将軍來了吧?草草不周,還望恕罪。

     這聲音十分清亮,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聲音。

    我踏入廳門,邊上馮鑫閣道:城主,楚休紅将軍請到。

     五羊城主名叫何從景。

    何氏在五羊城一向是名門望族,但人丁卻不是太興旺。

    我隻道這種養尊處優的人多半腰寬肚大,一副面團團的樣子,但何城主相貌頗為清癯,雙眼不大,卻極有神采,颌下有三縷長髯,相貌甚是清雅。

    雖然他的樣子讓人一見便覺可親,但我心中卻暗自叫苦。

    這樣的人多半極富智計,我在符敦城裡被陶守拙擺了一道,自始自終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下,現在記憶猶新,實在不願與這種智者打交道。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五羊城主雖然談吐可親,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我行了一禮,道:小将楚休紅,來晚一步,還請城主恕罪。

     何從景笑道:何罪之有!楚将軍英勇無敵,我方才聽鄭昭說起過了。

    還請楚将軍入席吧。

     丹荔廳裡設了不少席位,當中是三桌,偏廳還設了十來桌,這個大廳仍然頗有空間。

    何從景坐在主席正中,在他的左手邊,丁禦史已然落座,右邊的位置空着,大概是給我坐的。

    帝國尚左,右邊原本該是五羊城中的重臣的位置,何從景卻讓我坐下了,已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意思。

    我又行了一禮,道:小将謝過。

     一個侍者導着我到何從景身邊坐下,錢文義他們也紛紛落座,隻是他們坐的都是邊上幾桌,這一桌主席上除了我和丁禦史以外,都是五羊城的人。

     我剛坐下來,侍者給我倒了杯酒,何從景端着杯子站起來道:今日天使下顧,敝城蓬蔽生輝。

    今日得見兩位天使尊顔,下臣感慨莫名。

    列位,我們先敬兩位天使一杯,以謝天使伏波越浪而來。

     他的話很客氣,但越客氣的話越會言不由衷。

    我和丁西銘也站起了起來,丁西銘道:多謝何城主款待,下官身在帝都之時,久聞何城主是當世英豪,如今一見,更勝聞名。

     何從景笑了笑,道:幹了!自己先把一杯酒一飲而盡。

    我們也都喝了下去,剛要坐下,何從景忽道:丁大人,楚将軍,此間所坐,皆我五羊城的股肱之臣。

    這位,是我城中關稅司主簿孔人英大人。

     我也聽說過,五羊城雖然名義上是帝國領地,其實與獨立一般無二。

    與帝國的兵、刑、戶、工四部相應,五羊城也有六司,分别是關稅司、軍務司、遠人司、巡察司、匠作司和職方司。

    其中關稅司相當于戶部,軍務司相當于兵部,巡察司相當刑部,匠作司相當工部,還有遠人司是招待各處來人的部門,職方司則負責大小官吏的考評。

    與帝國稍有不同的是,五羊城以商人為本,因此關稅司的重要性為第一。

    而到五羊城來的外地商人極多,也需要單設一個遠人司負責,職方司卻是五羊城特有的。

    各司以主簿為長,這孔人英是關稅司主簿,就是五羊城重臣之首了。

     孔人英端起杯子向我們一揚,道:兩位天使在上,下官先幹為敬了。

    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喝得爽快,我們也喝了下去。

    這一桌有十個人,除去何從景和丁西銘、我,剩下七人中多半是各司主簿,但我沒看見鄭昭在,可能他官職雖大,卻還不是主簿,隻不知道那多出來的人是誰。

     何從景一個個給我們介紹下去,分别是軍務司主簿王珍、遠人司主簿林一木、巡察司主簿龍道誠、匠作司主簿秦豫和職方司主簿顧清随。

    每人一杯酒,我酒量甚宏,喝得頭也有點暈了,丁西銘的酒量卻比我好得多,臉色都不變。

    介紹到最後一個時,何從景笑了笑道:這位是我城中後起的名将,丁亨利将軍。

     這丁亨利年紀很輕,生具異相,頭發是金黃色的,雙眼卻是海水一般的藍色,樣子雖怪,卻仍是極其俊朗,讓我不禁有點自慚形穢。

    聽得何從景叫到他,這丁亨利站起來道:小将丁亨利,見過兩位天使。

     丁西銘笑道:丁将軍,我們可是本家,丁将軍既有此名,想來定于易學頗有心得了。

     丁亨利剛要喝酒,聞言一怔,道:不知丁大人所說易學是何學? 丁西銘道:《易》開章有雲:乾,元亨利貞。

    丁将軍既名亨利,令尊大人定然精擅易學了。

     《易》這本書我也聽說過,據說是上古傳下來的一部包羅萬有的奇書,但文字艱深,内容隐密,根本沒幾個人能讀得懂,我也沒讀過,什麼乾元亨利貞之類,我更是聞所未聞。

    隻是丁亨利雖然名從《易》中所取,看來對《易》也并不知曉,瞠目不知以對。

    何從景打了個哈哈道:丁大人真個飽學。

    丁将軍祖籍在極西之地,上代方才定居五羊城,丁大人神目如電,也能一語道破以易學得名,真個佩服佩服。

     他一打哈哈,邊上那六主簿也紛紛舉杯,這個道:丁大人學究天人,那個道:丁大人學問高深,丁西銘被他們的馬屁拍得暈頭轉向,隻是微笑。

     丁亨利忽道:家父曾說,亨利之名在我故鄉極多,本是常用之名,今日聽得丁大人所言,小将方知自己名之所出,多謝丁大人指點。

     丁西銘微微一笑,道:本官隻道易學是我獨得之秘,不料萬裡以外亦有流傳。

    丁将軍英武不凡,定是當世奇才。

    丁将軍令尊既工易學,說不定我二人祖上還頗有淵源。

     我看了看丁亨利。

    他雖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