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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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步步攻上。

     我越鬥越是驚心。

    八陣圖在蛇人的狂攻下,此時已成勉力支撐之局,随時都可能崩潰。

    一旦中央被蛇人突破,那麼文侯再有什麼手段也來得及了。

    此時太陽已至天頂快到正午了,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隻覺遍體都是涼意。

     死,比任何時候離我都要近。

     突然,從城頭上又喊起了一聲直沖雲霄的笛聲。

     那是《葬歌》! 那一定是文侯在吹吧。

    不知為什麼,到了此時我有些想笑。

    的确,這葬歌來得正是時候,我們都要戰死了。

     笛聲凄厲,象滿含着鮮血。

    在笛聲中,突然又響起了重重的三聲琵琶聲。

    這三聲琵琶極是突兀,如果笛聲象一柄長劍,那這琵琶聲就象三把快刀。

    我不用看,就知道這一定是她在彈。

     雪白的手指,淡黃的衣衫,碎珠崩玉一般的琵琶聲…… 我想不到她居然還能彈出這等凄厲悲壯的曲調,精神為之一振,也不由得扭頭看去。

    城頭上一片人,最為奪目的卻是個身披金甲的男子,正吹着一支笛。

     那是太子!太子竟然也在城頭觀戰,而這笛居然是太子吹出的! 我大吃一驚。

    太子吹的向來隻是些柔靡的曲調,竟然也能吹這支《葬歌》。

    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在最後關頭吧,我想在他身邊找到她,可是看不到。

    二十來丈的城頭,如在雲霄之上,我看不清有誰。

     這時陳忠突然大叫一聲,罵道:“楚休紅,你在看什麼!”我心頭一凜,扭過頭去,卻見陳忠的長柄斧幫我架住了與我對敵的蛇人的一刀,而他肩頭卻被另一個蛇人刺了一槍。

    這一槍極是厲害,從他肩胛下刺入,槍尖從身後透出來。

    陳忠隻怕也隻有這一架之力,受了這麼重的傷,長柄斧一定再抓不住。

     我又驚又愧,長槍猛地向刺中陳忠的那蛇人擲去,再顧不得一切,一把拔出腰間的百辟刀,雙腳一松,已脫出了馬蹬,左手一按馬鞍,人一躍而起,向那使刀的蛇人撲去。

     如果陳忠戰死,我要慚愧一生的! 曲調高亢入雲,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歌聲: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殇。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那不是士兵所唱,聲音清脆悅耳,想必是太子組建的歌隊。

    歌聲穿破了戰場上的厮殺聲,我隻覺身上開始發熱,已忘了一切,人跳到了那蛇人頭頂。

     城頭的士兵也開始應和起歌聲來。

    那一萬多人的嗓音響起,慷慨悲壯。

    的确,現在哪裡還有什麼躲在後面的,我們戰死,在城中的所有人也馬上會被斬盡殺絕,無非多活個半天而已。

    現在我們是在為自己的生死而戰,已再沒有退路了。

     我已跳到那蛇人頭頂,那蛇人舉起刀來要砍,但它的刀被陳忠的巨斧壓住了擡不起來,百辟刀吹毛可斷,一刀将它的頂心骨削去,露出灰白的腦子。

    這蛇人慘叫一聲,我哪裡還由得它動手,一腳向它的頭頂踩去。

    蛇人身上堅硬如甲胄,腦子卻依然一樣,我這腳尖插進了它的頭裡,腦漿飛濺,那蛇人也倒了下來。

     這時琵琶聲又響了兩下。

    在笛聲中,這琵琶雖輕,卻又能聽得那麼清楚。

    她是在彈給我聽麼?她究竟還記不記得我?如果我戰死了,她能看到麼?此時種種念頭紛至沓來,但我手上去也絲毫不慢。

     剛才這一槍被那蛇人擋開了,那蛇人抽出長槍,便要向我刺過來。

    槍尖抽出陳忠肩頭時,将一塊肉也帶了出來,陳忠痛得坐倒在地,我咬緊牙關,左手摸到了左邊的手弩,也顧不得站穩,伸手對着那蛇人,三枝箭同時射出。

     “啪”一聲響,三支短弩正中那蛇人前胸。

    如此近的距離,弩箭已沒入了蛇人的身體,隻剩尾部的鋼羽還露在外面。

    那蛇人一個踉跄,看了看胸口,胸口已有血流出。

    我左腳猛地一踩剛才被我殺的那蛇人,右腳尖脫出了它的顱腔,已一下撲了過去。

    那蛇人當真強健,竟然又舉起了槍向我刺來。

     此時我已在空中,無法再有轉折,這一槍隻怕會将我紮個穿心而過。

    我咬緊牙關,準備伸手去抓住它的槍推到一邊。

    如果抓不住,我不死也要重傷,也死前也一定要将這蛇人砍了。

     我剛一撲出,坐在地上的陳忠突然奮起神力,猛地扳起了長柄斧,斧頭倒轉過來,“嚓”一聲,正砍在那蛇人的肩頭。

    隻是陳忠的斧頭比那蛇人的槍可厲害多了,這一斧竟然将那蛇人的手也截了下來,那蛇人慘叫一聲,我已撲到,和身撲在那蛇人胸前,百辟刀猛地一插,直沒到柄。

    刀子插進去時,隻覺那蛇人的血直噴出來,噴得我胸前也殷紅一片。

     殺了這蛇人,我連忙扶住陳忠,道:“陳忠,你沒事吧?” 陳忠痛得臉色煞白。

    他重傷之下還強用力量,傷口崩得更大,都可以透過他身體看到後面了。

    他推開我道:“楚……楚将軍,殺敵!” 我站起身。

    飛羽自己跑到我身邊,靠着我,我拉住缰繩,耳中隻聽得一片厮殺聲,當中夾雜着人戰死時的慘叫。

    城頭上,歌聲還在響着:“……人生苦短,歲月蹉跎。

    生有命兮死無何……” 生有命兮死無何…… 這是我的命運吧。

    我的命運就是在戰場上奮力厮殺,為了自己,也為了我要守護的人! 我提槍正待翻身上馬再沖上前去,殺得一個是一個,這時突然又響起了一聲巨響。

     這聲音極響,乍一聽到,我還以為是神龍炮又發射了,但馬上知道不是。

    而這巨響一聲連着一聲,接連不斷,大地在不住顫動。

    這是真的在震動,一向平靜的護城河此時也已泛起波浪,不時打到岸邊,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擡頭望去,隻見前面煙焰張開,蛇人陣中濃煙四起,到處都在發出巨響。

     這是怎麼回事? 飛羽也被這接連不斷的巨響震得發抖。

    它是匹萬中選一的寶馬,卻也不曾見過這等陣勢。

    那簡直不是人力所能,而是天神正要将天地翻轉,将宇宙擊毀。

    我跳上馬,手搭涼篷望去,隻見前面到處都有巨響發出,随着一聲巨響,從地面上又沖起一片泥沙塵土,直插雲霄。

    那股黑煙下又是火光熊熊,四處漫延。

     這情景便如地底有個洪荒時代的異獸,經過了千萬年的禁锢,正要脫梏而出。

    巨響連綿不斷,一時間煙塵滾滾,而随着每一聲巨響,地面也都燃燒起來,聞得到一股刺鼻的火油味。

     這才是文侯真正的破敵之策!原本全軍已是絕望了,一時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事實。

    攻上來的蛇人也都驚呆了,而更多的蛇人被困在那一片火海中,狼奔豕突,卻哪裡逃得出來,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濃煙。

     我們現在要面對的,僅僅是眼前這幾千個沖到近前的蛇人而已。

    突然間全軍發出了一聲歡呼。

    随着通天犀角發出的一聲長鳴,所有人都沖了出去。

     蛇人的兩翼由于還不曾沖到近前,此時陷身火海,隻能四處亂逃,而中央聚集了最多的蛇人,此處火勢最大,那些蛇人被燒得慘叫連連,比城頭的歌聲更響了。

     我驚得呆了,一邊的畢炜卻露出了笑意。

    我拍馬過去,道:“畢将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畢炜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微笑道:“那是文侯大人所布的地雷陣。

    終于成了,成了。

    ”他滿面虬髯,此時眼角也瀾起淚光。